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昆仑山梯自山脚起,一路蜿蜒至山的至高处。
山梯两侧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从叶子的间隙落下,映在由石板铺成的路上。
一白衣女子持一柄烟青色的油纸伞,拾阶而上。
巡守山门的弟子见到此人,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但她是谁,便担心此人是来作乱的。
他飞身而下,拦住她的去路,并持剑问道,“道友因何入昆仑?”
“青遥峰林恣容。”林恣容把伞偏向右侧,现出自己的身份玉牌。
那弟子把剑收起,心想难怪自己觉得眼熟,原来是小师姐啊,“原是小师姐。”
林恣容颔首,“嗯。”
那弟子笑了笑,好奇林恣容这个时间点回来的原因,于是很自来熟的闲聊了两句,“今日弟子大会才开始,小师姐回宗是为了弟子大会吗?”
昆仑剑宗五十年才有一次弟子大会,又称比武大会,大会胜者便会成为昆仑的首席弟子,不仅能进藏宝阁挑选秘宝,还能享受很多优待。
比如洞府,首席能够任意挑选一个洞府,在下一届弟子大会之前,这洞府都独属于首席。
大会举办的时间通常在招收弟子后的半年内,除却在外历练无法回宗和身受重伤不便于行的弟子,其余弟子必须参加大会比武。
且比武大会上表现优异的外门弟子还有机会进入内门——
内门弟子光是每月发放的物资都比外门弟子多上不少,以清心丹为例,每次内门弟子能比外门弟子多得到一瓶清心丹。
这也是外门弟子挤破脑袋都想进内门的原因之一。
大会不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唯一的方法,却是希望最大、相对更便捷的一个。
弟子大会分为三场,外门弟子一场,筑基及以下修为的内门弟子一场,金丹期及以上的内门弟子一场。
昆仑内金丹修为的弟子不少,元婴修为的弟子也不在少数,但是如果元婴和金丹对上,输赢在宣布开始的那一刻就定下了。
昆仑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便在比武台上布置的阵法。
在比武台上,所有弟子的修为都会被压制成同一修为,尽可能地保证了比武的公平性。
林恣容听见弟子大会,眉心微蹙,只道:“你巡逻去吧,我该回峰了。”
弟子点头,侧身让出路来,“小师姐慢走。”
林恣容颔首,抬步登梯远去。
那巡山的弟子看着林恣容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后,并没有接着巡逻,而是站在原处,拿出玉牌联络交好的弟子。
昆仑剑宗的玉牌不仅是其身份的象征,同时也能够进行通讯。
“你猜我今天巡山的时候碰见谁了?”
那弟子大约是在休息,消息才发过去就回了过来,“谁?”
“小师姐!!!小师姐今天回宗,怎么就被我碰见了呢?诶呀,这可真巧啊~”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啊?啊!我今天怎么就想着休息,便宜你了!”那弟子原本是今日巡逻的,但生了疲惫之心,懈怠了,就使用了伟大的钞能力,和他换了个班。
“我还同小师姐说上话了,她应当是专程回来参加弟子大会的。”巡山的弟子更加激动了,想他一个外门弟子竟能同小师姐说上话,要知道,很多内门弟子都只远远见过一次小师姐。
那弟子应是被刺激到了,直接拨了通讯过来,巡山的弟子自然没有拒绝,于是下一秒,通讯器里就传来咆哮的声音。
“你以前见过小师姐吗,啊?能和小师姐说话就不错了,还点评上了?凭什么啊?老贼,你今天别想回弟子居了,你敢回去,我就把你砍成肉泥!”
