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秒雨停 第95章 山雨2

陈三愿逃走了，连连撞到好几个人，最后一头撞进李乘歌的怀里。

“陈三愿……”

“啊……”

陈三愿紧紧抓着李乘歌的双臂，像是在外受到排挤的小孩，好不容易等到来接他的父母，终于得以哭诉。

“啊……啊……”

陈三愿的鼻孔一扩一扩的，他好害怕，好想哭，好想抱住祖宗。

李乘歌饶是焦急，也还是没有催问，对着那些被陈三愿撞到的人低头道：“不好意思，各位同学，他心情不好，我替他道歉，对不起。”

“啊……”陈三愿猛地抬头，“啊……啊……”

李乘歌握住陈三愿的胳膊，后者转不动身子，只能尽可能将头压低。

被撞到这种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全看撞人者的态度——既然李乘歌都道歉了，也就没必要揪住不放，可偏生，谁也不愿先迈出那一步，说出“没关系”这三个字来打破现下略显尴尬的僵局，最终，各忙各的去了。

李乘歌拉着陈三愿下了一层楼梯，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不用道歉，稳定下来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啊……”

李乘歌想收回手，但陈三愿的手勾在他的毛衣上的洞中，就跟挂在他身上的钥匙扣一样，虽然属实有些庞大了。

“你不觉得这样子的姿势很奇怪吗？”李乘歌轻轻向上抬手。

陈三愿摇头。

他不想松开。

“好吧，但若如此的话，我可猜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陈三愿这一声很小。

和抓住他的力气一样小，虽然很紧，但并不让人感到禁锢，他方才甚至在想，毛衣上的洞会不会被陈三愿拽大？如果拽大了，陈三愿是不是就会把手伸进去，再握住他的胳膊呢？

“快上课了，人还是很多呢。”李乘歌喃喃道。

陈三愿贴紧墙壁，渐渐松了手。

李乘歌看向陈三愿，柔柔一笑：“好，让我听听看是受了什么委屈？”

陈三愿鼻子一酸，可这一瞬间却突然觉得没那么委屈了。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狠狠自责一番。

“哦，遇到找事的人了啊。”李乘歌淡淡向上瞥去。

[祖宗，我害怕，之前我就……]

“怕什么？现在在那边站着的不是村长家的女儿，而是替你辩驳的余笙。”

陈三愿怔住。

李乘歌理了下领子：“不然她早就追过来了，不是吗？”

“啊……”陈三愿仍旧不安。

[会不会是因为不想理我了？我们才约好要一起吃午饭，现在……]

“陈三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李乘歌戳了两下陈三愿的左胸，“用这里回答。”

“啊……”陈三愿向后躲闪。

李乘歌皱眉，伸出手掌按住他的胸口，抓住他的衣服向自己一拉。

“你躲什么？”

“啊……”陈三愿慌张地捂住脸。

好烫。

李乘歌沉闷地吸了一口气，黏黏糊糊问道：“我有口臭吗？”

“啊！啊啊啊……”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祖宗！不是这个原因，我……]

“陈三愿！”李乘歌猛地攥住陈三愿的手腕。

“啊……”

鼻血。

“别动，我来擦。”李乘歌从陈三愿手里拿走两张纸，蹲了下去。

陈三愿霎时哭了出来。

祖宗的手在发抖。

是为了他吗？

他仰起头，一手擦着鼻血一手擦着眼泪。

李乘歌一下又一下，较着劲儿擦那点血迹，直到把那两平方厘米的地方抛光了才停下。

他站起时，陈三愿已处理好了，但鼻子周围仍有血迹，如一根木刺，扎入李乘歌眼里。

他等不了了，他想现在就带陈三愿走。

但是，打铃了。

“啊……”

陈三愿二话不说，拉着李乘歌就往楼上跑，两个人都很急，都为对方着急。

余笙前脚刚进班级，两人后脚来到，陈三愿看了余笙一眼，撒开手，低头匆匆离去。

李乘歌刚想开口，就听到左思衡道：“后回来的尽快坐好，要发卷子了。”

