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383章 第75章 旧忆·白绢之墨

老龙的最后一舞，属实给黑锦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奥尔加隆还未完全死去，但黑锦也无暇顾及去补上一刀，这极寒之中的暴风雪，当真难以招架。

作为能与巨龙齐名为黄金种族，堕天使血脉靠的就是那强横无比的魔法天赋。但齐名只是齐名，是有着一定美化的。

实际上，哪怕是莱汀一脉中纯粹的堕天使血脉，其本质还是格兰族，只是血脉的大幅强化几乎把他们拉到和巨龙一个水平线上。如果这世上真有堕天使一族，其血脉之高贵，大抵是比巨龙还要强一线的。

因此，论实际情况，黑锦的血脉估摸着还是略输奥尔加隆一筹，哪怕她也使出传奇级别的防御魔法，也难以抗衡奥尔加隆的这一道攻势。更何况，她还没能掌握传奇魔法。

不过，她大概是当今世上最长真名的拥有者，只要buff加的足够多，总有办法能抗住这永冻之域的暴风雪。

无数血脉能力，或涌现于身，或阵列于前，她的六翼姿态，也愈发趋近于传说中的堕天使，直到——

围绕着她的紫黑色混沌雾气扭曲，她的背后，再度舒展出新的羽翼，一时间，满是紫黑色的画面，在白炽的光耀暴风雪中几乎成了黏腻的一大片，甚至无法看清有多少新的羽翼。

她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堕天使之躯，开始燃起赤黑之色的烈火，在这永冻之域的暴风雪之中依然保持着着昂扬不灭而熊熊燃烧。

随着她手臂与羽翼的摆动，带起流动的滚烫尾焰，尾焰蠕动扭曲之间，竟形成一道圆盘状的火焰法阵。法阵中尽是古老到难以辨认的刻文，符号跃动中，法阵的内外圈开始反向转动，便向外喷薄出了带着硫磺气息的毁灭性赤黑之焰。

这是，来自深渊的火！

一片一片如刀刃的雪花，在这深渊之火中也不免开始消融。无关禁咒的层级，这是火焰在位格上的绝对压制，息壤罡风下无法形成的雪花，哪怕借着龙语魔法而强行现世，也会在来自深渊的烈火中被焚烧殆尽。

二维世界的老虎再凶猛，在三维世界，也只是一张纸老虎，随随便便就能被撕碎。这，便是深渊之火的位格压制。

炫目的白光开始黯淡，龙语魔法的威能，开始走向了尽头——正如老龙奥尔加隆那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他混沌状的眼中，印着那渺小却异常优雅的紫黑色身影，思维也开始逐渐涣散。

一，二，三……

唔，是十二。

哪家的堕天使，会是十二翼的？

从未见过，从未听过，堕天使血脉，不是向来有且仅有六翼吗？

尔后，他最后一眼，见到了紫黑色身影后悄悄张开的蓝色漩涡，明明思维都快要随风二散了，此刻他居然想牵动嘴角笑一笑。只是，他再也做不到了。

因为，他死了。

多拉贡的千年主宰者，冰霜禁咒的掌控者，千百龙裔之父，伟大的冰霜巨龙奥尔加隆冕下，宣告死亡。

黑锦满意地收起灰羽，随后似乎早有预料地往身后一截，斩断了由术式符文织就的符文锁链。她看向偷袭不成的艾德里安，忽然笑了声，而后者也没有太过意外，只是耸了耸肩，奉承了一句她的强大与美丽，便打算撤离。

然而，黑锦没打算让他走，况且，以目前自己的表现，他大抵也没真打算走。

艾德里安的血脉是寻常格兰人，不像黑锦有堕天使血脉化形，即使躲入空间夹层削减这无孔不入的暴风雪之威能，仅靠他自己那不及传奇的实力水准还是难以承受。所以他只能是躲在了自己身后，借着深渊之火免去了绝大部分伤害，这才让自己预判成功，截住了那强制禁魔的符文锁链。

此外，困住奥尔加隆的术阵有问题，虽然她没能看出来是什么问题，但艾德里安隐忍至今还未引动，那就更有问题。

他想除掉自己，而自己又何尝不想除掉他？

高处不胜寒，但也无需太多人登高。大家都在高处，那高处之高，也便失去了意义。

蓝色漩涡再度张开，艾德里安面朝黑锦退入其中，离开之前，还绅士地躬了躬身。但黑锦只是笑，像是哂笑，像是嗤笑，像是看破了他心中一切盘算的冷笑。

下一刻，困住奥尔加隆残破龙躯的术阵光亮大起，而比光亮更先出现的，是无数血色的锁链。这些锁链没有实体，都是由环扣的术式符文构成，其中串接锁链的丝线，正是把奥尔加隆身体都绞碎的绞线！

