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第559章 新变故

顾琼听谢瓀先喊“哥哥”后喊“殿下”，这才意识到他同谢瓀之前没什么交道，两个严格来说就只说过那一回话，他开口劝谢瓀休夫郎属于典型的交浅言深，他是个极为玲珑透彻的人，立马顺着谢瓀的话把两个定成义兄妹，他向着谢瓀做了个伸手请起的动作，“你是本宫义妹，就同一家人一样，无需拘礼。不过本宫方才的话，你还是要好好想想，这个祝氏实在不是你的良配，你留他在家中，除了闹气，再无好处，不如早遣了去，过阵子娶个性情贤淑的大家公子做正室。”

他说话做事向来圆润灵活，开设天心楼以来，更是以和气生财为宗旨，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今日也是气急了，又太想要给这谢家小妹子一个更好的人生，话就说得有些逾界。身为天心楼的老板郎君，公然劝来楼中购物的小姐休夫，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

然而小妹子谢瓀并不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合适。谢瓀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与人相处，更是只随心不拘礼。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先是被顾琼认作了义妹，她凭空多了个朝廷君卿的义兄，接着便是顾琼当着天心楼伙计客人的面劝她休夫，换成别人一定会懵懂紧张手足无措。但是谢瓀迅速地就把这些事全都在脑子中融化掉了，她既没有觉得怡卿殿下认她做义妹是一件多大的荣耀，也没有觉得顾琼当众劝她休夫便是粗暴地干涉她的家事。

她只弯着一双形状甜美的月牙眼，语气极好地替祝氏说话，“殿下哥哥莫生观儿的气，观儿这是瞧小妹要去修书处啦，舍不得小妹，这才闹着要多买几件首饰衣裳，男儿家舍不得女儿，不都是这样子闹吗？好在小妹家里，别的没有，银钱还是够用的。哥哥莫要为了这个生观儿的气。”

谢瓀这话说得很有策略，既不提观儿平日里的表现，又说男儿家都是这样以购买衣裳首饰表达对女子的留恋，将观儿的行动解释成对她的爱意，顾琼就不好再揪着祝氏花银子如流水来批评祝氏了。毕竟顾琼就是这天心楼的老板郎君，自然不能说男儿家用买衣裳首饰排遣内心痛苦的做法是错的，更何况就算是错的，人家做妻主的乐意这么娇惯着，别人也管不着。

可顾琼也不是个轻易就能被说服的，他面上笑着，继续挑刺，“他买些衣裳首饰也就罢了，可他挑拨姐妹矛盾当众嘲讽妻主，这怎么说？你由着他这么挑拨下去，早晚把一族的姐妹都给得罪了！”

男儿家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这是各家家主们最不能忍的，谢瓀听了之后，就有些被难住了，赔着笑脸想措辞，“观儿这是心里头不痛快，口不择言了，他不是有意指责琳姐姐的，小妹以后慢慢教导他，让他不乱说话就是了。”

“凭什么不让老子说话？老子是个人，有口有嘴，你说不让说就不让说了？”半天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祝氏，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像个炸毛的刺猬，疯狂地反击。他跳着脚指着顾琼的鼻尖骂道：“呸，你是她爹哪门子的义兄？老子来你这里买衣裳首饰，就是送银子给你，你不说笑脸相迎，多管得她爹哪门子的闲事？呸，以老子看，你分明是不守男德，看上她年轻貌美！老子跟你说，你再看上她也没用，她是老子的妻主，你挨都别想挨一下！”

顾琼哪里能忍这样的辱骂，他抬手就给了这祝氏一个响亮清脆的巴掌！

“啪！”巴掌落在祝氏的脸上，祝氏立刻就恼了，他是个不管不顾的人，说话做事从不掂量后果的，一瞧顾琼打了他，立刻就恼了，把脑袋一低，抵住顾琼的腰，同顾琼揪扯，口中嚷道：“你还敢打老子！老子同你拼了！”

