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请投降 第4章 残缺的你

雨水顺着许栀的发梢滴落，在手机屏幕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她站在便利店屋檐下，反复放大那张三年前的新闻照片——江焰，不，应该说是"Flame"，站在领奖台中央，手里捧着《巅峰之战》全国青训营挑战赛的冠军奖杯。

那时的他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与现在那个总带着讥诮笑容的江焰判若两人。

新闻日期显示是2019年8月15日，正好是她与Flame那场著名对决的两周后。文章提到这位天才少年“因家庭变故而突然退出青训营”，但具体原因语焉不详。

许栀关掉网页，手指悬停在搜索框上方。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别再往下挖了。但另一个声音却执拗地追问：为什么江焰会对她如此执着？为什么他会有那个纹身？

雨势渐小，许栀决定绕道去一趟极光网吧。推开玻璃门时，王哥正在擦拭柜台，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姑娘，你怎么这副模样？”

“能借用一下电脑吗？”许栀拧了拧衣角的水，“就十分钟。”

王哥递给她一条干毛巾："VIP区没人，你去那儿吧。”

许栀道谢后直奔包厢。开机后，她登录了自己的云盘，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这些年所有比赛的记录和复盘笔记。她迅速翻到2019年8月的部分，目光停在一个命名为"VS Flame 0810"的视频文件上。

这是她唯一保存下来的与Flame的对战录像。

视频加载时，许栀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画面中的影舞者正利用地形优势迂回，而对方的狂战士则采用了极其激进的打法，几乎是以命换命。当她的影舞者完成那记著名的残血反杀时，公屏上跳出一行字：

「下次不会让你赢了。」

许栀按下暂停键，盯着这行字出神。她从未想过，屏幕对面的Flame会是江焰，更没想到他会把这句话记了三年。

“在复盘？”

许栀猛地合上笔记本，转头看见王哥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杯热可可。

“给，驱驱寒。”王哥把杯子放在她面前，“那个男生...江焰，他刚才来过电话。”

许栀握紧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他说什么了？”

“问你是不是在这儿。”王哥挠挠头，“还说如果你来了，让我告诉你...”他模仿着江焰的语气，“第三排书架最底下，有你要的答案。”

许栀皱眉：“什么书架？”

王哥指向网吧角落的一个旧书柜：“应该是那儿吧，都是些游戏杂志和比赛年鉴。”

许栀道谢后快步走向书架。蹲下身时，她注意到最下层积了薄薄的灰尘，但有一本《2019巅峰之战年鉴》的书脊格外干净，像是经常被抽阅。她小心地取出来，书页自动翻到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那是一篇关于青训营的专题报道，配图中年轻的江焰穿着红黑相间的队服，正在指导其他学员。文章提到他是“最有希望进入职业联赛的新星”，但最让许栀呼吸停滞的是照片角落里的一个身影——虽然只拍到背影，但那头熟悉的银蓝色头发分明是DarkMoon，如今职业联赛的顶级选手。

许栀突然想起江焰抽屉里那些光盘中，唯独缺少与DarkMoon的对战记录。而根据她的记忆，她与DarkMoon唯一一次交手是在...

她的手指颤抖着翻到年鉴的赛事记录部分，果然在2019年8月20日的表演赛名单中看到了"Siren vs DarkMoon"的字样。但奇怪的是，这场比赛的结果栏被墨水涂黑了。

“王哥，”许栀拿着年鉴回到柜台，“你还记得2019年8月20日那场表演赛吗？Siren对DarkMoon的那场。”

王哥的表情变得复杂：“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许栀指了指年鉴，“记录被涂掉了。”

王哥长叹一口气：“那场比赛根本没打完。”他压低声音，“第三局中途，DarkMoon那边突然有人冲上台，说Flame的父亲出事了。”

许栀的血液仿佛凝固了：“Flame？那不是江焰的游戏ID吗？”

“对，当时他就在台下看你比赛。”王哥的眼神飘向远处，“DarkMoon是他青训营的队友，那场表演赛本来是他安排的，为了...”他顿了顿，“算了，这些事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许栀还想追问，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小雨连发了三条消息：

