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来你也是Beta？！ 第2章 过往

其实，苏词不是个Omega。

十六岁以前，他是曙葵市西区胡杨县阳光福利院里的孩子。

他以前没有姓，名叫小词，是他在福利院的好朋友小静给他起的。

据周老师所说，小静爱吃糯米糍，所以打算把自己喜爱的“cí”分给朋友，小cí，多好听。

老师问哪个cí，小静说糯米糍的糍，苏词不喜欢，死活不要，说这个字笔画太多了；老师说不如要慈悲的慈，苏词觉得不合他的大侠气质……最后选了诗词的词。

后知后觉那也没有“大侠气质”，不过当时被老师哄得一愣一愣的，也就定了这个字。

读书的时候，他跟着院长姓，姓白，叫白词。后来，院长贪污**事迹暴露出来，他一度厌弃自己被冠予这个恶人的姓。别人问他叫什么，他会说，他没有姓，就叫小词。

在苏词的记忆里，阳光福利院的霉味是青灰色的。

那种潮湿的腐朽气息会从龟裂的墙缝里渗出来，攀着慈善机构捐赠的褪色世界地图爬行，最后凝结在天花板角落，长成一片片形似骷髅的霉斑。

小风曾说那是亡灵的眼睛，盯着他们这群被遗弃的“残次品”。

贫瘠的生活里偶尔也有娱乐活动——不知道是谁先提出的“种苹果”，后来演变成一场比赛。

每周三午餐后的苹果核争夺战，小词会和小风配合，把果核扫进铁皮糖盒，他们很有原则，只要四颗，一人一颗。

那盒子原本装着伽玉国进口巧克力，是某位领养人遗落的，此刻成了他们培植绿苗的伊甸园。

小荷和小静每天都去观察铁盒，希望它们快点发芽。

在生锈的窗台上，四枚发黑的苹果籽正在湿棉花里肿胀，像极了孩子们被福利院伙食催熟的虚胖脸庞。

那时候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林风、夏荷、小静、小词。

林风是个大哥哥，梦想是当一个自由潇洒的大侠；夏荷姐姐最温柔，会编很多东西；小静最冒失，总是闯祸……

不过，他们在他十岁和十一岁两年间，全都离开了：小荷死了；小静被领养；林风在小荷死后就失踪了，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回到了沈家。

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和长不出树苗的果核一起。

十四岁，分化前夜，苏词蹲在洗衣房偷用过期阻隔剂。

混着消毒水味的柑橘香精从铝罐里喷出来，在水泥地上积成一滩金色湖泊。

这股味道让他想起小静被领走那天，往他手心塞的那颗橘子软糖。

小静，小静……

“等发芽的苹果树开花，我们就有新鲜水果吃啦。”分别的时候，小静把糖纸蝴蝶别在他的衣领上。

蝴蝶，会飞的、自由的蝴蝶，他很喜欢。

但分化鉴定报告像判决书般无情地砸下。

小毛毯裹着苏词抽长的四肢，他虚虚地靠在墙边，嘴里的软糖融化了半边，露出内里浑浊的糖胶。

走廊飘来新分化的Omega们甜腻的信息素，不过他什么也闻不到，只觉得难以呼吸。

他终于咬破了那颗糖，过期的柑橘香精在舌尖弥漫开，甜得发苦。

蝴蝶，再也飞不了了。

苏词把糖纸蝴蝶按在起雾的玻璃窗上，看它翅膀渐渐被冷凝水洇湿，最终和霉斑融为一体，变成又一枚沉默的眼睛。

他终于与墙上的霉斑别无二致。

走出去的时候，那些人用手帕捂住口鼻，指着他对那群未分化的小孩说：“离Beta远点，会沾上尘埃味。”

Beta退化的腺体几乎没有信息素，高高在上的AO通常会用“尘埃味”、“泥巴味”和“霉味”来形容Beta，甚至有一款给Beta用的仿制信息素的气味掩蔽剂，瓶身上印着讽刺的广告词：“让你闻起来像个人”。

变成了Beta，他失去了别的朋友，身边只剩下Beta。就好像，Beta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群，他们看到他，总是带着厌恶的眼神。

后来他才明白，Beta的存在，本就是令人厌恶的。

十五岁那年，他遇到了南烟，一个被“流放”至此的贵族Beta。

见到他的第一眼，南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问他叫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后，南烟噙着笑，说：“没有姓么，那要不要姓苏？苏雅琼的苏。”

苏雅琼是当时的首相，小词只觉得她在唬人。

但他看着南烟那双碧绿的眼睛，里面写的不是欺骗，而是，复仇。

他和南烟有一双很像的眼睛，都是绿色的，只不过，他的瞳色比南烟的要暗一些。

后来小词与这个矜贵又坏脾气的女孩成了盟友。南烟将自己家族的事情告诉他——

她的父亲是南凯霆，母亲是苏溪，苏雅琼的大女儿。他们的婚姻，是曙国四大家族之二的南家与苏家的一场联姻。

四大家族：南、北、苏、墨，自曙国成立起就根基牢固，两百年来丝毫没有衰弱之势，反而愈加强盛，可以说曙国的命脉就掌握在四大家族手中。

“苏家的人都是神经病，当然，南家的也是。”

