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脑子被打坏了?
云临泱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见他神态悠然,眸中还有星点期待的意味,至于是期待她的回答,还是她的耳光,这就不好说了。
渡危有病。
她重重摔下盘子,愤然起身,绕过他往外走。
中间踢了一下他的椅子。
渡危感觉椅子轻微晃了一下,再回神,人已经跑远了。
迎着其余四人困惑的目光,渡危也站起身,还顺手把云临泱的盘子也收走,淡声道:“我去看看。”
眼看着他也走远,四个人都一脸懵。
叶崎挠挠头:“认成谁了啊到底?”
霍怀溪:“陆风逸,你怎么看?”
此时陆风逸怀里的灵讯玉响了,他边摸出来查阅信息,边回:“不怎么看,感觉她不想说。”
思考了半天云临泱话中矛盾的白岚插嘴:“也可能是不知道怎么说。”
云临泱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每次杜撰的内容都不同,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拼起来才能天衣无缝。
何况还有个在胡搅蛮缠的渡危。
她烦躁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又开始想要怎么样才能联系到长灵宗。
脚下石子飞起,落入一片阴影中,云临泱抬眼去看阴影的主人,脸色不禁又沉了下来。
“怎么不打我?”
渡危迈步向她走来。
他是真想确认,昨天的痛是幻觉还是真实。
云临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他,怀疑他有什么受虐倾向。
她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他想让她离开紫极宗的猜想。
不然打他的话,除了让她难堪还能让她干嘛?
云临泱有些自暴自弃,声音闷闷的:“你要是想报复我,就打回来吧。”
算起来,渡危是她死前见的最后一个熟人,也是她复生后第一个遇到的熟人。
短短三年,物是人非。
她当初并没有其它的选择,要么与焰雪莲同归于尽,要么和她母亲一样的死法。
左右都是死,她选了第一条路。
云临泱的舌尖抵住下齿,抑制住那种上涌的委屈冲动,见渡危真的举起手来,忍不住闭上眼,心里想着以后遇到阮殊,一定要让她把渡危吊起来打。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虽然她不会痛,但也不至于一点触感都没有。
云临泱睁开眼,只见渡危伸出一只手,很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脸颊,顺便扔了张手帕到她脸上,“差不多得了,还委屈上了。”
云临泱蹙眉拿走脸上的手帕,“我又没哭。”
“给你擦嘴的。”
云临泱用食指摸了摸唇边,好像是有点油。
诶,还有米粒。
渡危看她的指尖在唇周摸来摸去,有点忍不住嘴角笑意。
云临泱胡乱擦了下嘴,见他想笑,把帕子甩回去,“你到底想干嘛?”
渡危打开灵戒,帕子飞进去,又从中摸出一支簪子,幽幽开口:“这个还给你。”
映射着日光的玄流冰晶被他递过来,还没等她答话,渡危又继续说:“我在梦里看见,有人将它摔碎,还喊了我的名字。”
云临泱有片刻怔愣,问道:“所以,你就把它抢过来了?”
这梦也太巧合了,刚好是诀别的时候。
渡危:“是买不是抢。”
云临泱疑惑:“你哪来的钱?”
那个数是三年前的她掏出来都肉疼的程度。
渡危抿了抿唇,没说话。
云临泱脑里跑过许多他为了钱去卖器官的猜测,还没等她开口验证,又听渡危道:“你先回答我,我是谁?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他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
空气凝滞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云临泱反问:“你喜欢紫极宗吗?”
不信任他。
渡危喉间溢出一声难以觉察的冷哼,“凑合。”
进退皆可的回答。
不过即使他说不喜欢,云临泱还是不敢赌他对紫极宗的感情,毕竟现在的长灵宗对他来说,才是全然陌生的存在。而紫极宗对他的救济,却是实打实的。
云临泱对紫极宗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但也不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相熟,如果身份暴露,把她逐出紫极是轻,把她送上审判台再追究一次妖王的死倒是更有可能发生的事。
她用一种很平缓的语速陈述:“你是我师兄。我们出自一个小门派,由于惹上仇家,门派没了。我独身前去为师门复仇,但失去了部分记忆,最近才在慢慢恢复。而你梦里见到的场景,是我当时觉得自己活不下来,不想牵连你,所以跟你决裂。”
最后一句是真的。
她当时真的活不久了,为了不牵连长灵宗,还请求阮殊对外宣称已将她逐出师门。
虽然阮殊最后没同意。
长灵宗山门前,她郑重行三拜之礼。
想当初拜师时,都没有规矩地向阮殊行过礼。
阮殊那时站在阶上,半翅面具逆着光,像栖息在阴影中的蝴蝶。
过了许久,垂眸清声回应:“长灵宗没有废徒的记录。你要是想做什么,就去吧。”
渡危听完,眼中情绪无意识地变暗。
撒谎,一直在撒谎。
重金买下琉璃簪,不足以表达他对过往的珍视吗?
