十世红颜 第418章 第110章 旧忆·屠袁之魔

这一路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但无法尽数娓娓道来，便只好以春秋笔法，概述这一路风霜一路月。会有稀松平常的一日三餐，会有成为习惯的笛声与剑舞，会听闻他人故事，会与人擦肩而过，会与人言述一二，亦会有人死在他的剑下。

二丫从起初的不适应，至今竟也能视若无睹——只要哥哥杀的是坏蛋，她便能以平常心相待。

随着离通天渊越来越近，周围的人烟，也比先前多了。二丫佩戴那狐狸面具，也愈发频繁，她不愿让外人瞧见她那有所缺憾的面容，便只能如此，只是进食与吹笛子都麻烦了些，让她还是有些苦恼。

黑锦在这几日依然安静，只是偶尔会出声几句，或是嘲弄二丫，或是讥讽洛魂，反正便没有要好好谈几句的意思，往往也是插话一句便又销声匿迹，假装沉眠。但洛魂都清楚，她看得见，她不敢陷入深层次的休养生息，她对自己根本不放心，得有她自己看着，才能时刻把那小姑娘护在心坎儿——如果她有心的话。

迄今为止，洛魂所遇见的人，都是陌生的——起码他一个都不认识，感到熟悉的也没有。但在二人相遇的第十日，他见到了一个往日仇家。

名字不重要，反正是出场即死的领便当角色。原本他只是见他觉得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还不待他仔细回想，对面那人却率先发了难，怒发冲冠，说着洛贼拿命来之类的龙套台词，提起一柄大棒便冲上前来。

洛魂也不去想他是谁了，本就无所谓的事情。既然认出自己，一见面就要打打杀杀，那便是仇家了。自己仇家太多，实在记不清究竟有哪些，不过他们记得自己就行了，他们要送死的话，会找上门来的。

当然，要是能报仇雪恨，洛魂也没太所谓。

他向来如此，看轻他人性命，疯到对自己的性命看得亦如浮萍。反倒对特定的某些人某些事极为看重，也远甚他这一条命。

不过，令他惊异的是，此人的能耐令自己都感到棘手。如果有这等层次的敌人，自己不该不记得才是。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此人近期有了什么极为逆天的奇遇，这才把实力拉到次他一线的地步。

二丫躲在树后，看得揪心极了。

对阵的两人，从外来看完全是势均力敌的模样。洛魂出剑速度的确快到惊人，但那敌手的守势坚如磐石，不可动摇，那一道道凌厉难当的剑光，竟尽数被那大棒防了下来。不过，他脚步的错乱腾挪，还是足以证明他的抵挡之艰难，只是二丫暂时没有这个眼力与意识。

不过，拼了两招之后，洛魂反倒不急于杀了这拦路人。既然有这么好的陪练，何不利用他练练剑呢？

水相重潮水之势，以此逼退敌手，使其自乱阵脚；

残云重碎芒贯通，以此集中爆发，达成以点破面；

渔曲重藏锋缥缈，以此暗度陈仓，制敌无形之中；

山鬼重诡影踏踪，以此虚实相生，令其守无可守；

枯藤重绞杀渗透，以此内外并击，摧其兵刃筋骨；

林涧重碎玉溅射，以此广域封穴，陷敌十面绝境。

敌手毕竟是弱洛魂一线，这一线看似不多，但在生死搏杀中，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将这一丝差距无限放大。而洛魂的水相，在一初始便使得他乱了阵脚，以致尔后不得不掉入了洛魂的进攻节奏。

残云穿刺，使得右肩受伤；

渔曲隐锋，使得腾挪受限；

山鬼截兵，使得中门大开；

枯藤并击，使得大棒折损；

林涧锋芒尽出，使得他再无任何手段能与洛魂相抗。

最后，则是——

逝水剑法，第一式，奈何。

奈何不渡，天海断！

寒光一刹，便有无数兵刃穿刺而过，明明只是一把剑，却刺出了万箭穿心的效果，那人仅仅是在一瞬之间，身上便多了数不清的血窟窿，下一刻便成了个极为诡谲的血人。

显然，这已经是个死人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二丫的心中，不免又起了波澜。

这个人……是坏蛋吗？

应该……是吧？

既然他一见面就冲上来说要杀哥哥，那肯定是曾经与哥哥有过矛盾。按哥哥的性格，很难主动与人发生冲突的，所以肯定是他的行为举止坏了哥哥的眼，才相互结怨。当初哥哥放过了他，如今一见却又惹了上来，杀了他，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先前洛魂所杀之人，皆是二丫亲眼见过恶行的，自我心里建设之后，小姑娘也能说服自己接受。但这一次，虽说敌手直接上来便是打打杀杀，但二丫的确没见过他做过什么坏事。