祝氏本就是个性情泼辣又不要脸面的性子，当下势同拼命，抵着顾琼的腰，用力往上掀，几乎要把顾琼掀翻在地。

“你疯了不成，敢对殿下哥哥无礼！”谢瓀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拽祝氏，奈何祝氏脾气上来力气奇大，谢瓀又是个只爱风花雪月的女儿，平日里连走路都嫌累，出门就得坐软轿，根本拉不动祝氏。

倒是顾琼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一瞧这祝氏敢同他揪扯，顾琼也不客气，双手握成拳头砸向祝氏的后背，砸了不少下。但顾琼也不是个会武功的，这祝氏又泼悍得很，一时间顾琼别说占上风了，不被他掀倒就算不错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原本在货架前售卖衣裳首饰的伙计们一瞧这情形，立马冲过来拉架，七手八脚地把祝氏从顾琼身上往下掰。陪着顾琼出来的侍儿荇儿，也跑了上来，从后头抱住祝氏的腰，拼命地把祝氏往后扯。

如此前后用力，祝氏终于被从顾琼身上撕了下来。

“给我们主子道歉，没规没矩的，敢对我们主子动手了！”荇儿一瞧这祝氏脱离了顾琼，就冲着祝氏高声怒喝！

祝氏哪里肯道歉？他已经觉得自己吃了亏了，又见顾琼粉面含威，怒意不减，想着既然已经得罪了顾琼了，不如索性闹大了，闹大了说不定事情会有转圜，不然的话谢家惧怕顾琼的权势，多半是要把他给休掉的。

这么想着，他就猛地一个转身，在顾琼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撒腿往楼下跑。

荇儿跟着冲过去，但他没有这祝氏的疯劲儿，跑得不如祝氏快，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祝氏转瞬之间就跑到了一楼。

这祝氏到得一楼就开始大喊，“顾怡卿打人啦，顾怡卿打人啦，顾怡卿看上我家妻主，逼着妻主休掉我，他要打死我啊！”

此时一楼有不少前来买饰品的男子，男子们一瞧见这情形，全都好奇地看向这祝氏。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拦阻。

祝氏一边喊一边朝楼门口的位置跑，提防着顾琼下来抓他。

从楼上下来的人，是荇儿和几个伙计。

顾琼气得要死，但是并没有下来，谢瓀拦住了他：“殿下哥哥千金之体，岂能与这不懂事的人口角，小妹下去处置了，回头再给殿下哥哥赔罪。”

顾琼此时冷静了下来，知道事情有些失控，可他也是做了三四年的老板郎君的人，反应也很快，知道谢瓀没什么武力，此时下去不过是给人瞧了热闹去，便对谢瓀道：“你等伙计们制住了他，你再下去。”

楼下几个伙计围成一圈困住祝氏，防止他离开，荇儿则往后门处跑，冲后院中的何李两个护卫大喊道：“老李老何，你们干啥呢？还不赶紧过来？！”

何李两个护卫听得这声喊，立马从后院冲了过来，然而这祝氏是个极有心机的，一瞧见两个的身影，就没命地往大街上跑。他这个时候想的是，要是被顾琼的人抓到，那多半是要挨揍的，因而他什么都不顾了，只管拼命跑。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何李两个护卫冲出大门的时候，这祝氏已经站在街心上，并且开始往街头跑。何李两个拔腿追，奈何行人太多了，就算是行人们都在给他们让路，但总是要慢了一慢。

而这祝氏边跑还边喊，“顾怡卿打人啦，救命啊，顾怡卿打人啦！”

大街上的人真假难辨，就有一两个有意地阻挠老李和老何抓人，如此何李两个护卫的速度就更慢了。

何李两个的速度慢了下来，可是那祝氏是一点不敢放慢的，他继续边喊边跑，直到被一只胳膊给攥住了。那是一个管家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冲他喝道：“想要命，随我来！”

祝氏哪里还敢说话，被那管家攥着胳膊扯到了一辆青缎小车上，那管家把他推到车上，立刻就扬鞭上马，飞驰而去。

等道何李两个护卫追过来，车子已经跑没影了。

“是谁家的车子也没看清？”

