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八节。
陈三愿刚把腊八粥熬好,李乘歌就感受到了阴遣魂魄的气息。
“陈三愿,你先吃吧,我去趟谶川。”李乘歌敲了敲厨房的门。
“啊……”陈三愿手一抖,粥差点浇到脚上,给李乘歌吓出一身冷汗。
“小心点。”李乘歌欲伸出去的手虚握着背到身后。
陈三愿快步走到李乘歌面前。
[谢谢祖宗关心。祖宗,我也要去。]
“这次……这次你别去了。”李乘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我很快就回来。”
“啊……”陈三愿使劲摇头。
他身后的窗户,百叶窗拉了一半,日光柔柔洒进来,照得水槽上的水珠如钻石般闪耀。
“我把缚魂索留下,什么鬼都不敢近你的身。”
李乘歌说着便要摘手链,但被陈三愿按住——双手按住,紧紧地,颤颤地。
“不是禁止你去,是不愿你去,你能明白吗?”李乘歌声音温柔,似闲花落地。
陈三愿渐渐松了手。
[可是祖宗,不管谶川里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和你分开这件事更可怕。]
李乘歌无奈:“倒也没这么严重吧?”
[祖宗,带着我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李乘歌脸“唰”的就红了,急忙转过身,催促道:“走吧走吧!赶紧把厨房收拾好!”
“嗯!”陈三愿高兴起来,动作比平时更麻利了。
谶川。
这次站在船头的不是李乘歌和魂魄,而是李乘歌和陈三愿。
陈三愿怕水,谶川又是深不见底的水域,所以一睁开眼,他就牢牢抓着李乘歌的胳膊不松手。
李乘歌轻轻摸着他的头,温声道:“一会儿害怕的话,就坐得离我近一些,有什么问题都等回家之后再问。”
“嗯……”陈三愿开心傻了。
桃花祖宗,香香,美美,软软。
船内,规规矩矩坐着一个小男孩。
“幽霙大人。”男孩见两人进来,迅速起身。
“不用多礼,你坐着就好。”李乘歌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不起,大人,给您添麻烦了,今天是腊八,您本可以好好休息的。”男孩自责地低下头。
“别多想,你能出现在这里,便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李乘歌本想拍拍他的肩,手却在半空向右一挥,将茶倒上,“坐下吧,我们来听听你的故事。”
“嗯,谢谢大人,谢谢……”男孩依旧没颜落色,双手一直在发抖。
陈三愿坐在男孩对面,知道他紧张,特意背过身去,揪了揪卫衣的兜。
李乘歌温声细语提醒道:“茶水稍烫,可以晾一晾再喝。”
“好的,大人,我听您的。”男孩听话得令人心疼。
“吴恙,男,八岁,死于吞针。”
“八年前,你和弟弟吴桐在医院厕所被人发现,父母不知所踪,在生命体征稳定后,被一个老护士收养。可惜,天公不作美,两岁时,老护士因突发心梗去世,你们再次无家可归,被送进福利院。”
“福利院环境很好,设施齐全,老师和护士都亲切友好,不到半年,你和弟弟就适应了在福利院的生活。但是,心思敏感的你很快察觉到了异常:每次熄灯后,院长都会亲自检查孩子的睡眠情况,并且离开前,总会带走编号为10的那个小男孩。”
李乘歌心跳得厉害,他抬眼看向吴恙,后者眼泪汪汪,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他又看了眼陈三愿,目光复杂,嘴角颤抖。
就在这时,吴恙突然拿起茶杯,仰头饮下,随后趴在桌子上,不住地咳嗽。
陈三愿猛地转过身,刚欲起身就被李乘歌按住。
陈三愿微微张口,指了下吴恙,又指了下自己的嗓子,李乘歌摇头,并未说一句话,陈三愿也只好坐下。
李乘歌在吴恙的胳膊旁放下一摞花笺,重新将茶斟满。
茶倒好后,吴恙也抬起了头,他仍然咳个不停,眼泪止不住地流,可还是强撑着说道:“大人……对不起……请……请继续吧……”
李乘歌怜惜地看着他:“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不……”吴恙摇头,一下比一下重,“请大人继续吧,求您了……大人……”
李乘歌眼眶蓦地红了,他用黄泉纸遮住脸,哽咽开口:“某一天,你失眠了,一直到10号男孩回来时都没睡着,你偷偷瞧见了,那个男孩的小腿上有血迹,也听到了他闷在被窝里的哭声。次日,你趁弟弟不在的时候,向那个男孩探问,可他神情淡漠,甚至有些生气,说你看错了,不要多管闲事。在那之后,你便再也没问过,只是每天晚上,还会看到他和院长出去,可再也没听到过哭声。”
“直到夏季一个暴雨的晚上,那个男孩死了,悄无声息的死了,没有葬礼,没有吊唁,甚至连死因都不知道。不过第二天,院长把你们都带去了教堂,说要为死去的男孩祈祷,还请了专门的圣咏师教大家唱歌。院长非常重视这件事,晚饭之后,一个一个检查你们唱歌的情况,然后为唱得最好听的那个男生,挂上了‘10’号的牌子,还奖励他一盒精致的巧克力。”
“你当时非常疑惑,因为你觉得歌声最美妙的人应该是另一个女孩,可既然院长说那个男孩唱得最好,那便就是他唱得最好。更让你在意的是那盒巧克力,弟弟说他也想吃,于是你就开始拼命地练习,想成为唱歌最好听的人,可你的嗓音太沙哑了,怎么比都比不过他,就在你准备放弃时,这个男孩也死了。”
李乘歌双目紧闭,缓缓呼出一口气。
吴恙泣不成声,手压在桌子上,连带着渡舟一同颤抖。
茶盏碎出一道裂痕,欲哭,却无泪。
“他死得很惨,从天台上跳下,恰好掉入楼下的灌木丛中,恰好……死在你的面前。你吓晕过去,等到醒来时,是院长一直在旁边守着你,他安慰你说那是一场梦,你什么都不要想,你只觉得浑身发冷,扑到院长怀里嚎啕大哭,他温柔地拍着你的背,送给你一盒你从未见过的糖果。第二天,你变成了10号。”
……
迷迷糊糊中,吴恙感觉有人摸自己的脸,他睁开眼,就看到院长站在床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从兜里拿出糖果,指了下门口。