锁链自四面八方而来，在半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末端的血色符文钩锁径直朝着黑锦而去，似乎想要以此来将她彻底束缚住。

但黑锦，没有退。

她知道，以堕天使形态的机动性，只要她想，避开这锁链并非难事。但躲避的话，势必会占据自己的绝大部分心神，也就没办法去管遁入空间漩涡的艾德里安。

所以，她选择硬扛，借此时机一举击杀艾德里安！

空间系术阵，是艾德里安赖以生存的本钱。毕竟无论是魔法还是术法，空间系能力都是最为诡谲而难以捉摸的，掌握空间系能力，天生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打不过还能跑嘛！

尤其像艾德里安这样，提前布下有着束缚与杀伐之能的术阵，引诱对方激发之后再遁入空间裂隙，便能在最安全的位置静待敌人无力为继的时刻。届时，他的敌人将面对一个已经蓄势许久的、攒着无数术式术阵的术士。

可不巧的是，黑锦是堕天使，有着全系魔法天赋。更不巧的是，她那比艾德里安命长的真名中，亦有掌控空间之能。

于是，在艾德里安退入蓝色漩涡之时，黑锦以羽翼护身，拦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锁链。同时，空间在魔法潮汐的涌动中变得脆弱而不稳定，只要黑锦稍稍一动——

一片紫黑色的羽毛，成为了打破空间稳定性的最终力量。空间漩涡在艾德里安只退入一半的时候突然封闭，一半处在现世、一半处在裂隙的艾德里安，自然会被封闭的力量碾成粉碎。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连惨叫都不曾发出一声，便悄无声息地死去，正如他悄无声息地来，只剩一颗头颅和两截长短不一的腿在半空中往下落。至于他的躯干，遗失在哪片空间裂隙了，谁知道呢？

作为已经接近传奇的强者，他死得可谓是轻如鸿毛，一身的本事都还不曾完全使出来，便被黑锦强行击杀。他最大的失误，就是对堕天使血脉了解太少，但他依然有着最后的残响，正是那阴险地藏着绞线的符文锁链。

术阵在布下以后，即使施术者死亡，术阵依然能一直运转，直到被破坏或术阵核心能量耗尽。所以，哪怕艾德里安已死，黑锦依然被这锁链勾住了翅膀，继而再有无数绞线缠上。

连巨龙的龙躯都能切开的绞线，对她这细嫩的肌肤，更是如同切豆腐似的深入她的皮肉、乃至骨髓。随着锁链的绷紧与收缩，她几乎要被这缠上的一圈圈无法挣脱的绞线肢解，每一个勾连处，都是要撕裂般的痛楚，势要将她剐成无数裂片。

不过，三方同归于尽的结局，她不接受。

要做自己，要做不向任何东西低头的的最强者，哪怕是所谓命运！

她朝着酝酿着雷暴的天阙怒吼，紫黑色的羽翼，在雷暴炸响的那一刹那怒张到了极致。从远处看来，似乎是她羽翼的尖端引发了雷霆，才有几乎要撕裂整个天穹的银蛇盘踞在黑锦身后，就好像吟游诗人瞎编的故事里的守护灵图腾，随她的心意而颠覆乾坤。

才恢复成永夜的多拉贡山脉，此刻在雷霆的声威下再度被白炽所笼。对惯常生活在阴暗之下的格兰人而言，持续的刺目光亮仿佛世末一般，惶惶而不可终日。

而那在白光中的紫黑色影子，却像是白纸之中唯一的一点墨滴，洇透了这白得让人心慌的绢帛，成为白色地狱中唯一让人安心的一点暗色。

而这抹暗色，正往外不停淌着殷红的血，愈发深入的绞线，让她的意识都逐渐开始模糊起来，甚至都快无法牵动真名的力量。一旦她从堕天使形态退化回去，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不能放弃！

命器，魂刀·灰羽！

最后一刻，黑锦将所有能引动的真名的力量，尽数灌注到了灰羽之中。若在寻常，这其实并非一件难事，但彼时最要命的，是脱力的她已经很难再调度太多的真名了。

所幸，命器，作为来自她血脉的兵器，与她的血脉、与她的真名都是直接相连的。即便她无法亲自调度，与她心意相同的灰羽也会自行响应血脉中咆哮的真名，将之纳为己用。而今，这把横刀作为一把兵器的方面，堪称登峰造极。

没人可以想象，覆有如此之多真名力量的命器究竟有多么恐怖。甚至，这把刀也生长出了紫黑色的脉络，刀背上开始有着一个一个咒文蚀刻浮现，闪着妖冶的紫黑色光芒。

灰羽，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