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第477章 庆生朝

因着赵玉泽在浸汤的时候提了一句当年征伐玄武的时候军营中用烤肉的方式给明帝庆贺生日，这日的晚膳明帝就很有心地让侍儿们在起居室的外间弄了个烤炉来烤肉。

烤炉不大，原本是用来做取暖的暖炉用的，此刻下面支了个马蹄足的矮桌子，很方便人下手。明帝让侍儿们把要烤的肉串鸡腿鸭翅摆放在朱漆木盘中，再把木盘放在靠近窗户的长条翘头楠木案上，而后她无需侍儿们帮助，也不用安澜四个动手，自己拿起鸡翅木的长木筷和酱料料刷，专心致志地烤起肉来。

为了和赵玉泽今天穿的暗紫色衣裳相呼应，她今天特地挑了一套粉紫色的便装。里面是薄款粉紫色云锦加絮冬装，外套是粉底银线外衫，大片的银线形成凤凰图案把偏于娇弱的粉色修饰出了大气华丽的感觉。手腕上缠了几圈粉色缎带，把原本不是戎装的款式穿出了英姿飒飒的戎装味道。

此刻腰背挺拔地坐在罩了粉色凳罩的楠木圆凳上，在纯铜制成的烤炉上烤肉，两条修长有力的胳膊在烤炉上方来回移动，动作谈不上娴熟，却绝对算得上有条不紊。在那双白皙好看的玉手的忙碌下，烤炉上面的肉串和鸡翅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黄变香。

安澜看她忙碌得有模有样，似乎全然不需要帮忙的样子，索性带着赵玉泽林从陈语易三个端坐在餐桌旁，乖巧地等着肉串烤好分与他们。

赵玉泽自然是知道明帝这么做是因为他提了一句在军营中吃烤肉的话，他默默地看着独自忙碌的明帝，心里头因为明帝没有在谢希然诋毁他的时候出言护着他而生出的怅怨，消了好些。

明帝今天已经跟他讲过，说是如果安澜没有开口驳斥谢希然，那她一定会开口的，绝不会任由谢希然当众攻击他。他当时也知道明帝多半会这么做的，可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他还是觉得有点受伤。

哪一个男儿遇到有人诋毁自己的时候不期盼妻主霸气地维护自己，帮自己狠狠地教训对方呢？就算是不能将这人贬到远方外地做官，至少也应当出言训斥，义正辞严地骂上一顿。可是明帝这些事情都没有做，那个谢希然当众弹劾他却毫发无伤，这让他很怀疑明帝是不是不如之前爱他了。

然而此刻他看着明帝专心致志烤肉的模样，又觉得他家陛下还是喜欢他的，只是碍于帝王的身份不能过于随心所欲而已。

与赵玉泽一样，林从也想到了当初在军营中的情形，开始回忆当初征战玄武的时候怎么样在两军阵前与敌人厮杀，越回忆越激动，直要热血澎湃了。林从与赵玉泽和董云飞不同，赵董两个在白虎的时候都参与了，战争打得艰苦奋斗，尤其是董云飞受伤濒死差点殒命，两个后来就很少回味军旅生涯。林从在打玄武的时候就有了身孕没能参与白虎之战，战争于他是场意犹未尽的比斗，他回忆起来不觉得如何惨烈，只觉得豪迈激昂，因而此刻就沉浸在回忆之中，不舍得停下。

安澜却是不知道攻打玄武的时候军营中用烤肉给明帝庆生的事，他只是看着认认真真烤肉的明帝，想起当年他头一回在东宫过生日，明帝亲自下厨房，忙活了大半天，给他烧了一盘他爱吃的菜品的情形。

他家月儿这么多年对男儿家表示爱意的方式始终没有变过，这让他更加坚信她不会轻易地改变对他的爱意。

“做夫郎的只等着吃，妻主一个人忙，这好像不合乎男德啊。”安澜三个正各自思量，陈语易忽然开了口。陈语易是这四人中最没有心事的，只是看大家都不说话，他觉得这氛围太沉默也太无聊了，就没话找话。

安澜笑着看了陈文卿一眼，“文卿比在宫里话多多了。”

“皇后这是嫌臣侍嘴碎了？”陈语易立刻顶了回去，表情却是笑嘻嘻的。终于有人跟他斗嘴了，他可以不用那么无聊了。

安澜听陈语易这么回复他，也不生气，轻声细语地向陈语易解释，“本宫是说你啊，不像在宫里的时候那么走火入魔了，这是好事。”

他说到这里微感好奇，问陈语易道：“你是不是观览了这流丹山的风景，有了灵感，心里头比之前从容了？”