“卑职无能！只看见是辆青缎小车。”何李两个护卫抱拳行礼。

顾琼眉头大皱，他在何李两个护卫冲出去抓人的时候，想着前楼都是来采买衣裳首饰的男儿们，不适合说话，便带着谢瓀到后头楼上来，这里相比前楼安静了许多。才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同谢瓀说话，何李两个护卫就回来了。

人跑了还不算，还被人带走了！被谁带走的也不知道！怎么看都蕴藏着危险！

“殿下哥哥，这事只怕要不妙！我恐怕是给殿下哥哥闯祸了。”谢瓀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很怕给顾琼带来麻烦。

顾琼如何不知道这事情是个麻烦，但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同他作对。而且，他也没有时间想，就在何李两个回来的时候，乔儿从如君堂大门口打发回来送信的伙计也到了，此时听说主子在后楼，这小伙计就上来禀报，要主子拨派车马去如君堂拉那些男儿们。

这事情也耽搁不得，顾琼调动车马，打发伙计，费了足有两刻钟的功夫，方才忙完。

谢瓀一直在旁边瞧着，见他忙成这样，还要被自己拖累，很是内疚。

顾琼却也顾不上理会这位小妹子内疚不内疚，只问这谢瓀道：“他这般泼悍，你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

谢瓀苦笑了一下，“殿下哥哥，我，我就是想着他之前在高家，跟了我，离了高家，我要是休了他，他不就无处可去了吗？”

这话倒是善良得很，但是善良于事无补，顾琼烦恼地摇摇头，只觉今日这事难以善了，得想个法子才成。可他根本不知道是谁把那个祝氏给带走的，一时半刻哪里有法子可想？

只能对谢瓀道：“人家是谁我们都不知道，猜也没用，你且回家吧，不是说明个儿要去修书处当差吗？回去收拾行李吧。”

“殿下哥哥我，我，事情不清楚，我怎么能先走了，把您一个人抛在这麻烦坑里？”谢瓀又感动又着急，小妹子的一张两上不是汗珠儿就是泪珠儿。

顾琼好笑地摇摇头，没等他说话，荇儿开口了，“主子，奴才有话同您讲。”荇儿上前奏禀，说话间还瞟了谢瓀一眼。

谢瓀会意，知道这话是背着自己的，但奈何现在形势不明，她也不敢立刻就告辞回家，更不敢到处乱晃，只能对顾琼道：“殿下哥哥，我去楼下站一会儿，您有事随时喊我。”

“你去楼梯上站着吧。”顾琼指了指楼梯口，楼下全都是伙计们绣郎们，谢瓀站久了也会惹人疑心的。

谢瓀听话地站到了楼梯半中间的一阶。

“主子，这事怕是早晚要传到圣上耳朵里，圣上上次已经问过一回了，奴才给您遮掩过去了，这回不知道还能不能遮掩过去。”荇儿也急得快哭了。

“什么？陛下什么时候问过？”顾琼惊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就是上回圣上翻您牌子那天晚上。她把奴才叫了出去，问奴才您去没去过鸣琴园？”

荇儿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对顾琼道：“主子，奴才上次同圣上说有不长眼睛的小姐纠缠您，您这回也得这么说才行啊，您得把错全推到这位谢小姐头上啊。”

顾琼狠吸了一口气，怪不得上次明帝话锋那么怪，他当时就猜是不是有谁说他的坏话了，想着回头打听打听，可是那天晚上明帝对他颇为宠爱，还说要晋他为君位，他沉浸在强势的恩宠和即将晋位的喜悦中，次日睡到午后才起身，全然忘记了打听。

这回若是再传到明帝耳朵中，只怕他这眼看就到手的君位，就要丢了。

此时正在紫宸殿的侧殿坐着逗弄持盈的明帝，忽然间接到奏报，说是惠王府世女萧冰月有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