李乘歌瞬间垮下脸，心里暗戳戳地怨了一句“小古板”。

余笙传卷子时朝后面看了一眼，但陈三愿并没有抬头，倒是李乘歌对着她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是好好考试，还是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李乘歌向左侧身道。

“啊……”

“老师昨天说了吧？这张卷子质量特别高，是检测自身水平的好机会。”

陈三愿快速点头。

[我会认真写的，祖宗。]

董倪道：“李乘歌，你们两个唠什么呢？”

“没什么，老师，我借支笔。”李乘歌随手从陈三愿笔袋里抽了一支。

“你要拿红笔写啊？”董倪晃了晃手中的笔，“我这里还有一支，要不要也借给你？”

班级传来一阵细小的笑声。

“好了，都安静，准备听力了。”董倪迈上讲台，每一步都踏出清脆的声响。

英语考试，两节课连上，除了必须去上厕所的，其余人不得下座位。

这张卷子难度中等偏上，生词偏多且有不少陷阱题，若非全神贯注作答，必会吃亏。

李乘歌在做题时就已将易错点进行圈点勾画，尽管这会影响他做题的速度，但他更想记下此刻的思路，等到给陈三愿讲解时会更加顺畅。

董倪扣上笔盖，把左思衡和乔以宁的答题卡放到自己卷子下面，眼角弯弯。

“好了，停笔吧，咱们提前五分钟收卷，从后面往前传，交上来的同学可以休息了，喝水的喝水，上厕所的上厕所，不要说话，不要影响其他班级上课。”

趁着第一排同学交卷子的空当，于海铭悄声问道：“李乘歌，你今天怎么没提前交卷？你刚写完？”

李乘歌没有多说，只是抖了抖卷子。

于海铭顿时受到一万点暴击，竖着大拇指道：“太狠了，你还真是拿红笔做的。”

李乘歌朝前面望了一眼：“还不是因为后桌是个笨蛋？”

于海铭低声笑笑：“讲题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个？”

“可以啊，一起听呗。”

“这卷子真不简单，你给自己估多少分？”

李乘歌顺手把红笔夹在书上：“不算作文的话，96吧。”

于海铭笑得眼睛都挤没了，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比着“OK”的手。

下课铃打响后，如李乘歌所料，余笙第一时间走了过来。

“哪个女生问的那种问题啊？”李乘歌道。

“任悦宁，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余笙说完，很快又转向陈三愿，“对不起，陈三愿，我没想到她会开那样的玩笑，我已经解释过了。”

“啊……”陈三愿站起。

李乘歌抬头看去，无奈道：“余笙，他也挺自责的，觉得因为自己让你惹了麻烦，所以，你还是把陈三愿走后发生的事简单讲一下吧。”

“自责？”余笙使劲摇头，“完全不需要啊，陈三愿！首先这不是你的错，其次，要说到带来麻烦的话，也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毕竟她跟我还算认识，跟你完全不熟啊。”

“怎么了这是？”肖扬问道。

“哎呀我都有点不意思说。”余笙的脸微微发红，“就是刚刚在厕所门口，我和我姐还有陈三愿正好遇到了，陈三愿就给了我们糖，被任悦宁看到了，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说……说陈三愿是不是……喜欢我……这不纯有病吗？”

“啊……这……”肖扬都替两人尴尬。

“这不重要……不对！这很重要！”余笙急得握拳捶胯，“总之最重要的就是，我明确地跟她说明，我和陈三愿是正儿八经的普通朋友，不要随便开玩笑。我和她是认识，但也不算熟啊，她跟陈三愿都不认识，开他的玩笑也太不尊重人了。”

“余笙，你不是又跟人吵起来了吧？”乔以宁担忧道。

“没有哇，她自知不占理，见我生气就走了。”

“所以要是她不走的话，就吵起来了吧？”王梓涵小声道。

“这是什么话？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容易生气吗？”余笙的声音又拔高几分。

王梓涵和乔以宁对视一眼，后者道：“没有没有，你就是单纯的嗓门大。”

