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威武 第7章 第七章

尽管浮年有很多话想对面前的女子说，譬如“你师姐的意思应该要你注意提防心怀不轨的猥琐男”，又或者“我也不是真要吃了你，只是想吸一吸灵气，对你身心无害还促进循环”，但是时间并不允许它解释太多。

青蒙流光如同随风飘扬的轻盈薄纱般环绕在四面八方，断去了它的所有退路。而在这看似平静宁和的流光之中，剑意的锋芒早已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蜂拥而上，将它切得七零八落。

嘶，想想就很凄凉。

在浮年的记忆中，这起码是元婴以上的修士才有的压迫感。倘若是从前的自己，在面对这样的敌手时自然可以游刃有余，可如今拖着一幅半残的躯体，原本的能力与神通都被限制得七七八八，便只剩下被按着打的份儿。

念及此，它便更加后悔自己先前的冲动之举——不过幸好还有最后的筹码。

“如果杀了我，你就不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了！”

云小朵被浮年吼得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确实是被困在一个据说有进无出的秘境之中。尽管刚来到这里的她暂时还没有什么实感，但由于唐连水与雷佳佳曾反复向她讲述眼下所处的困境，所以她也还算有点印象。

不过比起如何离开，她其实更关心另一件事情。

“那你能帮我找到我的朋友吗？”

浮年只短短停顿了一瞬，便连连应承道：“可以，当然可以！”

甭管这灵气逼人的小丫头是要找的是什么狐朋狗友，反正都先答应下来再说，让她赶紧把周围的威胁撤了！倘若是麻烦的事情，自己还可以趁对方松懈的时候逃走，届时随便往土里一扎，就是相当完美的隐藏！

哼，以后我定能找到更好吃的灵气，才不稀罕你！

云小朵不知道浮年心里闪过的各种想法，得到肯定回答，她先是喜出望外，随后突然想起了自己过去被坑的经历，脸上浮现出小心翼翼的警惕之色：“可是口说无凭，我要怎么相信你？”

浮年：“……”

没看出来啊小姑娘，明明好像挺好骗的，居然还有点机灵。

周围的凌厉剑意没有丝毫减弱，就仿佛是架在脖子处的催命之器，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突然砍下去的那种。它小小地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弃先前的如意算盘：“那我立下心魔誓约，这总行了吧？”

所谓心魔誓约，是一种天道见证的强制性约束方法。

在默认情况下，不遵守誓约的人将受到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心魔纠缠，修为境界难以再精进一步；而若在立誓时加上了惩戒的方式，则会根据所立下的具体内容作用到违背者的身上，除非本人的修为能够与天道相抗衡，否则都难以逃脱誓约力量的反噬。

有传闻说这种灵术是数万年前天衍宗的某任宗主所创，为的是确保自己与道侣之间的情谊绝无虚假。但其实具体的起源已不可考，只不过如今大陆上的绝大部分修士了解心魔誓约的使用方法，毕竟这是一种可以让双方迅速建立信任的直接途径。

浮年以为在自己做出退让之后，小丫头应该会放下心来。

谁曾想状况再次它的出乎预料。

只见云小朵微微蹙起秀气的柳眉，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中似乎涌动着若隐若现的戒备之色，浅粉色的薄唇上下略张，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会说出什么质疑之词，又或者是提出更残酷无情的要求。

对此，浮年瞬间冒出的念头是——连心魔誓约都不认，莫非你还想当我的主人不成？

这可真是非常狂妄了！要知道我的历任主人都是非常厉害的大能修士，尽管你的灵气比他们干净澄澈，也似乎有着不错的潜力，但也只是黄毛小丫头一个，还差得远呢！

“我已经不是小丫头了！”

听到云小朵不悦的反驳，浮年一凛，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漏嘴了。

紧接着它便惊恐地发现，周围的剑意开始躁动起来，伴随着自虚空中想起的无数嗡鸣之声，凛冽的寒光在青蒙流云中闪烁，俨然一副比先前还要杀气腾腾的模样。

它立即怂了。

“好好好，我认你为主，我这就认你为主！”

正如凡间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使曾经是叱咤一方的远古灵物，沦落到如今命悬一线的田地，也只能老实答应对方的要求。