【教务处通知提前了！明天上午就要开大会！】

【沈南乔刚在论坛发了新帖，说你电竞选手里有现役职业选手，暗示你靠关系拿高分！】

【怎么办啊小栀子！！！】

许栀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走出网吧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许栀站在路边，看着积水倒映出的破碎光影，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是继续维持那个完美的"许栀"形象，还是坦然接受"Siren"的身份？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年鉴看到了吗？——Flame」

许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知道她...随即想起王哥说的那通电话。她犹豫了一会儿，回复道：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对方回复得很快：

【有些事用说这种方式是说不完的。今晚7点，老地方。】

许栀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她把手机塞回口袋，向家的方向走去。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她停下脚步，目光被街对面电器商店的电视吸引——正在播放《巅峰之战》职业联赛的精彩集锦，DarkMoon的招牌英雄在屏幕上大杀四方。

那一刻，许栀突然明白了江焰光盘里为什么唯独缺少那场比赛的记录。不是因为不重要，而是因为太重要——那是他人生转折点的见证，是他从Flame变成江焰的分界线。

回到家，许栀径直走向书桌，从抽屉深处取出那个装着Siren相关物品的铁盒。她翻开笔记本，在其中一页上写道：

【如果Siren和许栀只能选一个，我选谁？】

字迹在纸上洇开，像一滴浸干的泪。

晚上六点四十五分，许栀站在极光电竞馆门口，手里攥着那本年鉴。她穿着那件印有战队logo的黑色T恤，外面套了校服——这次，第二颗纽扣好好地系着。

江焰已经在VIP包厢里等着了。看到许栀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校园论坛的界面。

“你看了新帖子？”许栀直接问道。

江焰点点头：“沈南乔在逼教务处表态。”他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坐，我有东西给你看。”

许栀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江焰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段视频——是那天表演赛的完整录像。

“我一直没勇气看这个。”江焰的声音很平静，但许栀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现在我们一起看。”

视频开始播放。前两局比赛很精彩，许栀的Siren和DarkMoon打得有来有回。第三局刚开始五分钟，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接着是嘈杂的喊叫声。镜头扫到观众席，一个银发少年——年轻的江焰——正被人拉着往外走，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那天我父亲在工地出了意外。”江焰关掉视频，声音低沉，“等我赶到医院时，他已经...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凑钱给我买新设备，才去接那个高空作业的活。”

许栀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我退出青训营后，DarkMoon找到我，说想和你打一场表演赛。”江焰继续道，“他说这是...告别仪式。”他苦笑一下，“结果告别的是他，不是我。”

许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你一直在收集我的比赛录像…”

“一开始只是想看看打败我的人有多厉害。”江焰转向她，眼神出奇地柔和，"后来就变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了吧。”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那个纹身——Siren的ID加密后的一串代码。“这是青训营的加密方式，用来标记重要的对手。”他轻声说，“你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许栀的眼眶发热。她想起自己笔记本上的那个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明天的大会，”她深吸一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江焰笑了，那个熟悉的、带着些许痞气的笑容：“当然是和Siren一起，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他打开书包，取出两台笔记本电脑：“我改装过，性能不输这里的设备。”然后又拿出一个U盘，“这里有三年来所有能查到的沈南乔违规记录，包括他去年期末考试作弊的证据。”

许栀挑眉：“你早就准备好了？话说我没想到他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事来。”

“一直等着这一天。”江焰的眼神变得坚定，“等着和你并肩作战，不是作为对手，而是作为...搭档。”

窗外的霓虹灯变换着颜色，在两人脸上投下梦幻的光影。许栀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她一直在等的时刻——不再需要隐藏，不再需要选择做许栀还是Siren。

“有个条件。”她说。

江焰歪头：“什么？”

许栀指向他的纹身：“比赛结束后，你得告诉我这串代码的具体含义。”

江焰大笑起来，笑声在小小的包厢里回荡：“成交，Siren。”

许栀也轻轻弯了弯唇，这一次，她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