吴恙双眼放光,那个糖果他和弟弟都很喜欢吃,所以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许巍把吴恙带到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这是吴恙第一次来许巍的房间,他看到许多新奇的玩意,还有一整箱零食。墙壁上挂着孤儿院的大合照,以及一些孩子的个人照——他们都是10号,而且,表情都很奇怪。
“院长,你找我来干什么呀?”吴恙问道。
许巍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朝他招手。
吴恙走过去,许巍就搂着他的腰,让他站在自己两腿之间。
“你现在是10号,福利院里最优秀的孩子,所以我最喜欢你。”许巍撕开糖果袋,两手捏起一颗软糖,送到吴恙嘴边。
“谢谢院长。”吴恙很开心。
“但是呀,吴恙,你才是第一天成为10号,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学会,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点一点耐心地教你,你要认认真真地学,知道吗?”
“谢谢院长,我会努力的。”
许巍脸上笑意更盛,手慢慢向下,摸到吴恙的屁股上。
“不要叫我院长,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父亲。吴恙,快喊我一声父亲,快点。”
吴恙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抗拒感,但回答还是委婉礼貌:“院长,这……是不是不合适?”
许巍并没有生气,而是柔声劝诱:“这是奖励,院长能力有限,不能成为所有孩子的父亲,也不能给予所有孩子同等的关心,但是吴恙,你是最优秀的孩子呀,你理应得到奖励,最特别的奖励。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父亲,我只爱你一个人,也只疼你一个人,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
吴恙被这番“悃质无华”的关爱深深感动,喜极而泣,他想告诉院长,他的弟弟和他一样优秀,可他刚准备开口,就被许巍的喂食打断。他连连喂了四五颗软糖,还把手指伸到他的嘴里,一进一出地运动。
“好了,既然你还不好意思叫我父亲,那就先让我疼爱疼爱你,乖孩子,尝一尝父亲的爱吧。”许巍面色红润,眼镜滑至鼻尖,仿佛被那束色气的视线舔碎,又扎入吴恙喉中。
“啊……啊……”吴恙抓着许巍的手腕,使劲将头一扭,把那些软糖都吐了出来。
他吓得浑身发抖,双腿发软,想跑都没有力气跑。
“院……院长……我……我不吃了……”吴恙颤着嗓音哀求,“我……我想……想回去……了……可以吗……”
许巍稍稍向后一仰,把手上的口水擦在裤.裆上,再抬头时,仍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吴恙,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声音很美妙吗?你唱圣歌的时候,我关注过你,你的嗓音太哑了,怎么可能唱得好圣歌呢?可现在不一样,你此刻的嗓音无人可比,这是天使的嗓音,上帝都喜欢你这种嗓音。吴恙,我的好孩子,你是天使,可你还没有得到救赎。”
“救……救赎?”吴恙呆愣愣地问道。
“对,救赎。”许巍开始解吴恙的扣子,“人的身体是肮脏的,但唯独做一件事可以圣洁身体。我知道,你们第一次做都会害怕,父亲我当年也是如此,可是……”
“不……不要……院长……院长!”吴恙拼命摇头,换来的却是一声响亮的巴掌。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许巍粗暴地扯开吴恙的衣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跪下,“我说了,我是你父亲!你为什么不喊我?快喊我父亲!快喊!”
“呜……不……不要……”吴恙绝望地抱紧身子。
“喊啊!快喊!快喊!”许巍掐着吴恙的下巴,语速又快又急,“你不是最优秀的孩子了吗?你不想做10号了吗?你不要父亲的爱了吗?你要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吗?你要回到以前那种无人在意无人关怀的日子吗?厕所的水多冷啊?你不是还有弟弟吗?你要带着弟弟一起受苦吗?”
“不……不……我不要……我……我……我不要……我们不要……不要回去……”吴恙眼中的光渐渐黯淡。
许巍的目光登时柔和下来,他解开拉链,疼爱地摸着吴恙的头,嘴角无法抑制地颤抖。
“我都是为你好。吴恙,我最喜欢的孩子,我知道,你最听话了……”
这一夜,就这样烂掉了。
像腐烂的青苹果一样,从内里烂下去,只会化成一摊臭水,再也回不到树上。
如此这般,连着过去半个月,吴恙也烂掉了。
在这间充满玩具的童话小屋里,他吃下糖果,唱着圣歌,渴望救赎,得以重生,然后长出翅膀,快乐地,舞动着,活下去。
“谢谢……父亲……我……我最……听话了……父亲……”
写这章时有考虑到《熔.炉》,把自己恶心到了。[化了][化了]
明天会开新文,互攻,末世无限流幻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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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送炭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