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里的任务确实并不多难——
前两日的一级魔物伤人事件刚解决。
他们需要做的很简单,即承前启后,下山调查为何最近的一级魔物那么狂躁,且战斗力也变得可圈可点。
尉迟枫禁术刚解,最近一直在生郁明河的气,抱着惊鹊走在最前面。赵萤就跟在她后面。
最近这段时间两人有了共同的敌人郁明河,彼此之间的争吵倒是少了很多。
棠离也为终于不会被吵得脑袋疼而开心。
一行四个人往山下的青石镇赶,路程不远,傍晚也就别别扭扭的到了。
青石镇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村民不仅维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而且夜晚的生活也相当丰富。
棠离小时候曾跟随着棠烬来过这里。
晚上戌时,还能看到一些有灵力的人凝个送音符在中央,让送音符将曲子的声音尽可能扩大些。有三三俩俩的老太队列整齐的排在那里,随着音乐做一些简单的肢体动作。
搁那儿跳舞呢。
可眼下,未到酉时,偌大一个镇子,却不见一人在外游荡。
没有鸡鸣犬吠,连苍蝇振翅声都听不见。
棠离不禁皱起了眉。
她一向对魔气比较敏感。这里的魔气实在太重了,比起那天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下天色慢慢暗沉下来,空气里更是飘散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等一下。”她喊住一旁的郁明河。
“怎么了?”
下一秒,郁明河也察觉到不大对劲,皱起眉头。
也喊住了还在直愣愣往前走的两人:“停一下,这里魔气很重,我们先找个客栈再做打算。”
“嘭!”
一声尖利的梆子声响起,接着又是一声喑哑的高呼。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那声音嘶哑诡异极了,喊至高音“火烛”时突然劈了叉,活像婴孩夜啼。
听声音就在不远处,可对四下张望时却不见一人。
只有一棵大榕树静静立在一旁,树干上凸起无数瘤疤,细看竟像是婴儿蜷缩的轮廓。
四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走!此地不宜久留。
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半阖着门的客栈。
郁明河推开门,发出一声陈旧的“吱呀”声。
紧跟着一声猫叫,一只黑猫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蹿进了后院。
“有人吗?”
半晌终于从后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女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目光不断闪躲,腿脚看起来不大灵便的样子,亦步亦趋地朝他们走来。
棠离扫了一眼她身后,有影子,影子正常,无魔气。
是个人。
“本店,本店不待客了,满房了……四位回吧……”
她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显得怯懦极了。
可一边说话却一边拿眼睛偷偷瞥几眼眼前四人。
正好和棠离的视线对上,又更怯懦了,头低的更深。
这一看就是有内情,有所隐瞒。
郁明河眨了眨眼,后退一步。
此时最该做的事就是,关门,放尉迟枫。
果然,一个人影瞬间闪过。
“你胡说什么?”
此时尉迟枫的没素质又占据了上风,她此刻烦极了,别管是谁,谁也别想触她的霉头。
她又把惊鹊横在了那女人的脖颈处,凶狠威胁:“待会儿本小姐就上去一间间的搜,但凡让本小姐搜出空房。今日这个店就别想安生!”
那女人抖得更狠了,于是郁明河很好心的上前唱红脸。
“姐姐别怕,我们是天悬宗弟子,现下太阳落山了,想在这里休整一晚上,并没有什么恶意。不知道姐姐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愿意,大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排忧解难。”
“烦请各位少年英雄高抬贵手,放过我媳妇儿吧。”
一道男声响起,又从后院走来个中年男人。
人高马大的,皮肤黝黑,长得质朴极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尉迟枫恳求道:“这位小姐,放过我媳妇儿吧。房间确实管够,我们也并非故意欺瞒……”
“只是,只是实在不敢……”
“好吧。”尉迟枫收剑,“态度勉强凑合。那你们倒是说说,为什么不敢?”
那男人才将这青石镇最近的怪事一一道来。
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
曾经的青石镇,不说世外桃源,但也算是个百姓和乐,安居乐业的好地方了。
直到三年前,不知是哪一天开始。凡是刚出生的婴儿,无论男女,都整夜啼哭不睡。
接着便是重病缠身。
起初镇民们也到处找大夫给小孩治病,总是不见好。发展到后面,有些婴儿眼眶整日充血通红,有些婴儿得幸渐渐长大些,不爱喝奶水,倒爱喝牲畜的生血!
一个两个便罢了,全镇都是这样!
而这些孩子,往往也活不够周岁,定会半道横死!