洛魂是她的光、是她坚定步伐继续抗争、继续前行的力量，但她不至于信仰到盲从的地步。她年纪虽小，见识不多，但胜在聪明伶俐的，依然有着自己的思考。

在这件事上，她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对自己说这曾是作恶多端的恶人，若是放任他离去，指不定后面还会残害多少人命。

满腹心事的小姑娘，还在睡前向洛魂问过此事，问洛魂为何与之结仇，是否他曾做过什么恶事才如此？

而洛魂的回答，既没有让二丫提心吊胆，也没能让她彻底安心下来。“过往结仇太多，早已记不清是与非。他要杀我，实力不济被我所杀，便是如此。”他道。

小姑娘挂着满心的乱糟糟的想法，“久违”地失眠了——打上引号是因为，其实十数天前她还总是难以入睡的，忧虎忧狼忧恶鬼，怕风怕雨怕明天。但遇见洛魂以后，一切的担心害怕全都消失不见了，她能很轻易地睡着，起来面对全新而美好的一天。故而，那些失眠的记忆，久远地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于是，第二日醒来，她的状态也有些疲倦。

也不知洛魂究竟有没有意识到小姑娘的脑瓜里在想什么，虽说他瞧出了二丫还算明显的精力不足，但也不曾过问。

所幸，尔后的两日，一切平安顺遂。这一路，并未发生什么打打杀杀的事件，赶路的日子，也过出了一种平安喜乐的生活感。二丫的那些思考所产生的焦虑，也都将尽数归尘——如果没发生后面这件事的话。

第十三日，阴，尚未回暖。

如今已经能瞧见通天渊了，在西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只有通天山这么一座宛如拔地而起的高山。他们自东面而来，自然见不到那南北走向的中央裂谷，所见是通天渊的东面半山，即天渊宗的宗门所在。

天渊宗乃是曾经老剑神的记名弟子所建，最早都不能说是宗门，只是一群小弟子为便于与老剑神请教，但又怕打扰他老人家清修，于是在通天渊的东面聚集修炼，共同成长。

老剑神对于记名弟子，只是每隔一段时间统一给他们讲讲剑。有事不在场的、或在此之后加入的，自然得不到这些口述的教导。于是，随着人数的增多，便有资历老些的带着资历浅的共同修炼——这便是师徒关系的初步形成。

此外，大家伙都有着较为一致的修炼方向，遇到的问题也总是大差不差，不同的小小“师门”之间便开始交流，以求用沟通解决各种问题。于是，一组组的师徒，便组合成了一个宗门，而早期的那些记名弟子，便在宗主、长老、以及主事人之间各司其职。

但天渊宗有别于其他地区的宗门，大多宗门存在的目的，是传承绝学、延续门派，壮大宗门以在这世间占据一定的话语权，安身立命不被轻辱。而天渊宗呢？本身就是依附于老剑神而建立的，宗门所在更是直接就在老剑神清修之地附近。所以，在安身立命这一点上，天渊宗可谓是吃尽了老剑神的名气。

不过，老剑神被尊为天渊宗祖师，也担着教化宗门的职责。他约束宗门弟子，不可打着天渊宗的旗号参与天下宗门的所谓霸业，若有违令，逐出师门。

与其说是宗门，不如说是学堂。大家都在此修习，兢兢业业地修炼，清心寡欲，只为求得心中大道。一旦生出什么其余心思，不如主动“毕业”，退出宗门，免得落得更难听的声名。此后，再去别的宗门或是什么其他出路，天渊宗也不会去管。

毕竟，天渊宗所授，世人皆可修习。

老剑神的理念，便是有教无类，修剑是教，渡人亦是教，故而才会有那么多的记名弟子。而天渊宗也延续他的这般理念，所以也没有什么宗门绝学，或者说，他们的宗门绝学，便是让天下人都学会宗门绝学。

言归正传。

洛魂与二丫已经能瞧见通天渊所在，离得也的确不远了。而这也代表着，附近的人流密度再一次上升，再想游离于人间之外般赶路，便不太现实了。

遇见人倒不是什么要紧事，二丫自己会戴着面具。洛魂也是无所谓的，只要那些人别不长眼拦路，但唯有一种情况例外——

有人姓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