巡山的弟子嘿嘿地笑了两声,“你这话说的——我觉得小师姐应当就是这届首席了。”
“小师姐修为又长进了?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你有没有见到岁泣剑?”那边的弟子稍微平静了一点,又感慨道。
巡山的弟子如实回答,“没有,小师姐今日没有佩剑,不过她腰封上挂了一柄很小的断剑佩饰,看着有些像岁泣。”
林恣容配着的玉器模样像是一把残剑,剑身上用红色颜料刻了两个字。
只是这残剑太小,字也小小的,那弟子只粗略看了两眼,没去细看,没分辨出来也是正常的。
“听闻岁泣灵光闪熠,是临川皇族与宗门集天下灵宝共铸的,你真没福气,都碰见小师姐了,居然没看见岁泣,哈哈哈哈!”那弟子心里瞬间平衡了许多,还有些幸灾乐祸。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至少见着小师姐了,你呢?小师姐五年前就是金丹修为了,你现在还在练气,有什么好得意的?哼!”巡山的弟子给出一记暴击。
那边的弟子心仿佛碎了,“老贼,你这几日别想回来!”
……
只他们说话的功夫,林恣容就到了青遥峰,进入了王立群的书房。
“你修为如何,可有长进?”王立群在看见林恣容的第一眼,没从她身上感觉到灵力波动,直觉不对。
林恣容可能是带了隐藏修为的灵器。
还没等她回答,他就又发现了不对,他看向林恣容的手,问:“岁泣何在,为什么不佩剑?”
剑修的剑一般情况是不会离身的,更何况岁泣是林恣容的本命剑。
剑修向来是把剑看得比自己命还重的。
人能死,剑不能断。
林恣容轻描淡写地回答,她脸上不见悲伤,内心平和,“岁泣断了,残骸不知所踪。”
“断了?林恣容,你知不知道这岁泣剑对你有多重要,全天下就只有这一把岁泣!”王立群震惊到失语,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林恣容说了什么,怒斥道。
王立群此话不假,世间只有一把岁泣,它的现世,可谓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如今要再铸岁泣,光是那些铸剑的材料就够王立群和林恣容爹娘头疼的了,更别说其他。
再说回本命剑,一般养在修士的丹田内,与其性命紧密联系。
本命剑断,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此生都无精进的可能。
“那就不要了。”她回道。
这话说得很轻,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毫不在意。
“林恣容,你是个剑修!”王立群怒极。
他站起身,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用眼刀刮她一眼。
几息后,他呼吸渐渐平静,停在林恣容面前,又问:“岁泣怎么断的,仔细和我说,一个字也不要漏了!”
“下山之后,遇见了一只化形的圣兽,打不过,岁泣就断了。”林恣容不假思索。
化形的圣兽相当于人类的元婴修士,林恣容只是天赋异禀,当然不能越级打架。
只是这话说得漏洞百出,不提林恣容身上带着多少地阶法宝,光是岁泣,就能很轻松的把那妖兽剁成肉泥。
圣兽看见她怕是躲还来不及呢,林恣容怎么可能打不过?
王立群是生气,可也没气坏脑子,自然能发现林恣容话语中的漏洞,只是他不相信她会说谎,“真的吗?”
“下山之后遇上了不少高阶妖兽,法宝符咒都用光了,恰巧碰见那圣兽伤没恢复,岁泣为了保护我,就和它同归于尽了。”林恣容自然知道刚刚那话说得多么拙劣。
王立群听见这回答后第一反应就是岁泣生了剑灵,第二反应就是两个蠢货。
一个是他的好徒儿林恣容,遇见打不过的圣兽居然不会求助。
一个就是岁泣剑灵,真真是连自己用什么做的都不明白,居然蠢到去和一只圣兽同归于尽。
关键是还成功了。
王立群想到这儿,差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没上来。
又是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我记得你兄长这几年不在临川,怎么不同他求助?”
