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歌两只胳膊紧紧贴在肋骨上,胳膊肘压得右腹生疼,陈三愿的胳膊又挤得他胳膊肘生疼,陈三愿的下巴也是,硌在他颈部的那根筋上,又麻又酸又疼。
总之好疼。
他怎么这么大力气啊?
“陈三愿,你要杀了我吗?”李乘歌这句话无半分怒气,全是疑问。
“唔……”陈三愿使劲摇头。
李乘歌缩了下脖子,陈三愿这哪里是摇头?分明是在他脖子上蹭。
“你疯了吧,陈三愿?”
李乘歌两只手动弹不得,只能向外翘起,炸成了花,偏陈三愿跟焊在身上一样,害得他连一寸肌肤都难以喘息。
“你给我松手。”
陈三愿松了一下,旋即抱得更紧。
“额……”李乘歌闷哼。
他才刚洗完澡,现在又弄得一身汗。
“你再不松手,我可不客气了。”
陈三愿纹丝不动。
李乘歌目光下移,抬起脚就狠狠踩了下去。
“啊……”
陈三愿吃痛撒手,整个人向后一仰,跌倒在地,可还未等他抱起被踩的那只脚,就被李乘歌揪着领子拽起,狠狠甩在柜子上,意料之中被抽了一巴掌。
“你又发什么疯?”李乘歌眉头蹙起,头渐渐压低,“非要给你一巴掌才听话吗?”
陈三愿做错了事,自然不敢看李乘歌,可这反倒让李乘歌恼怒,他松开手,两指箍住陈三愿的下巴,拇指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我给你一次机会,解释清楚刚刚那番话的意思。”
“啊……”
陈三愿仅发出这一声,便死死咬住了牙。
李乘歌嘴角轻扯出一丝笑意:“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陈三愿摇头,可这已是他能做的全部。
他没法思考了。
祖宗离他太近了,连那一巴掌打过来之前,都是令他沉迷的香气。
他好喜欢啊,好喜欢祖宗啊,这么这么喜欢的人就在面前,近在咫尺,他只看着他,什么都不想,不管是愠意还是爱意,他全都喜欢。
祖宗的鼻子又高又挺,鼻尖快要和他贴上,甚至两人呼吸的氧气都是彼此交融的。
突然,他鼻腔涌出一股暖流,惊得瞬间清醒过来。
李乘歌猛地一抖,迅速收回手,就见陈三愿的鼻子和唇角同时流下鲜血。
“啊……”陈三愿抬手去捂。
李乘歌连连倒退数步,浑身发冷,瞳孔震颤,那反应,好像陈三愿死在了他面前。
陈三愿飞快地拿卫生纸把鼻子堵好,旋即转过身去认错,就见李乘歌面色煞白,直愣愣地盯着他。
“啊……”陈三愿僵在原地。
他把祖宗吓到了。
李乘歌只觉天旋地转,左顾右盼,找寻着可以扶住的东西,可一步迈出,双腿便软软跪了下去。
陈三愿眼疾手快地扶住李乘歌,又用脚将椅子勾过来,搀着他坐上去。
他想给李乘歌倒杯水,可偏偏壶里只剩下个水底儿,他可从来没给祖宗喝过这样的水。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秦奏拿来的那箱奶,抓着一角,徒手就给撕开了,然后拿了一盒没沾上纸屑的奶小跑回来。
“啊……”陈三愿把吸管插上,因为着急,还挤出来一些,他又去拿纸擦手,顺便把血擦干净了。
李乘歌双目紧闭,闻着那核桃味心烦,将脑袋扭了过去。
陈三愿当是李乘歌晕过去了,大叫一声,一下子把李乘歌吓得坐直。
“啊……”
陈三愿将奶递过去,恰好这时,李乘歌转头看他,吸管不偏不倚戳进他嘴里。
陈三愿心里痒痒,鼻孔撑得像大马猴,舌尖轻轻舔舐着嘴唇。
李乘歌看出他想干什么了,脑袋稍稍一侧,警告道:“你敢捏一下试试?”
“啊……”
陈三愿收手刹那,李乘歌低下了头,他现在已经不在乎陈三愿说的那番话究竟有何用意了,重点是他为什么又流鼻血了?不会是生什么大病了吧?不会……不会要和那个人……一样吧?
陈三愿蹲在李乘歌身边,轻轻拉起他的手。
“干什么?”李乘歌抽回手。
“啊……”陈三愿抱着腿,挪到李乘歌对面。
[想安慰祖宗。]
“不需要。”
陈三愿点头,静静等着,直到李乘歌看他。
[祖宗是不是晕血呀?]
“怎么可能?”李乘歌盯着那两条纸,双手扣紧椅垫,“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陈三愿微微皱眉,祖宗为什么要说“又”?
“哦……”
陈三愿想起来了。
[第一次是喝髓魂汤才流的鼻血,应该是刺激到了,其实当时不止流鼻血,耳朵也流血了。刚刚……刚刚……]
李乘歌催促道:“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啊……”
陈三愿没时间编瞎话了。
[热的。]
李乘歌吸了一口极长的气,又连带着十足的怀疑一口吐出:“热的?”
“啊……”
陈三愿属实不擅撒谎,跟那种脖子上安了弹簧的玩具一样,超高频率地点着头。
李乘歌按住陈三愿的脑袋,目光温柔地问道:“最近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三愿脑袋被禁锢住,任何方向都动不了,李乘歌见他不回答,直接扯开他的下唇,见没再流血,神色才稍稍缓和。
“周五去医院做个检查。”
“啊……”
[不用,祖宗,我没事,真的没事。]
“必须去……”李乘歌陡然一惊,迅速俯下身,“你这止不住了?”