“我……这也不能怪我啊，一个周长庚，一个任悦宁，他们……”

“余笙，出来一下。”宋瓷敲了两下后门。

余笙吓得一抖，其他人也瞬间安静下来。

“宋老师……”

宋瓷不苟言笑，又道：“李乘歌，你也出来。”

“啊？”余笙回头看了一眼。

李乘歌却是毫不意外，平静道：“来了。”

肖扬、王子寒和于海铭凑到陈三愿身边，小声讨论起来。

“什么情况啊？叫余笙我能理解，估计是更年期老头儿那事，为啥把李乘歌也叫出去了？”于海铭偷偷朝门口瞄了一眼。

“因为老大去找校长反应了，估计对周老师影响不小。”肖扬道。

“啊？这就去了？”

“李乘歌果然是真男人。”王子寒由衷佩服。

“不对啊，那老班儿是咋知道的？谁告诉她的？”于海铭扁了扁嘴。

陈三愿举起写字板。

[不知道。]

“反正肯定不是我。”肖扬食指弯曲，抵住鼻孔。

“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吧？”王子寒稍微压低身子，“你回来不久，班任就来了。”

“冤枉啊，那我还有可能去上厕所了呢。”肖扬双手抱胸，不服气地向后一倚。

“可能？”王子寒盯着肖扬。

“嗯……”肖扬移开视线，“反正也不可能是左思衡。”

王子寒“唉”了一声：“就知道是你俩。”

“可是……为什么？”于海铭不懂。

陈三愿也不懂，两个好奇宝宝瞪着大眼睛和小眼睛看向王子寒。

“担心余笙因为口无遮拦出事呗。”

肖扬点头：“嗯，确实如此，毕竟我们也不好出面劝导，老班儿的话就完全没问题啦。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左思衡，他和我想的一样，就一起去了。”

陈三愿难以用言语表述此刻的心情——一班的伙伴们，实在是太好了。肖扬身为班长，考虑之事早已超越职责范畴，左思衡虽循规蹈矩，可所作所为皆是为大家着想，王子寒他们呢，虽然嘴上不说，但都理解班委的付出，全力支持他们的工作。还有宋老师，肖扬和左思衡愿意向老师坦陈，就表明他们深信老师不会为难余笙。

这是什么神仙班级啊？

他真是太好命了。

“唔，回来了。”肖扬站起来给李乘歌让座。

“别把我当老爷爷啊。”李乘歌笑了一下。

“那我可继续坐了。”

“坐呗，反正再有一分钟你这个告密者就滚蛋了。”李乘歌左胳膊压住陈三愿的椅背。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你。”顿了一下，肖扬接着道，“余笙呢？老班儿还在跟她讲？”

“嗯，放心吧，没有训她。”

“李乘歌，你真跟校长反映了？”其实于海铭已经相信了，但他就想听李乘歌亲口说出来。

“没有啊，反映什么？”李乘歌眉头一皱。

“啊？”

“他逗你呢。”王子寒笑道。

于海铭绷紧的脊背渐渐松了：“李乘歌，你也太混蛋了。”

“无缘无故的谩骂我可不接受啊。”

“那有理有据的谩骂你可要全盘接受啊。”

李乘歌甩甩手：“不听道理，可讲实力。”

“你实在非君子也。”于海铭一屁股坐回自己座位，“不过你算是帮余笙出了一口恶气。”

“她应得的。”

几人齐齐看向李乘歌。

陈三愿仰起脑袋，细密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宛如一只等待投喂的乖巧小兔，带着几分懵懂与期待。

他的后背与李乘歌的手臂稍稍相挤，隔着衣服也似渡过去了热气。

“哦……我说他应得的，周长庚，他应得的。”李乘歌向后靠在窗台上。

“那倒是。”于海铭赞同。

李乘歌心跳得厉害，颈部血管有明显搏动，他局促地低下头，牙齿越咬越紧。

快打上课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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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山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