林恣容的兄长林秦州,今年恰好二百岁整,正值壮年——
修真界这样的年龄差再正常不过了。
值得一提的是,林秦州如今已经步入化神。
他们一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天才。
而且林秦州可是二十岁步入金丹,因此,有人断言,林恣容百岁以内必能化神,成为一方强者。
“我那时在北川,他在哪儿,我不知道。”林恣容只这一句,就又让王立群掉了一把头发。
北川高原在北,临川国在南,一南一北,横跨整个九玄大陆。
自昆仑去北川可比临川近多了,林恣容没想着向宗门求助,自然也不会向早已忘记长什么模样的哥哥求救。
她和林秦州的关系实在是一般,比如林秦州鲜少来昆仑,就算来,林恣容也不知道。
林恣容为数不多的回家的时候林秦州也不在家,他们平日没事也不会联系,有事更加不会联系。
倒是弟弟林秦川,偷偷来看过林恣容好几次,每次来都会带好几个储物袋的东西。
生怕自己姐姐在这里受委屈。
但是林恣容并不喜欢林秦川,林秦川却不在意,他喜欢这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姐姐。
林恣容和林秦川只相差五六岁,他们之间没有代沟。
王立群也隐约知道这对兄妹关系不是很好,但林恣容下山时他就告知了临川,叫那边多加关注。
林秦州那时说他在山下,却不想,竟是没同她说。
“算了,你先回去罢。”王立群摆手,他实在是被气极了,不能再同林恣容说话。
为人师长的,无论修为多高,名气多么响亮,面对小辈,总是容易被气得无话可说,还容易气出病来。
而且王立群这几个弟子,没有一个省心的,除了林恣容,偏偏现在林恣容也学到了她师兄师姐的坏毛病。
“是。”林恣容转身欲走。
却不想才走了几步,就被王立群叫住了。
“弟子大会你作何打算?”
林恣容只想了一下,就回答,“我回来时在胜意阁买了把剑,勉强能用。”
胜意阁遍布整个九玄大陆,贩卖各种奇珍异宝,寻常物件也卖。
只是里面的东西价格高昂,向来不是一般修士的首选。
王立群稍有欣慰,这徒弟没蠢到连武器也不知道买的地步,还能要,“那就好,要是用着不习惯,就来找我,我这里总有你能用的剑。”
“谢谢师尊。”林恣容感谢,但语气依旧平淡。
“过会儿我要修书临川,与你父母共商此事,看看能否再为你铸一柄岁泣。”王立群告诉林恣容自己的打算。
岁泣是件半神器,但是林恣容爹娘他们当年没想到会铸成一件半神器,也没想过这种可能——
修真界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神器问世,如今在世上的那几件神器都是老古董了,就连半神器也少。
近千年来,岁泣之前也就只有两件半神器问世。
王立群和林恣容父母若是知道岁泣有机会铸成半神器,怕是会去寻更好的材料。
不过这也困难,原本收集的材料也是世间罕有的。
所以王立群等人在那之后也时常想,当时若是找更好的材料,岁泣会不会就是神器了。
但是如今再无可练神器的练器师了,铸成岁泣的那位宗师也在岁泣铸成后死了。
手稿如下——(设定更改,与正文出入较大)
五年后
昆仑山梯自山脚起,一路蜿蜒至山的至高处。
山梯的两侧栽着高大的树木,斑斑点点的阳光从叶子的间隙落下,映在由石板铺成的山梯上。
只见一白衣女子手持一柄烟青色的油纸伞,缓步登着昆仑山梯。
巡守山门的弟子见到此人,飞身而下,拦住此女子的去路,持剑问道:“道友因何入昆仑?”
女子将伞向右偏去,露出伞下的脸,“青遥峰,林恣容。”
此人正是下山历练归来的林恣容。
“小师姐,多有得罪!方才没认出来是小师姐。”那弟子面容兴奋,收剑抱拳,“今日弟子大会才开始,小师姐是专程回来参加弟子大会的吗?”