渡危咽下自己的无名火,问她:“这是我送你的吗?”
他手中的玄流冰晶闪烁着光芒。
云临泱:“是你送的。”
“那你是为了它来紫极宗的吗?”
赌场老板应该告诉了她玄流冰晶的去处。
云临泱很快地眨了一下眼,回道:“是。”
不止是这个原因吧?
渡危转了转手上的簪子,嘴角牵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算是明白了,她不怎么信任他,所以谎话叠了一层又一层,为了更显真实性,又加了些不轻不重的真话。
他状若无事地再问:“那和我讲一些过去的事?兴许对我的记忆有帮助。”
“比如,我们师尊叫什么?”
云临泱微笑,还想再敷衍时,又听渡危道:“哦,你记忆有损,那想起来再说吧。”
她脸上一旦有异样,他就知道她又要撒谎。
云临泱隐隐感觉到他好像有一点生气,正一头雾水,他怀中的灵讯玉响起。
陈决的声音透过灵力传来:“小渡?小危?快来看我的剑,它又坏了!”
“马上来。”渡危掐掉聒噪的灵力,对云临泱道,“下次再说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云临泱赶紧凑上前去,伸手要东西,“簪子呢?”
渡危:“等你能说出以前的事情,再还给你。”
云临泱边追边说:“你刚说要还给我的。”
“我反悔了。”
神经病啊!
云临泱紧跟着他,寸步不离。
最初是想拿到玄流冰晶,但越走,她越觉得这是个不容错失的机会。
渡危眼瞧着快到陈决住的院落,停下脚步说:“你跟着我我也不给你。”
云临泱:“我不要了。”
渡危眉头蹙起,“那你这是?”
一刻后,两人一齐出现在陈决的院落中。
云临泱一见到陈决,就庄重地鞠了个躬,“宗主,我是为了昨天的事来致歉的。”
“打小渡的事吗?”陈决没看她,专心摆弄手里坏掉的灵器,“打了就打了吧,他有时候也挺欠的。”
啊?
云临泱抬起头,有些震惊。
她的思路是通过这件事来博好感,顺便和陈决接触,找到一个让陈决必须收她为徒的理由,顺利留在紫极。
算了,反正也是接触到了。
渡危像是习以为常,还轻轻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原来就这事。
他走到陈决身侧,接过他的灵器,替他检查。
陈决咬一口放在石桌上的苹果,随意问道:“你师娘呢?”
渡危嘴角一抽:“没看见。”
陈决生气地把苹果往桌上一掷,冷声道:“不孝!天天就知道顾自己的事,也不关心你师娘!跟望竹怀溪风逸一个样!”
渡危敷衍:“知道了。”
陈决还在滔滔不绝,云临泱已经站在一旁瞠目结舌。
霍长老是需要他们四个跬步不离的吗?
北辰正处初秋,院中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待声响消失,陈决好似才想起她来,问道:“你和他从前认识吧?你们是从哪来的?”
云临泱还没说话,渡危抢先一步替她全说了。
面对陈决的细节询问,他还从北辰近几年被灭门的小门派里,拉了一个出来充当他俩的原宗门。
说得头头是道,很像从前出门游历时,渡危在前面找客栈接任务与人交际,她们五个在后面就负责吃吃喝喝睡睡有事就挥一剑。
反正,渡危让往东,她们绝不往西。
云临泱曾设想过,如果渡危某天受不了自己的师弟妹,半路卷铺盖跑路,她们肯定都不知道怎么原路返回。
渡危圆滑应付过陈决的盘问,末了还看她一眼,像是示意她老实记住了,别再胡编乱造别的版本。
陈决大彻大悟,又问他那灵器怎么样了。
渡危:“剑穗卡里面了,找个镊子把它取出来就好。”
陈决一拍脑袋,“那你快去,后天就新生大典了!”
渡危拿着他的拂紫绵剑,抬脚要走。
围观半天的云临泱提问道:“紫极……没有专门修灵器的人吗?为什么要弟子修?”
渡危回头:“你不是问我钱哪来的吗?”
说完掂了掂手中的剑。
云临泱恍然大悟。
哦。
不是去卖器官。
是变成修器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