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舒眨巴两下眼睛,嗫喏道:“殿下若是不信我、不帮我,过不了几天,怕是我真的没命说人话,只能讲鬼话了......”
说罢她还是小心扯了扯眼前人的宽袖:“殿下,此事定有蹊跷。”
谢从奚意味不明的扫了她两眼,倏地站起将自己的袍袖抽出。
姜同舒手中一空,见人起身,还以为自己惹得他不耐,正想补救一下,就听见那人嗤道。
“坐在这,就能知道何处蹊跷了吗?”
姜同舒一愣,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小跑两步跟上前方修长的身影。
——
别院外已备好了两辆马车,姜同舒不用人提醒,就自觉走向后面那辆。
林漆正站在车边上,见她过来,便递过来一顶帏帽。
“姜娘子,一会下车时便把这个戴上吧。”
姜同舒接过,由衷道了声谢。
林漆刚目睹了这娘子与淮王殿下的相处种种,直觉此人与淮王关系不一般。
他不敢应承,快速摆摆手道:“不必如此,娘子快些登车吧。”
姜同舒点头,环视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离得不算近,于是她借登车的时候,悄声向林漆打探到:“大人,不知陈参军那抓到的凶手,是何许人啊?”
“娘子称呼卑职林漆就好。”
林漆犹豫了下,小声继续道:“传信传的比较急,只知道是娘子的旧识,好像是姓秦。”
姜同舒登车的脚步一顿,确认道:“姓秦?”
林漆点头,姜同舒不再言语,快速撩开车上的帘子,坐了进去。
刚坐定,车马便缓缓行驶起来。
这辆马车虽然没有之前那辆豪华宽敞,却也布置的很是精巧雅致,但姜同舒现在没有心情打量这些,只靠坐在软榻上细细盘算。
姓秦......
她在平州认识的姓秦的只有一位。
那便是她隔壁院子的住户——秦阳卓。
姜同舒眉目蹙起,秦阳卓是自己搬来平州后一个月左右认识的,这人生性老实,话不多,尚未娶妻,家中只有一位生病久卧在床的老母亲,平日常去城外采药,拿回来变卖。
且秦阳卓见她孤身一人,平日里对她也是颇为照顾,那日她去城外摆摊还是坐了秦阳卓的车去的。
姜同舒不知他怎么也会卷入到这桩命案里,甚至还成为了指认她的凶手。
......
马车一路疾行,速度很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平州府大牢。
姜同舒戴好帏帽,确认不会露出自己脸后,便掀帘下车到前面等候。
马车外,平州府刺史卫承已率一众部下,正在府衙前恭候。
日头正毒,卫承却浑身冒着冷汗。
他外放为平州刺史已有多年,平州不富庶,但也不贫瘠,且地处平原,基本上没什么灾害,不甚需要朝廷拨款救济,但也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在一众州府里便不大惹眼,向来不被在意。每年除观风使外会按时来巡查外,基本没什么京官会踏足于此。
所以一得到淮王殿下驾临平州的消息,还是突然现身于灭门案前,卫承第一时间便递上了拜帖,然而没想到拜帖却被回绝了。
卫承揣摩着淮王府亲卫的意思,猜测淮王殿下会亲临府衙审这桩案子。
灭门案确实是大案,但若是大到由亲王直接审查,却也有些不够格。
卫承只好急忙召来陈玉明,详细问了此案案情,更是在得知已缉拿凶手之一时想亲自去大牢重新提审。
只是没想到......
这厢谢从奚不疾不徐下车,随着他的动作,月白色圆领袍在日光照耀下更显光泽,衣摆上的云纹若隐若现,贵气逼人。
“臣等恭迎淮王殿下。”
一袭官服的卫承率先跪拜,身后地方大小官员呼啦啦跟着跪了一群。
“下官昨夜才知晓殿下大驾光临,今日本想登门拜访,可是拜帖......”
谢从奚长身玉立,一派温润如玉的样子,声音如春风般和暖:“卫刺史掌一州大小事宜,定是忙碌得很,本王此行只是随意散心,本不想惊动刺史。”
谢从奚虚扶卫承:“不曾想正正好撞见这一凶案,便助各位大人一臂之力。”
卫承连连点头称是,躬身引一行人等进入府衙。
谢从奚:“听说刺史手下的陈参军能力卓绝,已经缉拿凶手归案了?”
卫承一听,额上更是冷汗直流,他支支吾吾道:“是、是......只是......”
谢从奚脚步一停,看向卫承,面上虽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周身却是威压尽显。
“只是什么?卫大人不妨直言。”
卫承抖着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低声道:“凶手行凶后被抓,怕是自知难逃一死,便自行服毒,现下已经......”
“已经毒发身亡了。”
毒发身亡!