昆仑剑宗每五十年举办一次弟子大会,弟子大会又称比武大会,除却在外历练无法赶回或身受重伤无法行动的弟子,其余所有弟子必须参加弟子大会。
比武大会举办的具体时间不定,通常是在招收弟子后的半年内——昆仑剑宗每十年招收一次弟子,大会设在收徒大典之后,也是想让新入门的弟子有机会进入内门。
不过比武大会不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的唯一方式,但这是希望最大、最便捷的方式。因为内门的长老们都会出席大会,表现优异者自然会被他们注意到,进而收入内门。
“此次回宗另有他事,不全然是为了大会。”林恣容淡然道。
弟子点头,侧身让出路来,“那小师姐我接着巡逻去了,您慢走。”
林恣容颔首,持伞抬步登梯远去。
(部分情节与正文一致,直接跳转到不一致的部分)
……
林恣容一一回答,“这几年下山历练有所感悟,本可冲击元婴,但闭关之时有一化了形的圣兽闯入,扰了修炼,徒儿不敌,仅能险些逃生,岁泣也因此断了。”
说到岁泣断时,她神情落寞,似乎还未从此事走出来。
修士晋升时最忌讳被人打扰,幸运的修为不变,再寻机会突破便好,运气不好的灵根也会受到损伤,此生都再无晋升的可能。
更何况,林恣容碰到的还是一只已化形的圣兽,这圣兽至少相当于一位元婴期的修士,她一个金丹修士能从它爪下逃脱已是万幸,更别说保全配剑了。
——当然,前提是如果林恣容所说具是真话,但很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冲击元婴是真,遇上圣兽也是真,岁泣剑断也是事实,但它们毫无关联。
冲击元婴是四年前的事儿了——林恣容此人的天赋极高,当得起“举世无双”四字,她才突破金丹四年,便到了元婴,当真是恐怖如斯,令人不得不防。
圣兽袭击却发生在她晋升元婴修士的半年后,岁泣未断,她只是受了重伤,才险些杀死那圣兽。
岁泣剑断则又是一年后的事儿了,也是那时,林恣容修为尽失,又成了一个凡人。
“为师赐你的剑光用了吗?你莫说身上没了保命的灵器,那圣兽至多分神期的修为,林恣容,你怎么就这么糊涂!”王立群痛心疾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林恣容对上王立群那双充满失望的眼,“回师尊,徒儿无能,师尊与双亲赐下的灵器早在先前遇见其他圣兽时消耗殆尽,未能护住岁泣,是徒儿之过,请师尊责罚。”
世间难得再铸一把岁泣,岁泣的铸成,可谓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柄剑是集齐天下灵宝才得以铸成,光是铸剑所需的材料,就足以让王立群头疼的了,更别说其他的条件了。
“你……林恣容你下山不过五年,怎么就变得如此不懂变通?为师是死了吗?好,就算为师死了,你不会联系你师兄师姐吗?你兄长是你求助不得的人吗?”王立群被气得脑瓜子突突地疼,这个乖巧懂事、令人省心的弟子怎么脑子就和坏了一样,于是他抛出三连问。
林恣容的兄长林秦州,如今是一名分神期的修士,刚满一百二十岁,正值壮年。
在修真界,兄弟姐妹间相差百余岁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林恣容没有愧对王立群的想法,“师尊说的对,我当尽力保全岁泣——”
王立群如今听不得林恣容再说话了,再听下去他怕自己气得修为倒退。
“你——孽徒,为师是关心岁泣吗?”王立群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就挥手让她回弟子居了。
林恣容应声,才转身,就听见他问。
“岁泣的剑身可还在——别转过来,我看见你这张脸就糟心。”
她只得背对着王立群回话,“岁泣的剑身被……”
“好,为师知道了,你回去吧。”王立群打断她,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了,让她赶紧回去。
林恣容应了一声,就抬脚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但刚走到门口,脚还没踏出去,就又听到背后传来声音。
“晚点我会修书临川帝后共商此事,看看能否为你再造一柄剑。”
岁泣不是普通的灵剑,它是一件半神器,当初若是再有一种灵火,铸器师品阶再高一点,铸成神器也未尝不可。
当然,这只是王立群等人的幻想,如今已面世的神器统共才十件,还都是千年前铸成的,如今世上已无可铸神器的炼器师了。
就连铸成岁泣的那位炼器师也在十年前死了。
随意岁泣剑断,于他们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毕竟想再铸一柄岁泣太难了。
林恣容的身形一顿,接着才继续向外走,王立群正头疼着,没注意到她的不正常。
出了书房后,林恣容便乘着仙鹤回到了弟子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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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