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累死我了。”马烁无力地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半个小时前,他就说自己打完最后这局就撤。结果白嘉铭跟打了鸡血似的,死活不放他走。幸好乔诗若和宋雅淅被吸引过来,跃跃欲试,才把罗颉非和马烁从牌桌上解救下来。
罗颉非去吧台拿饮料“补血”了,马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放空。
“马叔!”动听的声音从耳后响起,江源那张甜美动人的笑脸出现在马烁身旁。
“源姐?怎么了吗?”在场那么多有趣的人,马烁有些意外江源会主动来找自己。
“来!抽三张。”江源给马烁递过去一叠纸牌。
“塔罗牌?你还会玩这个啊?”马烁按江源的指示随机抽了三张牌。
“我刚学,还不熟呢。”江源吐了吐舌,走到马烁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莫姐他们说我不会算,把我撵出来了,哼!”
马烁翻开刚才所选的牌——分别是“愚者”、“倒吊人”、“死神”。
“嗯……这表示什么意思来着?”江源撅起嘴,“等会哦,我翻翻书。”
这新手确实有些过于新了。马烁心里吐槽道。
“对了,源姐。”趁江源在查资料的空当,马烁说,“那个……谢谢你上回借我的伞。”
“不用谢!诶,说到这个,你的钱包和手机后来咋样了?”
“我钱包没丢,虚惊一场,手机后来拿去修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
“嗯。其实,这对你来说可能是小事。可是,我这种存在感那么低的人,能被注意到,我真的觉得很幸运了。”
兴许是今晚多喝了点酒,马烁少见地开始讲起了心里话。
“怎么说呢?……其实我觉得,存在感高与不高,是相对的吧。”江源停下了翻书的动作,认真思索了一下。
“在爱的面前,不会有存在感低的人哦!”
马烁顿住了。
“马叔是一个很好的人呀!一定也有人会被你吸引着,在他们的眼中,你一定比太阳还要耀眼吧,怎么会没有存在感呢?”
“就像当年马叔帮我赶跑了骚扰我的人,那时候我就觉得马叔像在发光一样,可有存在感了呢!”
马烁想起来了,高一的时候,隔壁班的混混总是过来骚扰江源。当时廖弈方还没有和江源走到一块,反倒是马烁一次又一次地将混混拒之门外。
事后回想起,他也不知道当时向来内向的自己哪来的勇气。人总是会有热血冲头的时候,尤其是青春期。他只能这么解释。
马烁又想起在那趟被劫持的飞机上,自己对着劫匪挥出的那一拳——那一定是自己这辈子最有存在感的时刻了。也许江源说的是对的,只有在爱的面前,自己才能迸发出存在感。无论是十年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小爱,还是飞机上为了全机人生命的大爱。
然而,很快马烁又动摇了——他又想起了另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同样是为了爱,他想要存在感,想要成为别人的太阳,但他没能做到。这个阴沉的故事成为了挥之不去的梦魇,贯穿了他的十年。
“啊!有了!”江源兴奋的叫声将马烁从内心世界中拖了出来。她指着占卜书上的一页:“愚者正位、倒吊人正位、死神逆位。你是一个憧憬新鲜事物的人,追求冒险与新奇,容易坠入爱河;你或许会在探索生活的过程中遭遇困境,你会为了他人而选择自我牺牲,从而面临生命、事业或情感上的危机;但只要忍耐到来的厄运,接受命运的安排,始终抱有一线希望,就能迎来转机,成为新的自己。”
“怎么听上去不太吉利的样子……”马烁咧了咧嘴。
“嗯……”江源又撅起了嘴,“可能真的是我学艺不精吧。算了!我再回去研究研究。”她把书一合,又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酒吧的木门再次被推开,这回是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Hello everybody!”杨浩余神经质地举起了双手,“你们好吗同学们?”走在这个神经病身边,廖弈方不无尴尬地挠了挠头。
廖弈方很少出入酒吧之类的场所,这一次——自然也是杨浩余硬拉着他来的。
“笨!酒吧不酒吧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人!你最想见到的人!这不就是你的大好机会?”杨浩余这么说。
“去吧你!”杨浩余看到坐在角落沙发处的江源,他把廖弈方往那一推,朝后者竖了个大拇指,就自己找乐子去了。
“方!”江源早就看到廖弈方走进来,便也给了他一个标志性的热情拥抱。江源还想亲廖弈方一口,但被他像往常一样躲开了。以他的性格,别说现在,就是以后真的处成了情侣,他也不会让江源在大庭广众下亲他。
“咳!”马烁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廖弈方这才注意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马叔?好久不见啊。”他的声音透露着怀念,他跟马烁之间有许多故事。
恰好在这时,罗颉非在吧台朝这边喊:“源,你能过来下吗?有些同学聚会的事情,我们跟瀚哥碰一下吧。”
“我一会回来!”江源留下这句话就蹦走了。
“先生,喝点什么?”一名服务生走过来问廖弈方,他上班的第一晚可是轻松了——今晚大部分的酒水都是他老板直接上的。
“啤酒就可以。”廖弈方朝服务生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看着马烁,“唉,上次来酒吧还是大三那一年的欧冠决赛呢……”
“我也差不多。”马烁轻声笑笑。
“十年没见了,怎么样?过得好吗?听说你出国了?”廖弈方问。
“是,阴差阳错的就到了非洲,待了五六年吧,最近刚回国。”马烁回答。
“非洲啊,哪个国家呢?”
