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话,尽快。”
“我没事。”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话,尽快。”
“我没事!”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话,尽快。”无论牧天如何反驳,刘都始终在他耳边嘀咕着这句话,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样子叫牧天害怕,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刘,却发现自己伸出的双手血迹斑斑,正在他惊慌之际,刘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看吧,我说得一点儿没错。”
而后,刘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平静的,阴冷的,机械一般的。
牧天身上汗毛直立,只想甩开刘的手。可他一发力,刘不见了,整个房间除他之外空无一人,只摆着许多被白布遮盖的不锈钢床,鼓鼓的,有人的轮廓。
很显然,他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停尸间。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发现自己身上同样盖着那样一张白色床单且床上了水蓝色的单薄病号服。金属的凉气从床板渗入他的肌肤,他连忙起身,却发现隔壁几个床位的白布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来。数具尸体赫然显露在他眼前,有男有女,苍白可怖,离他最近的那一具,正是前几日出事的冷链车司机。
牧天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啪——”床头的旧相框掉在了地上,牧天从梦中惊醒。
他慌忙坐起,警惕地朝着四周看了看。深蓝色的落地窗帘,开放式的实木衣柜……他长舒一口气,躺下身望着天花板,用被子遮了一下那个隔着一条黑色内裤依然高高隆起的部位。
午夜会有反应是很正常的事,但刚做完噩梦还这样就有点奇怪了。牧天皱了一下眉头,却无可奈何。
约摸十分钟后,牧天的情绪平和了下来,身体也回复了安宁。他侧身从床边捡起那个旧相框,伸手擦了擦,虽然里面什么图像都没有,但他还是笑了一下。
“等等,再等一等。”他平白这样说道。
说完,一阵风刮动了窗帘的一角,皎洁的月光透进来,甚至晃了一下牧天的眼睛。
他用左手挡了一下,右手又将相框放回了床头,从衣柜中随手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上套上后,背着工具包出了门。
当刘的助理整体而言还是利大于弊的。他被安排住进了刘的私人别墅里,由于刘极度喜静的怪癖,夜间别墅外安保重重,别墅内却空无一人。除去花园内深眠的蝴蝶不算,此刻他大概是这里唯二的生灵。
凌晨三点十七分,牧天如飞鸟剪影一般出现在别墅主栋的屋顶。这俩天刘忙着为贺闵的特展处理照片,他便光明正大地闲逛,弄清楚了这儿所有通道的监控摄像头与红外探测报警器的位置。没一会儿,他便摸到了刘的书房附近,站在了监控盲区。
连同沈墨安在内,所有在他身边殒命的年轻富豪都为他留下了巨额遗产,这样大的资金承接必然需要各种各样的证明文件。要查刘的罪证,就先从这些东西上找找蛛丝马迹。而且……“我就不信这种文件上都不用写全名。”牧天在心里这样嘀咕道。
趁着摄像头旋转的时机,牧天一个闪身溜进了书房旁毫无保密设备的竹叶标本室。刘似乎对竹这种植物情有独钟,以至于房间内所用的标本陈列架都由冰种墨玉打造,个个精品。
但牧天没做停留,他对赏金之外的财富兴趣不大。
他侧着身子,轻轻拉开了标本室内连通书房的那扇小门。书房的窗帘没有关,此刻全屋一体的昂贵手工地毯上都泛着一层银光。他不能开灯,但此刻却也没有开灯的必要。伴着萦绕在他鼻翼间的那股檀木香,牧天开始细细搜查房间内每一个隐秘的角落。
很快,在整面绝版书组成的造景墙后,他找到了一只保险箱。
防爆系数很高,但好在不是单一的指纹锁。牧天蹲下身来,尝试破解它。五分钟,十分钟……箱门仍没有任何动静。这让牧天感到快乐,因为这说明里面的东西都刘来说重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慢慢地,牧天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在第十七分钟时,箱体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
“抓到你了。”牧天暗暗低语。
就在他拉开箱门准备查看里面存放的文件时,三米外的位置出传来一声闷响。
牧天的身体瞬间僵硬,杀手的警惕心让他抿嘴缓慢地转头。幸而,只看到了一个倒在书桌上的小摆件,而书桌的对面,夜风正从未关的窗户涌入。
他叹了口气,起身上前将那个造型夸张的黑色小泥俑扶起,捅死在心中纳闷,刘怎么会喜欢这种又丑又抽象的东西。
“没品位。”牧天皱眉,返身回去翻找文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那个小泥俑的眼睛眨了一下,内部的摄像头正飞速调整焦距。
别墅主卧隐藏的监控室中,刘正端着一杯茶,靠在一把明制圈椅上从四块角度不同的屏幕观看着牧天的动作,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年轻就是好啊,没日没夜的折腾。”刘轻声吐槽了一句,随手翻看起了选出的摄影作品。
书房内,牧天平白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而后又开始带上手套专注地看起了那些文件。跟他想的差不多,其中有很多的法律文件和交接记录,可令他意外的是,所有资料的签署处都只有一个单字——“刘”。
牧天有些失望,但还是一一拍下了这些隐藏的文件,但他总觉得心中不安,这些资料并非什么直接罪证,可还是得到的过于顺利了。
屏幕前,牧天的微表情落在了刘的眼里。他抿了一口茶,道:“不满意吗?没关系,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别的东西。”
果然,就在牧天准备关上保险箱的门时,一张照片从箱内的暗门中掉了出来,正好落在了牧天的手心中。他不由眯了一下眼,细细打量起了上面的图像——竟然是他自己。照片中的他孤身一人坐在一栋烂尾楼顶楼的边缘,身边是大片的血渍和一只黑色行李箱。照片背后用流畅的隶书写着他的名字和一个日期:正是他刚入行,完成第一单的那天。
“这……”牧天的手指不由用力,指甲往照片上抠了几分。刘清楚他的身份,这一点他早已知晓,只是这张照片的拍摄位置时间与位置,实在令他心惊。
屏幕背后,刘似乎很满意牧天的这个表情,他放下茶杯,隔着屏幕伸手摸了一下牧天的的左肩。
牧天长舒一口气,在指甲力度足以在照片上留下痕迹前平复了心绪,并迅速将照片和文件放回了原处。无论这张照片从何而来,也不管刘对自己有什么打算,他目前的任务都是抓到他的罪证。
牧天谨慎地关上了保险箱门,而后撤出书房。
可就在他的脚刚通过那扇小门踏入标本间时,门外的走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入夜后别墅内只有他和刘两个人,这他很清楚。虽然对方答应过让自己查他,可这样翻箱倒柜的做法实在不体面。
牧天将身子紧紧地贴在标本室的正门后,手下意识地按住了门把手。
“嗒——嗒——”脚步由远及近,最后竟准备地停在了标本室的门口。
牧天屏住呼吸,身旁流过的每一秒似乎都有了实体。
半分钟后,门外传来了一阵来电提示音。
刘低沉且慵懒地声音随之响起:“什么事?”
紧接着,脚步声由近即远。
又过了三分钟,走廊上彻底没了声音。牧天推开门,谨慎地侧目查看了一遍,方才闪身离开。
只是牧天刚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的手机便猛然一震:“嗡——”
点开,是刘发来的信息。
内容很简单:“来我卧室,现在。”
牧天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明亮而清冷的月光,莫名觉得自己的脉搏跳动得比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