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第591章 怒冲冲

明帝这日的晚膳仍旧是在碧宇殿用的，正用着晚膳，安澜打发侍儿请她驾临麟趾殿，她用过了膳来找安澜，这才知道宁丰拒绝将儿子岑哲羽嫁给向辰的消息。安澜一说完明帝就忍不住大发雷霆，她此时尚不清楚宁丰想要把儿子嫁给奕辰的事。

安澜怕把宁丰属意奕辰的话讲出来会让明帝误以为奕辰有意夺妹妹的夫婿，毕竟奕辰年长，已经八岁的女儿，多少懂了些人情，明帝有所怀疑也属正常，因而他只是告诉明帝宁丰说岑家找人卜算了，岑哲羽这孩子不适合早定亲。

然而明帝是何等英明的帝王，她已经三十岁了，一统了天下，人情世故无一不晓，臣下们这点小算盘如何能瞒得住她？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推测出岑家这么做多半是嫌弃向辰是出嗣的公主，想要把这个美貌过人的儿子留给更有权力地位的公主，甚至是未来的太女。这个推测狠狠地刺痛了明帝的心，明帝气得把安澜亲手递给她的茶杯重重地掷在了地上，金山玉的杯子摔得粉碎，茶水四溅，动静大得廊下站着的侍儿一起往殿中睃看，待瞧见那粉碎的杯子，又全都低下了头。

安澜也吓了一跳，他印象中明帝还没有这样子在他殿里发过火呢，虽说这火多半不是朝着他发的，但毕竟是他同意宁丰辞掉这门婚事的，宁丰属意的儿媳人选又是奕辰，怎么说他也有连带的责任。他从坐榻上站了起来，轻声劝慰明帝道：“陛下息怒，岑家孩子既是不当早定亲，那便是他没这个福气做公主正君，有福之女不娶无福之男，他没福，咱们另定有福的便是了。”

这话没能安慰到明帝，尤其是有福没福的言词，让明帝很容易就想到她的向儿是已经出嗣的女儿，从天子之女出嗣给亲王为孙女，怎么看都不能算是有福之女，对方公然拒亲，多半也是因为嫌弃她的向儿是已经出嗣的公主。事涉向辰，她很难保持理智，如果今日宁丰拒绝的是景辰或者应辰，她都不会这样子生气，可是此刻她简直气得脑门发昏，她毫不留情地对着安澜怒骂宁丰，把宁丰的想法全都揭了出来：“岑家哪里是找人卜算过，他分明是看不上向儿，拿卜算做借口，当朕是三岁的孩童好蒙好骗呢！”

安澜此时哪敢认同明帝的话，但事实确实如此，他临时再编个谎话也来不及，只能尴尬地笑笑，勉强替自己圆方才的谎言：“陛下也不要这么笃定嘛，卜算虽是虚无缥缈之事，可有些人还是比较信的，臣侍听说北境的人都信这个。”

明帝此时既已认定岑倩和宁丰看不上向辰想要把儿子奇货可居，自然不会听了安澜随口说这么两句，就改变自己的看法，她也不再同安澜掰扯究竟她的看法是对的还是安澜的话是事实，她只对着安澜怒声骂宁丰：“向辰虽已出嗣，却仍是朕的亲生女儿，仍是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仍是不容冒犯的天家血脉！他一个小小的侯爵正君居然敢不敬皇室拒婚公主，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无法无天放肆至极！传朕的旨意，这岑宁氏目无皇室，妄自尊大，着内侍省收了他的宫牌，即日起不准入宫，亦不准参与朝廷庆典饮宴！”

“奴才领旨。”在廊下站着的御前侍儿露儿听见天子声音，高声回话。

“且慢传旨。”安澜扬声止住露儿，小声对明帝道：“宁丰他再怎么样糊涂，也是澄之的亲弟弟，陛下收了他的宫牌，他不能给澄之入宫请安，让人知道了，岂不误以为陛下对澄之不满吗？”

安澜这话是有道理的，明帝自然明白，可她心里头实在压不住火，在她看来，没有就此削夺岑倩的归德侯爵位没有剥夺宁丰的诰命夫郎身份已经算是克制了，她怒哼一声道：“澄儿有宁丰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也是倒霉。岑家拒婚这事传出去，外廷多半要说澄儿贪恋权势，有所图谋，朕不许宁丰再进宫请安，正是不想让他把澄儿给带累了。”