有人说青石镇是被戏婴姑诅咒了。
本地传说,戏婴姑是专掌生育,婴儿健康的土神。
人们都说戏婴姑保佑青石镇那么久,却连个庙宇都没有,贡品也没有。
所以戏婴姑大发雷霆,给青石镇降下了惩罚。
于是,戏婴姑的庙宇慢慢建了起来,香火也渐渐多了起来。
青石镇之前婴儿的怪状果然缓解了一点。
人们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治病的良药。
像是溺水许久的人偶然抓到一根浮木,也根本顾不上浮木之中是否已被蛀虫啃食殆尽,无法支撑。
神佛爱世人,但戏婴姑不爱。
戏婴姑锱铢必较,想要什么就要付出等价的代价。
戏婴姑更贪婪。
胃口越来越大,普通的香火愈发无法满足它。
到最后,庙宇建满整个镇子也不顶用了,香火多到溢出来也不顶用了。
人们一筹莫展之时,不知从哪里又传来了消息:戏婴姑不要香火了,猪牛羊等一概不要。
要活人祭。
想要刚出生的孩子好好的,健康的长大。就得每年五月半,给戏婴姑供奉两个不满十六岁的少男或少女。
戏婴姑吸了他们余下的寿元气数,才能保佑青石镇子孙绵延。
……
一开始镇上的人都很抗拒。
活人祭,说到底是两个无辜孩童的命!今天是你家,也许下一次就轮到我家。
可渐渐地,他们绝望的发现。
如若不满足戏婴姑的要求,青石镇的孩子甚至活不过八岁!
活祭,死两个;不活祭,死全镇。这样的重压下,连人心也变得扭曲。一开始是将那些身上有些病症或残疾的孩子送去祭戏婴姑,等稍有些问题的孩子死完了,就开始抽签。
一根根竹签成了悬在家家户户头顶上的巨刃,不知何时就会凌空劈下,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谁人没有私心?
才生了孩子的镇民个个都把孩子藏起来养,当作从生养过。
但就算藏起来也无法。
你也藏,我也藏,那么祭品怎么办呢?
于是,上一秒刚和你言笑晏晏吃饭的邻居,好友,亲人,下一秒许就会为了自己小孩的命,将你的小孩往外推出去。
互相猜忌之事比比皆是。人心也变得不堪一击。
不仅如此,那些早已将孩子送做祭品的父母们,怎会善罢甘休呢?
难道只有健康的孩子才配活着么?
他们的孩子,哪怕残疾,哪怕会有瑕疵,难道就注定当其他孩子的垫脚石吗?
世道变了。
于是,每每快到五月半时。
各色或心里不平衡,或想混水摸鱼发泄暴欲,或想以此敛财的人们,自发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带着镰刀斧头,挨家挨户的搜罗孩子。
慢慢的,青石镇人人自危,酉时不到便大门紧闭。亲戚朋友间全然断绝了联系,学堂停了,什么都停了。
青石镇这才落得如此萧条之景。
......
四人将青石镇的故事听了个七七八八,各有想法。
尉迟枫和赵萤义愤填膺极了。
赵萤不解问:“既是青石镇被诅咒了,那你们何不全镇搬走呢?”
中年男子苦笑:“是啊,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搬走,离开这里便可一了百了。可最早一批离开这里的人又怎么样了呢?他们触怒了戏婴姑!不仅孩子横死了,一家人没落得一个好结果。死的死,疯的疯,傻的傻。哎,这是诅咒!是青石镇人逃脱不了的宿命啊!”
棠离心下算了算日子,今日已是五月十二,再有几天便是给戏婴姑上供活祭的日子。
她问:“今年的祭品准备了吗?”
那中年男子擦了擦汗,摇摇头:“没呢。正因为没有,才人人自危。眼下不是好时候,几位看上去年纪都不大。若是被那群人发现,把你们全捉走当祭品都有可能!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我知道你们是天悬宗下来的,有通天的本领。但你们还小,又怎么会知道,再通天的本领,在乌泱泱的暴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们有人性,不会伤害普通人,又怎么知道没有人性的人会不会伤害你们?”
棠离沉默片刻,心下有了思量。她看了一眼郁明河,发现那人也在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她心神定了定:“感谢关心。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住下来吧。”
中年男子见劝不动他们,叹了口气:“好吧,你们留下吧。只一样,我没法管你们。也许明天,也许就是今晚,他们一定会来搜店。”
他忽的留下两行浊泪:“我自己还有个女儿,我护不住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
郁明河上前一步,握了握那男子的手:“大哥别担心,我们不需要保护。”
接着,尉迟枫也走上前:“你知道五大家族吗?”
“就是修真中流砥柱的那个五大家族。”
她傲慢的扬了扬脑袋:“我们这边四个人,三个都是五大家族的人。我们不仅不需要你的保护,你的女儿,我们也护定了!”
作者简单说点:
副本一启动!
嘟嘟嘟嘟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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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戏婴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