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讨论到了喜欢的球星,所以肖扬在李乘歌他们宿舍又待了20分钟才回去。
李乘歌去上厕所的时候,陈三愿就帮他把要洗澡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坐在一旁等他。
他俨然是又把李乘歌不同他一起去洗澡这件事忘记了——他的记性总是在这方面很差劲。
“你先去啊,等我干嘛?”李乘歌甩了甩手上的水。
陈三愿递了毛巾过去,既不点头,也不打手语。
李乘歌看出来了,他是在装傻。
算了,宠他一次。
李乘歌衣服脱到一半却不动了。
他都宠他多少次了?他的底线被无限放宽,但却……并未感到不妥。
陈三愿注视着李乘歌的腹肌,嗓子一紧。
白天做引体向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祖宗的身材格外好。他不太会做评价,但祖宗虽然不如夏天强壮,可每一块肌肉都很完美,尤其是腹肌,像是那种很薄的白巧,不光看着赏心悦目,甚至令他嘴里生出甜味。
引体向上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练习几次便足以掌握精髓。他臂力很强,毕竟曾经做过犁地的农活,他还记得与他一同劳作的邻居家的那头老牛,它的眼睛浑浊如洼地中的积水,又温柔得恰似月光。
最后的成绩,陈三愿和李乘歌一样拿了满分。其实他还能做,但这样就够了,他知道祖宗一定也未尽全力,如果明年祖宗再多做几个的话,他依旧会跟上。
温水冲去疲惫,陈三愿使劲抹了抹脸,将头发向后理去。
摸着自己的肚子,陈三愿缓缓吸气,眉头渐渐拧起。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啊……”陈三愿又拨弄了两下,赌气地屏住呼吸。
然而,平板罢了。
呜呜……都是他吃的太多了。
“哈……哈……”陈三愿终于张开了口。
不行,他要锻炼,他也要有腹肌,然后给祖宗看。
“咚咚”!
“啊……”陈三愿迅速贴向隔板。
“都说了肺活量和憋气能力没有关系,洗个澡别给自己憋死了。”李乘歌道。
“啊……嗯!”陈三愿笑意盈盈,抬起手,犹豫了几秒,在隔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明明已经是回应,可他还是眨着眼睛,静静等着对面的回应。
李乘歌擦着头发,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脚边,陈三愿的那双黢黑的脚丫子都快伸到他这边了。
“别那么幼稚行不行?你要是在我后面出来,我可不等你。”
那双脚丫子迅速撤回,随后便听到擦身子的声音。
李乘歌双眸眯起,唇角上扬。
倘若陈三愿会说话,兴许还不会如此有趣。
李乘歌并不是以他人缺陷为乐,也并非消费苦难,只是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令他在意的不是陈三愿哑巴,而是哑巴陈三愿。
一如既往,陈三愿抱着两个盆跟在李乘歌后面,遇上些不认识的人,总会多看他几眼,讨论的无非就是他蛮横娇纵、打压室友,仗着父亲是校长就为所欲为什么的,李乘歌并不在意,但总会在心里想上那么一句:被仰仗的明明是他才对。
“啊!”
李乘歌脚步一顿,回头望去,陈三愿将盆放在地上,急迫地在那两人面前比划什么。
[李乘歌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样子。]
[李乘歌从没有欺负过我,相反,他帮了我很多。]
[请你们不要胡乱评价他人!谢谢!]
“什么意思啊?乱七八糟的。”一个人道。
“不会是在向我们求救吧?”另一个道。
“啊……”陈三愿迅速摇头,又朝两人深深鞠躬。
[对不起……]
“陈三愿。”李乘歌微抬下巴,那语气不是命令,却也并非是普普通通地喊了一个名字。
“啊……”
陈三愿立马抱着盆跑过去,仰起头看向李乘歌。
“真是太能给我添麻烦了。”李乘歌叹了口气,转头道,“这句抱歉,我替他说了,虽然现在倡导言论自由,不过还是想提醒你们一下,随意诽谤他人需要承担的后果可不只是罚钱那么简单,拘留,拘役,管制,一不小心可就进去了。”
两人吓得紧紧贴在一起,李乘歌身上的压迫感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走了。”
李乘歌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优雅地转身离去。
陈三愿血液沸腾,李乘歌在他眼里已经笼上一层金光,宛如神仙下凡。
回到寝室,陈三愿忙碌起来。
李乘歌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
也是,这时候谁会发消息来呢?他不过是想找些事情做,然而……
李乘歌缓缓抬头,目光渐渐向陈三愿靠拢。
手机已非第一选择。
李乘歌又擦了擦头发,将毛巾递给陈三愿,问道:“他们声音那么小你都听见了?”
陈三愿重重点头。
[他们说祖宗的坏话,但……我似乎太冲动了,对不起,祖宗。]
“以后这种人就不要搭理了,不要试图用你自证清白的解释去堵住无关紧要的悠悠众口,你们或许只有一面之缘,可即便你出口制止,只要他们有心,风言风语照样围在你身边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谣言不会因你一次发声而轻易消失,真正值得在意的是,你身边的人相信你,而他们,都是耳聪目明的智者。”
陈三愿将李乘歌的见解奉为圭臬,却还是疑惑地摇摇头。
[祖宗是这样想的吗?]