安澜听明帝这么解释，便不再拦阻露儿，扬声向外面喊道：“陛下这么说，露儿速去传旨。”露儿领命去了。

明帝待露儿去了，仍旧怒气不止，她横眉立目地厉声骂宁丰：“他也不瞧瞧自己是谁？当年他一个敌国君卿做了大军的俘虏，朕一念之仁饶了他一命，他才活到今天，嫁了人生了子，成为凰朝的诰命夫郎，他不说对朕感恩戴德结草衔环，居然敢横挑鼻子竖挑眼，拒婚公主藐视皇家威严，朕早知道他这么不识好歹，朕当初就该把他直接处死！”

这话可就有些过了，然而安澜知道明帝气狠了，这火不发出来反倒对身体不好，便由着明帝叱骂这宁丰，他并不急着替宁丰辩解。毕竟再怎么说，宁丰为了给儿子岑哲羽挑个更为尊贵的妻主，嫌弃了向辰，这是事实。

然而明帝气愤难消，骂完了宁丰，开始骂岑倩，“岑倩这厮也是无礼至极，她不过是个降将，也就是朕宅心仁厚，封她做归德侯，可是论功劳，她能同我凰朝的武将世家比吗？朕放着功臣家儿子不要，同她家结亲，这是给了她多大脸面？她居然不知珍惜！真真是给脸不要脸！”

这可是越说越过分了，安澜瞟了一眼窗外，小声提醒明帝道：“岑倩爱极了宁丰，宁丰又深信卜算之言，所谓愚夫悍夫，妻主哭哭，岑倩又能拿宁丰怎么样呢？陛下仔细冤枉了这岑倩。”

明帝眉眼闪动了一下，收了骂人的声音。

安澜见状便接着提醒明帝：“牛不吃水不能强按头，事已如此，陛下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以臣侍之见，最好在二十八日之前，另外定下人选，将定亲宴如期举行，如此既可消外朝疑虑，也可保存皇家体面。”

明帝如何不知这一层，然而另外择人选又谈何容易？她方才正是因为思量了半晌都挑不到合适的人选，心里头才怒气上冲的。

她原本是想将女儿的亲事同安抚功臣结合起来，一事两用，可是余彤家的小儿子是庶出，冷清泉瞧不上，黄一笛家的儿子是嫡出，生得容貌丑陋，冷清泉也瞧不上。要想让冷清泉满意，唯有将三公主的夫婿人选定给二公主，但是今日一早已经派人去乐养园传话给蒋芩和岑倩，明明确确地告诉了蒋岑二人皇家的打算，正如岑家知道她家儿子要定亲的是二公主，蒋家也已然知道她家儿子要许亲的三公主，三公主临时换成了二公主，蒋芩是否高兴是一回事，回头等林从打仗归来，知道了此事，多半也会有意见，林从向来是个不吃亏的。而况，向辰和景辰也是亲姐妹，眼下孩子们还小，等长大了知道这临时调换夫婿的事，没准姐妹两个心里也会有芥蒂。

舍了这黄蒋余三家，另寻别家，能够配得上向辰身份的只有她的亲弟弟昭庆长皇子同蕉州督抚叶葆珍所生之子以及高敬给夏离所生之子，可是这两家都不在京中，要想赶在二十八日之前定下亲事，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她不询问两家意见，直接下旨赐婚，两家连个能够出席宴会的人都没有，凭空生出许多尴尬，反倒启人疑窦。

她眉心蹙了蹙，闷声闷气地道：“朕思来想去，也就林家的小公子勉强配得向儿，林侯人也在京城，让他出席宴会，也算体面，可是林家这小公子也是个庶出，不知泉儿心里如何。”

安澜春日星空般的美眸眨了眨，暗道他家月儿肯这么说，便是从心底里想要弥补向辰了。毕竟人人都知道董家和林家各有一个适合嫁于公主们为正君的小公子，但明帝从未提起过对这两个小公子的安排，此次赐婚，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两个公子。他之前曾经推测过明帝是不是打算把董林两家的小公子留给奕辰，毕竟这两家是真正有实力的世家，这样的人家一定要给奕辰握在手中的，眼下明帝居然打算拿林家小公子来安慰向辰，这算得上慈母之心了。

不过他略微思量了一下，也就明白明帝为何选林家公子而不是董家公子。相比于董家公子，那还是林家小公子更加合适一些，毕竟董家董雯是握有兵权的，林家的林征只是个文官。

他家月儿真是思虑缜密。

想明白了，安澜便毫无芥蒂地给明帝出主意：“那便把淑君请来商量吧，林家公子虽是庶出，可林家乃是十二世家之一，家里又出了个果君，更有三公主这个奥援，或者淑君不介意嫡庶了也未可知。”

明帝并没有安澜这么乐观，她点点头，声调轻微地道：“但愿如此。”

安澜听了，向着殿外伺候的侍儿吩咐道：“来人，去请淑君来，就说本宫有事同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