“啊……”
左鼻孔的纸应声而掉,陈三愿这才发觉自己又流鼻血了。
李乘歌什么也顾不上了,连抽好几张纸给陈三愿擦血。
“抬头,仰起来。”
陈三愿狂眨眼睛,鼻孔一张一张的,另一边的纸也掉了出来,而且这鼻血丝毫没有要停下意思,因着陈三愿急促的呼吸还有喷射的架势。
“这怎么流得停不下来了?”李乘歌手忙脚乱,卷了个粗粗的纸团怼了进去。
陈三愿疼得闷哼一声,却也不躲闪。
“这么严重还不去医院,陈三愿,你就耗着吧!等耗出大病了我也不会出钱给你治!”李乘歌是真生气,怼另一边时更用力了。
“嗯……”
李乘歌反应过来:“弄疼了?”
陈三愿摇头,眼角泛光。
李乘歌把纸丢给陈三愿:“你自己处理一下,去洗一洗。”
“啊……”
陈三愿先把地上的血擦干净,又把那盒奶给李乘歌拿了过来。
“不喝不喝。”李乘歌摆手,“你……你快拔出来吧,别再把鼻孔撑大了,丑得没人要。”
陈三愿笑着摇头。
[没人要的话,可以一直待在祖宗身边吗?]
李乘歌一愣,脸上迅速发热。
“少贫嘴,快去。”
“嗯嗯。”
李乘歌静不下来,这屋子他是待不得了,果断逃到阳台,可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陈三愿就跟了过来。
[不流了,祖宗,不流了。]
“啊?我看……”李乘歌单手捧起陈三愿的脸,目光倏地一凝,“这不是还流吗?”
“啊……”陈三愿连忙卷纸堵上。
“我再看……”
陈三愿躲了一下。
[没事没事,祖宗,强弩之末了,强、弩、之、末,别脏了你的手。]
李乘歌略做思考,试探道:“强弩之末?”
“嗯嗯!”
李乘歌不禁发笑:“不过你还是得去医院检查。”
[我去。祖宗去吗?]
“能逃课为什么不去?”李乘歌仰望夜空,替那片飘得极慢的云感到着急。
“啊……”
“你什么都不用管,一切由我安排,周四晚上八点后不允许吃东西,也不能喝水,等抽完血后再带你去吃。”
“嗯嗯。”
陈三愿乖得跟兔子一样,李乘歌就更怕他出事,明明要做检查的不是他,他却急得心如火焚。
“怕不怕……疼?”
话音刚落,李乘歌即刻后悔,这是什么蠢问题?抽血扎那一下,估计还没他的巴掌疼。
陈三愿摇头。
[一直到结果出来,祖宗都会一直陪着我吗?]
李乘歌张口,又闭上,换了一个答案:“巴储也会在。”
陈三愿笑着点头。
远处,公子邈站在阳台上放空,或许是出于对死敌敏锐的感知,两人目光不合时宜地相遇。
“啧!”
陈三愿刚往那边看就被李乘歌按着脖子推进屋里。
公子邈翻了个白眼,拿簪子狠狠扎着护栏。
“又是谁惹到你了?”秦奏拿着外套过来。
“没人。”公子邈扭过头。
秦奏给公子邈披上衣服,摸了下栏杆,又握住。
“太凉了,别趴着。”
“那还能趴在哪里?”
秦奏站到公子邈右边,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公子邈微微塌腰,将脸埋进胳膊中。
“没有,原是我吼了你,还担心你生我气呢。”
“我什么时候和你生过气?”
公子邈眼睛渐渐弯起,仿佛睡了一个饱觉,侧头看向秦奏:“是啊,你没跟我生过气。”
两人大概吹了十分钟的风,公子邈是真的觉到凉意,将衣服拉紧了些,秦奏看向他时,他开口道:“你就不好奇我和李乘歌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是想告诉我,一定会主动跟我说,要是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问你。”
实际上,秦奏多少有些好奇,毕竟那句“七号身体不便”实在令人想入非非,难不成李乘歌跟女孩子一样,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公子邈微愣,语气略有嘲弄:“太肯定了吧?”
“你就是这样的人。”秦奏微微一笑。
公子邈轻哼:“奏奏,要是我死了,第一个带走的人肯定是你。”
“带去哪里?地府吗?”
“地狱啦。”公子邈散漫喊道。
“是吗?我们就如此作恶多端?”秦奏认真思考起来,“但我们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呀。”
“你就是升上天堂,我也要把你拽下地狱。”
“你开始说胡话了。”秦奏伸出手,“我看看发烧没有?”
公子邈挡着秦奏的手:“你手都是凉的,要对额头才试得准啊。”
秦奏没作他想,俯身贴了上去,像模像样地换了两个位置:“好像差不多。”
“奏奏,你真是……”公子邈推开秦奏,心里那股迸溅的欣喜压到最后,变成了对自己的讨厌。
“啊?怎么了?吓到你了?”秦奏焦急道。
“是啊,吓了我一跳。”公子邈叹了口气。
“抱歉,我……”
“秦奏。”
秦奏心脏猛地一跳,公子邈看着他,眼睫半抬不抬,犹抱琵琶半遮面。
“嗯?”
“你觉得我好看吗?”
方才被嫌弃的那片云终于飘了过来,但阳台有灯,遮不住眸间真情。
“好看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好看,不过现在病殃殃的,没有平常好看。”秦奏如实答道。
公子邈如释重负地笑了声,转身的同时把外套丢给秦奏。
“奏奏,你这个大直男,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秦奏沉默片刻,追了出去。
“我妈也总是这样说我,你教教我,怎么改呢?”
“想招女孩喜欢的话,劝你去问李乘歌。”
“你果然还是发烧了吧?”
“是啊,不要说话了,奏奏,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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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雨腥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