至于身为远古灵物的骨气，瞬间就被主人抛到了犄角旮旯。

浮年心想，这小姑娘的灵气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清澈纯粹，而且年纪轻轻便能到元婴，自己与她结契也不算亏，便立刻没了委屈，甚至有种捡到宝物的美滋滋。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认主的具体经过绝不能让那些各散东西的老朋友知道，否则指不定就要成为损友们经久不绝的笑柄。

它边思索边飞速进行契约过程，不到指甲盖般细小的浑圆种子里荡漾出了阵阵半虚半实的青色波纹，眨眼间便在云小朵的识海中留下了古老契约的痕迹，拔地而起的重峦叠嶂筑起了一方自在世界，漫山遍野的绿海透出苍翠盎然的勃勃生机。

“好了。”浮年长长舒出一口气，颇为感慨之余，还是朗声说出了万年不变的誓词，“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主人，是我宣誓忠诚的存在，你的荣耀便是我的骄傲，我的力量也会成为你的依靠。”

顿了顿，它说道：“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速速把剑意散去，可别错手伤害了像我这样举世罕见的珍宝，不然你都没地方后悔去！”

云小朵：“……”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感受到某种温和包容的融融暖意涌向了四肢百骸，磅礴生机如同筑巢的鸟儿般落入到灵源之中，雀跃欢动之余，更是激起了灵气的剧烈波动与共鸣震荡。在这之后，已经停滞了一年多的修行境界居然就久违出现了变化，伴随着瓶颈的松动，通向化神期的道路终于露出了原本深深隐藏在黑暗中的一角。

云小朵：“……”

满意不满意不好说，就……挺突然的。

*****

实际上云小朵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单纯不知道心魔誓约是什么。

虽然绝大部分修士都了解心魔誓约的使用方法，她却恰好属于剩下的一小部分，并且还是其中连心魔誓约都未曾听说过的极端者。尽管龙游江持有十方剑门传承下来的瀚海藏书阁，出于某些方面的担忧和考虑，他也未向自己的小徒弟讲过这种特殊的灵术。

对于从未听说过的东西，云小朵正想要虚心求教，却听到种子喊她“黄毛小丫头”。这样的称呼让她想到了旧时回忆某些不好的片段，于是一时没能很好地控制住凝聚成剑意的灵气，哪知道后面的发展变化之快，竟然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弄明白来龙去脉，云小朵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这就是三师兄说的天上掉馅饼吗？

真是好意外的馅饼！

就在她欢喜的时候，地面上也渐渐有了人声动静。

由于双方的对话主要是发生在神识层面的，所以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对于下方的一众修士来说，他们从猝不及防中回过神，纷纷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应对突发状况，结果汹涌的墨绿色洪流却某个瞬间突然减弱，并很快归于沉寂。

从一地凌乱枝条中脱身出来时，修士们其实还处于有些混乱的状态，下意识环顾四周，思考着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如今又身在何处的问题。

是的，经由这些枝条浪潮般的冲刷，本来聚集在石碑下的众人如今分散到了各处。

柳知行早已挣脱了枝条的纠缠御剑而起，只是因为视野被绿色所淹没，神识探索又受到未知阻碍，所以无法确定其他人的位置。如今目之所及的一切变得明朗清晰，天地之间的景象一览无余，他自然看到了悬停在半空中的云小朵，也听到了下方雷佳佳与唐连水的呼喊。

他沉思一瞬，还是先回到地面确认了师弟师妹的安全，这才朝云小朵所在的位置御剑飞去。然而就在两人还有数丈距离的时候，白衣女子却突然浑身颤了颤，接着连人带剑往下坠落，直让柳知行吃了一惊，连忙用最快速度冲过去接住了对方。

“云道友，你怎么了？”

云小朵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关切呼唤，本来有些涣散的视线重新凝聚，落在了上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骤然浮现出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念头，觉得对方如今的相貌有种淡淡的违和感，像是覆了一层面具似的，五官动作透着难以形容的细微僵硬。

只不过下一刻，她就被从身体内部传来的强烈空虚感打断了思绪，无暇顾及太多，脱口而出两个字——“好饿。”

柳知行：“……什么？”

“好饿。”云小朵低低重复了一遍，粉嫩的脸蛋上写满了纳闷，“明明才吃过早饭，怎么突然就这么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