“嗯?”李乘歌皱眉。
[那为什么祖宗会在别人侮辱我的时候反驳呢?在我心里,刚刚那两个人所说之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可恶得多,为什么祖宗偏偏任由他们去说呢?]
李乘歌哑口无言。
“那……那当然是……”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偏偏在那时忍不住呢?
可恶得多吗?不,他没有那种感觉。
是因为他是强者吗?而陈三愿是哑巴,所以……
不,也绝不是因为这个。
李乘歌侧过身子,陈三愿的视线令他慌神。
说出来吗?要说出来吗?
他就是……就是觉得在那一刻……他应该保护他啊。
该死。
怎么会有人长那样一双灵气旺盛的眼睛?
闭了眼,也忘不掉。
这分明也是一种逼迫。
“呵……”李乘歌抬手按在陈三愿头上,使劲晃了晃,“问这么多干什么?毛巾晾了吗?浴巾洗了吗?作业写完了吗?今天学的都会了吗?”
“啊……”
[对……对不起。]
“还不赶紧去?我告诉你,脑子里总想这些没有用的,知识点就背一个忘一个。”李乘歌佯嗔。
“啊……”陈三愿脑袋幻痛。
他跑起来了,再次忙碌起来。
他要抓紧干完活去学习。
李乘歌憋着笑,他就知道陈三愿会信的。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陈三愿!!!你给我站住!!!”李乘歌破了音。
“啊……”陈三愿猛然打了个颤栗。
“你拿什么呢?拿什么呢?”李乘歌两大步冲过去,指着盆里的东西,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天地似都在倒转。
“啊……”陈三愿盯着头发炸起的李乘歌,不敢回答。
“那是我的内裤!!!我的!!!你要去洗我的内裤?”李乘歌从不知自己的嗓音还能变音成这样,他好像一把萨克斯,将高音键摁穿了。
[我……]
“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跟当面出.柜有什么区别?洗我的内裤……洗我的内裤……第二天全校都知道咋俩是一对儿了!陈三愿,你这人……你简直……简直是笨蛋!”
李乘歌已经语无伦次、大脑宕机了,连骂人的话都搜索不出来了。
陈三愿被骂得晕头转向,可异常精确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一对儿。
他夹着盆,艰难地比划起来。
[怎么会呢?我和祖宗都是男孩子,怎么会是一对儿呢?]
“谁跟你说两个男孩不能在一起了?真要是喜欢的话,哪怕对方是电饭煲也没有问题,陈……”
“哐当”!
盆掉了。
陈三愿双手发抖地望着李乘歌,他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仿佛有人在他脚底安了水泵,心脏每跳一下,血液便马力十足地射至头顶。
“啊……啊……”
李乘歌愣住了,低声叫道:“陈三愿……”
[对不起祖宗……我……我只是怕祖宗累着,今天体测,祖宗因为我多跑了一千米,我怕祖宗太累了,所以才……才……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没有想到那个层面,我……我不知道这么严重,我只是想……]
“陈三愿。”
[祖宗,我真的没有……没有想让您……]
“陈三愿!”
陈三愿眼眶泛红,泪珠在睫毛上打颤,鼻尖微微翕动,他紧咬下唇,像是受惊的小鹿,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李乘歌无奈叹了口气,那双眸子,头一次在开口前现出宠溺。
“我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哭起来了?”
“啊……”陈三愿迅速抬起胳膊把右半脸的眼泪擦干净,又用手掌把左半脸的泪水揉进头发中。
“说实话,我总是拿你没办法,可能……这就是养了一条爱哭的狗的烦恼。”李乘歌蹲下,将盆拿起的同时把自己的内裤抽了出来,“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别说是多跑一千米,就是多跑一万米,我也不会觉得累,所以无须担心。”
“啊……”陈三愿点头,伸出手接盆。
李乘歌没有第一时间松手,直到那口气呼出。
“第二……我不会因此讨厌你,以后记住就好了。”
好。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面的风大了起来,可能是晚自习前,也可能就在此刻。
窗户“砰”地合上,惊起一地月光。
银辉悄无声息地攀上两条淡蓝色的浴巾,弯弯绕绕地,又攀至一旁的袜子上,在晾衣杆上荡起秋千。
人还未睡,夜却醒了。
可夜的热闹也是无声的,像是一个哑巴,喜欢就藏在眼睛里,开心就笑,冲出一片星光璀璨的河漫滩。
陈三愿一手食指指向自己,又作“J”形,轻触额头两次,接着双手合成心形贴于左胸,最后食指沿拇指根部向前延伸。
[我会永恒铭记于心。]
李乘歌讶然间,陈三愿已将盆拿走。
他从身旁经过的同时李乘歌开口道:“跑一千米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然而,还未等陈三愿回答,李乘歌就焦躁地打断。
“不用了,你去洗吧。”
“啊……”
李乘歌轻轻关了窗。
今夜风狂,草木乱晃难休。
“秋天了啊。”
李乘歌你小点声,这么大嗓门今晚上大家就知道你俩是一对儿了。[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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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涔涔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