“待得最久的是乌干达,那儿挺不错的。”
“哦哦。”
没有善于活跃气氛的人在旁边,这两人的对话多少有些干巴——尽管廖弈方是一名电台节目主持人,但脱离了演播室的他并不是一个擅长沟通的人,马烁则更不用说。
服务生给廖弈方上了啤酒,两个人轻轻碰了个杯,不发一言地喝着酒。
直到马烁放在桌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垃圾信息,屏幕亮了一下,廖弈方看到了手机的锁屏壁纸——那个穿着熟悉的校服微笑的女孩。
马烁意识到了廖弈方的目光,他默默把手机揣回裤子口袋里。
“十年了,这张照片我没换过。”马烁望着天花板出神。
“你们还有联系过吗?”廖弈方的神情变得有些忧伤。
马烁摇摇头。
“我猜也是。”廖弈方灌了一口啤酒,“唉,真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
“你知道吗?这十年来我常常梦见她。”
“每次梦醒我都心如刀绞,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我没能帮她……”
马烁的语气十分悲痛,他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不让情绪释放出来。
“那不是你的错。”
“往好了想,说不定,十年都过去了,她没准已经走出来了呢?”廖弈方安慰他。
“可能吧。”
“如果你还想尝试着去联系她,我可以帮你。”廖弈方补充道。
“算了吧,万一结果更糟呢?”
“这样我可能就真的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了……”
廖弈方沉默了。他暗自慨叹命运的无常,要不是十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或许马烁的性格会比现在开朗许多吧。
在马烁的高中时代,曾经出现过两个对他意义非凡的女生。马烁与江源的故事,许多与他熟识的人都知道。而另一个,他鲜少与人提及。但廖弈方恰好在这段关系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所以他知道更多。
那个女生叫胡柳,是比他们小一届的同学。她曾是马烁心中的光芒,但某些不幸的遭遇发生后,曾经的光芒变成了挥之不散的阴霾。
“在聊啥呢?”有人举着半杯酒,走到廖弈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他抬头一看,是罗颉非。
“怎么感觉你们这边头顶上有块乌云一样的?这么压抑……”罗颉非笑笑,“难得大伙今晚聚这么齐,开心点啦!”
“对了,江源去上卫生间了,一会就过来找你。”罗颉非拍了拍廖弈方的肩。
“来得正好颉非。”顺着他的话,廖弈方脱离了刚才那个令人伤感的话题,“嗯……有件事,我需要你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事呢?”
“我……我想跟江源表白。”廖弈方压低了嗓音,“那个,你觉得,应该准备些啥?”
刚刚还在消沉的马烁突然抖擞了一下精神,饶有兴致地竖起了耳朵。
“嗯?你们两口子的事情,干嘛要问我?”按照马烁对罗颉非的了解,他这是在欲擒故纵。
“你是江源最好的朋友,你可能比我还要了解她,我想没准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形式。”廖弈方老实回答。
“那可不敢当。”罗颉非摇了摇头,“我跟她恢复联系还没多久呢,算不上有多了解她。”
“那我也没别的人可以信任了。”廖弈方叹了口气,“要是去问那群女生,估计不用一个小时就传到江源那了,到时候哪还有惊喜呀?杨浩余吧,他只会出馊主意……”
“哈哈我可没说过我不帮你!”罗颉非大笑起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嗯。”廖弈方直视着罗颉非的眼睛,无比坚定地回答。
“哈哈,终于啊。”罗颉非喝了一口自己杯中晃了半天的威士忌,“掐指一算,你们这样子互相拉扯都已经不止十年了。是什么让你突然就下定了决心呢?”