南烟对贵族颇有微词，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曾经是。

她有一个完美主义的母亲，完美到什么程度呢？她永远在媒体和公众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包括她的孩子。

在十多年前，南烟和哥哥南景煜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检测机构做了性别分化预测，结果是：她有99%的概率会分化为Alpha，南景煜有90%可能是个Beta。当时的机构检测结果可信度很高，几乎不会有误。

于是，完美的母亲将哥哥扔到了东区的训练营，对她这个准Alpha宠爱有加……

曙国的阶层固化很严重，加上曙国人的信息素崇拜，权力和资源都掌握在高阶Alpha手中，因此，贵族Alpha掌握了整个国家的命脉。

从S到F级的信息素评级，将如胎记般烙进每个人的公民编码。信息素崇拜让Alpha几乎占据了社会的顶级资源，剩下的一小部分，是贵族Omega，作为Alpha的附属，可以得到从他们的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资源。

而作为社会占比最大的成员——Beta，是社会的残次品，他们的腺体早在胚胎期就停止了进化，信息素淡得如同工业流水线上的蒸馏水。他们几乎占据整个下层社会，即使是贵族家庭出生的Beta，也避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三年前财政大臣的次子分化成Beta后，直接被发配到边境观测站，终日与辐射仪为伴。

总之，南景煜在该上小学的年纪，被苏溪狠心送走，进入封闭式的训练营里。南烟就在这十几年间体验了一把贵族独生女的优渥生活。

她的“独生女”生活结束于十二岁的时候，南景煜被送了回来，因为他分化成了Alpha。

而她的优渥生活结束于十六岁，因为她分化成了Beta。

“所以，你想报复……贵族？”

南烟摇摇头，“不止，你不想为Beta做出些努力吗？”

……

新星社一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社长一个副社长。

之后，他拉上了他们班最阴郁沉默的男生进社，那男生叫林轩，是南烟后来的伴侣。这一点存疑，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俩是怎么背着自己搞在一起的？

反正，这个联盟有了三个核心成员。

“就叫——新星社。”南烟微扬下巴，似乎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

林轩有些疑惑：“新星？曙国的新星吗？”可是，在白天，在太阳照耀下，是看不见星星的。

他问：“不好听吗？”

林轩：“好听。”

在曙国，

Alpha是太阳，闪耀、光明、无法忽视、不可或缺。

Omega是月亮，反射太阳的光，同样不可忽视。

只有Beta，是散布满天的星，微弱、渺小。

“其实，白昼的星星一直在。”

“但没人看得见。”

“看不见也在。”

“小词，有人说过你很好看吗？”南烟笑着打断二人的争论。

“你话题转移得有点快啊……”他不明所以，“谢谢，你也不赖。”

“你们眼睛有点像，绿瞳。”一旁的林轩看向南烟，“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南烟直截了当地说：“我母亲姓苏，四大家族里的那个苏。”

林轩疑惑道：“你想说，其实你俩可能有血缘关系，他是苏家的？”

“不可能。”他打断道，黑发下的绿瞳闪过一丝无奈，“照你这么说，林轩，你姓林，说不定还是皇室遗孤呢。”

南烟：“......”

“你们两个，”南烟揉了揉太阳穴，“能不能听我说完？我有个计划。”

“你说。”

“我听苏溪说过，她妹妹苏梨——也就是我小姨，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南烟的声音低沉下来，“那是个意外流产，她一直没能放下。”

他若有所思：“你是想让我去......”

想起南烟第一次见面时开玩笑似的说出那句“那要不要姓苏，苏雅琼的苏”，他知道，南烟一直没放弃这个念头——南烟想让他进苏家。

“没错。”南烟勾起嘴角，“一个完美的契机。”

他摸了摸自己乌黑的头发，又看了看南烟耀眼的金发：“我一个平民......”

“打住，”南烟竖起食指，“你这是歧视。”

“我歧视谁了？”

“你把我和那些贵族归为一类，这就是歧视。”

“......”

“放心吧，”南烟眨了眨眼，“她一定会‘上钩’的。”

……

某一天，出游的苏梨“偶遇”一个黑发绿瞳的少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少年身上，那双翡翠般的绿眸让她瞬间怔在原地。

她想，如果她的孩子顺利生下来，也会像这个孩子一样，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漂亮，一样纯良翠绿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她主动去了解那个孩子，发现这个Beta小孩很可怜。她起了收养他的心思。

尽管心里清楚，这个男孩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送到她面前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

十六岁的冬天，小词进了苏家，有了新的名字，苏梓枵。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知道'枵'字怎么写吗？”

“木字旁，右边是号哭的号。空心之木，风过时会发出悲鸣呢。”

“小词，你想当Omega吗？”

苏梨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香水味，让他想起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