谢从奚的笑意慢慢减淡了几分:“死了?”
姜同舒也难掩惊愕,只两天不见,没想到就此竟与秦大哥阴阳相隔。
卫承不敢直视谢从奚,身后的陈玉明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将自己装进去。
即使他们久居平州,距洛京有千里之遥,难以探听到一些权贵消息,但大家都清楚,能身居亲王高位,还令新帝都有所忌惮,他的手段自是不可小觑。
卫承手掩在袖袍里侧,给身后的陈玉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来解释,陈玉明无法,只好向前快走几步跟上谢从奚,但又注意着落后两个身位,快速开口禀报。
“殿下,昨日和殿下留下的亲卫重勘现场,封存了些证据后,下官便暂时带人撤回府衙,临进门时,看到一男子在远处鬼鬼祟祟的张望,下官心觉有异,便将人拿下。”
“此人名叫秦阳卓,平州本地人士,平日以采药为生。”
陈玉明瞄着谢从奚的脸色,继续道:“许是自知恶行瞒不住,还没盘问几句秦阳卓就吓得开了口,他最初还想一己承担全部罪行,但在下官细致审问下,此人最终还是如实供述。”
“秦阳卓与姜同舒,就是昨日出现在陆府的那位娘子,她二人见陆二娘子出手阔绰,便起了歹心,二人合谋,想趁着姜同舒受邀过府之际,杀人劫财。”
“秦阳卓按原计划行凶后先行逃走,但在约定好的地点左等右等,却没等到姜同舒前来会合,他挂念姜同舒,怕她出事,所以便想来打探消息,不成想反被缉拿。”
谢从奚笑意全无:“劫财?”
陈玉明咽了咽口水,点头称是。
谢从奚声音无波无澜:“财呢?”
“属下派人从他家里搜出大量金银财宝,应是陆府所丢财物。”
一派胡言。
姜同舒帷帽下探究的视线落在这位平州法曹参军的身上,她从未与秦大哥提过半分陆府的事情,更何谈联手?怕不是为了结案定罪就随意抓了个认识她的人攀咬。
姜同舒心里难受至极,若真是因为她的缘故害得秦大哥丧命……
说话间一行人已走至内衙正堂,谢从奚在主位落座后,便有侍女奉上热茶。
谢从奚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热气氤氲中,他的声音像是也蒙了一层雾:“你是说,秦阳卓连杀八人又搬走这么多金银,动作干净利落到没有惊动任何人。”
停顿几息后,谢从奚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上好的越窑青瓷盏与桌面一磕,发出一声脆响。
“却只被你审问了几句,就吓得全都招认,还畏罪自杀?”
陈玉明登时跪了下去,自袖子里摸出供状,颤巍巍双手举过头顶,膝行几步欲呈上:“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这是秦阳卓亲手签字画押的供状,殿下请看。”
林漆自他手上拿过,将这供状呈到谢从奚面前。
谢从奚扫了两眼,便不甚在意的将供状扔到桌子上。
陈玉明觑着谢从奚的神色,小心试探道:“殿下,现下人证物证皆已表明,姜同舒就是另一凶手,您看是否...”他止住话头,视线在谢从奚身后的女子身上转了个圈。
姜同舒有帏帽遮盖,旁人尽看不到她的脸,只依靠着身形,陈玉明也不确定此人是不是昨日的那名女子。
谢从奚轻笑了一声:“陈参军办案倒是利索得很。不过昨日那名女子,自带回去便发起高热,昏迷不醒,无从审问。”
“本王觉着,还是等她醒了,再着手审问一番,别冤枉好人,也别错漏坏人。”谢从奚手指轻点里两下供状:“卫大人,你说呢?”
卫承在旁边立马附和道:“是、是,殿下仁厚,殿下所言极是。”
察觉到陈玉明遮遮掩掩的视线,谢从奚低笑了一声,一把揽过身后的姜同舒,将人带至身前。
姜同舒没有准备,猝不及防被一捞,差点惊叫出声。
她及时将声音咽下去,顺势坐在男人腿上,拢好自己的帏帽。
谢从奚大掌在她的腰肢处上下摩挲了几下,语气略带着些苦恼:“府里的小宠物,怕生得很,又离不得人。”
姜同舒自知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大大方方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配合的挤出一声娇嗔:“殿下...”还连带着握拳锤了两下眼前宽阔的胸膛。
仗着这会人多,谢从奚一定不会跟她计较,姜同舒带着这两天憋出来的愤恨,半分力道都没收,使了个十成十。
谢从奚胸腔一震,他轻咳一声,微微低头,告诫的视线隔着帏帽精准落在姜同舒的眼睛上,骨节分明的手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缓缓下移,捏了她一把。
姜同舒被他捏的一耸,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再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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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