听到罗颉非像这样抛出问题,马烁就条件反射地以为罗颉非又要掏出他的本子来记。但这次他没有,他只是继续晃着杯中所剩无几的酒。
“我也说不清楚。”廖弈方摇摇头,“也许是杨浩余的话点醒了我,也可能是我自己想通了。总之,这十年来的一波三折让我明白,理想和现实存在跨越不了的鸿沟。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自己所爱的人。”
“也许我永远没有办法让江源过上最好的生活,给她想要的一切。但是,我愿意去做那个最爱她的人,我愿意去跟她一起把我们的小家庭经营好。”
“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嗯,这几句话不错,记一下,到时候表白现场用得上。”马烁本来听得挺感动的,听到罗颉非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他感觉罗颉非似乎是在片场跟演员一起对台词。
“所以……”廖弈方朝罗颉非倾了倾身子,“你有什么建议给我吗?”
“我觉得以你俩现在的状态,你随便说点什么江源都会答应啊,说不定还会感动哭呢。”罗颉非说。
“那可不行。既然我没办法给她想要的生活,那至少得给她一个体面的表白吧?”廖弈方一本正经地说。
“嗯……既然你这么执着的话,我回去帮你想想吧,有什么灵感我再打你电话,OK不?”
“没问题没问题,那就说好咯!我等你好消息。”廖弈方跟罗颉非碰杯,像松了口气般将他的啤酒一饮而尽。
“什么好消息?”江源一蹦一蹦地走了过来,像只轻盈的小猫。
“啊,没什么。”看着廖弈方支支吾吾的样子,罗颉非和马烁差点没忍住笑。
“子苓他们在那边玩真心话大冒险诶,我们也过去玩好不好?”江源有些兴奋地拉着廖弈方的衣袖。
“这么老土的游戏他们还玩啊?”罗颉非咧咧嘴。
话音未落,身后便爆发出一阵欢呼与鼓掌声。罗颉非回过头去——
只见人群当中,贺文廷和杨浩余面对面站着——不,与其说面对面,不如说嘴对嘴更合适些——他们的口中叼着一根百奇饼干的两端,正在缓缓向前蠕动,眼看着就要亲到了一起。
周围的女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瞿明芯的嘴角咧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准是在想着些不可描述的场面了。
罗颉非顿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冒犯了。
很快,两人松开了嘴,他们咬剩的百奇只有短短一截,成功完成了大冒险任务。欢呼声再度响起。
“奶奶个腿的,为什么是跟你啊啊?!……”
“我还想说呢,为什么是跟你啊……”
只有这两人似乎不是特别开心。
“OK!下一轮下一轮!”宋雅淅兴高采烈地转动了桌上的转盘。
指针指向的下一个人是陈子苓。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联想起刚刚那两人的尺度,陈子苓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
莫敬芸从大冒险的牌堆里给她翻开了一张,“请与你右边的玩家深情拥抱十秒钟!”她大声地念了出来。
坐在陈子苓右边的是白嘉铭。
“这……”陈子苓看了看白嘉铭。
“来嘛,怕啥啊?人家柯帅两口子刚刚都亲上了呢!”瞿明芯怂恿道。
“就是嘛!”柯帅自豪地搂着孙静怡,后者有些害羞地轻捶了他一拳。
“愿赌服输。”白嘉铭主动站了起来,朝陈子苓伸出了手。
陈子苓无奈地笑笑,拉着白嘉铭的手站了起来。白嘉铭顺势将陈子苓拥入怀中,两人拥抱在一起。
“好!”吃瓜群众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看着两人如此甜蜜,宋雅淅有些如释重负,她带头鼓起了掌。
白嘉铭正感受着陈子苓的鼻息在自己胸口上有节奏地律动,他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身西服的男人。
那男人应该是刚推门进来,但周围的气氛过于热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男人朝喧闹的人群中看了一眼,继而迅速收回目光,径直朝吧台走去。
“你那身西服是焊身上了吗老齐?”吧台里,徐子瀚对来者调侃道。
“刚开完会。”齐远风淡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