这话也是明帝关心的，明帝一边给鸡翅翻面，一边留意陈语易怎么答。

却听陈语易很是感慨地答道：“恰恰相反，我这回彻底认识到我不是擅长模山范水的人，我的天赋我的才情我的兴趣，都不能够让我画出足以以假乱真的山水景物来。”这话大大出乎明帝的意料，她开口询问道：“那小语你打算怎么办呢？以后还画画吗？”

陈语易蹙着眉头道：“还要画，只是我还没有想到应该怎么画。”

安澜思量了一下道：“也许是你看的风景还不够多，等你看过足够多的风景，或者就会有所领悟也未可知。”他说到这里，想起安清说的那几处园子，毫不顾忌地推荐给陈语易，“不说远处，便是京城内外也有几座名园，榴照园、曲虹园、乐养园、鸣琴园，据说风景一处赛一处的好，你把这几个都看过了，没准就会有心得了。”

明帝默默地把这几个园子的名字记在心里，也跟着劝陈语易道：“澜儿这话有理，等朕有空了，多陪小语逛逛。”

陈语易听安澜说话的时候，尚且不觉得如何，听明帝接话，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这话说得轻巧，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陪臣侍逛园子啊？等陛下有空了，臣侍没准就彻底不画画了。”

明帝略有些尴尬，笑着道：“回京之后就该过年了，估计朕确实得忙一阵子，不过倒也不必非得等朕闲了才行，哪天小语想去，看澜儿、玉儿、从儿几个有空没有，有空的话你们联袂前往就是了。”

她并不禁止后宫单独出宫，但为了防止有什么不必要的闲事非，这几年她一直是倾向让后宫众人结伴行走。彼此之间可以互为证人，便是有小人恶意中伤，她也好反驳回去。

赵玉泽在一旁插话道：“语哥你有没有想过干脆不要画得那么像？”

陈语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驳赵玉泽道：“不画得像，怎么会有人买呢？”

赵玉泽连比划带说，努力把心里头想到的道理讲明白：“我们习武之人，有句话叫招招都按剑谱来，一定输得无尸骸。二人对敌，心中固然要有招式剑法，但要想能取胜，贵在融会贯通，临机应变，见招拆招，自由发挥。生死一刻之际，是没有办法去想这一招下面应该是什么的，在这拼命的关键时刻，所使出来的招式是不是规范，动作是不是到位，也没那么重要。我想只要语哥你画出了你想画的山水就可以了，至于它像不像这座真山真水，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陈语易脑海中迅速地把这段话过了一遍，他不由得冲赵玉泽点了点头，“果然是敏君，这想法够有真知灼见的。”

赵玉泽谦虚一笑，“我只是拿练武的情形琢磨了一下绘画的情形，虽然两个一武一文，一动一静，但两者都是技艺，其内在的道理应当是相通的。”

安澜听了就夸奖赵玉泽道：“小玉这叫触类旁通，这得天资足够聪敏才能想得到。”

明帝听见安澜夸奖赵玉泽，心里头喜滋滋的，她一边给肉串上刷酱料，一边看了赵玉泽一眼，正巧赵玉泽也在往她这边看，两个视线在空中交汇，都觉得甜丝丝的。

林从在旁边提不同意见道：“这两者还是不同的吧，玉玉练武，为的是克敌制胜，只要能打败敌人，动作标准不标准，规范不规范，原不那么重要。可是语哥画画，不是为了自得其乐，而是把画作售卖出去换取银子，画得不像，会有人买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陈语易沉默了，安澜也跟着思量起来。

明帝见气氛归于安静，连忙给陈语易鼓劲儿，“小语只管放心画，售卖的事，交给朕。”

陈语易有些迟疑，“陛下打算怎么做？强迫官员们买臣侍的画么？那怕是用不了多久，她们就要怨声载道了。”

明帝呵呵一笑，“朕当然不能那么做，朕打算等小语画成了，朕就去国子监、太学、修书处、鉴往处几处走动，给太学生们修书的文官们讲一讲这不似之美的好处。”

安澜拍手道：“陛下这招甚妙，上有所好，下有所趋，陛下宣讲了不似之美的好处，自然就有人肯购买文卿的画作了。”

此时第一批肉串和鸡翅已经烤好了，明帝看了安澜一眼，吩咐道：“澜儿帮朕把烤好的端过去。”

陈语易抢先走了过去，“今个儿让皇后歇着，臣侍刚得了指点，这会子正欢喜呢，不做点事啊，晚上该睡不着了。”

安澜见陈语易过去，也就没有阻拦，陈语易在宫中不是个爱做琐事的，今个儿难得勤快一回，他乐得袖手。

陈语易把肉串和鸡翅用瓷盘盛好，先奉于安澜，再给赵玉泽，最后给他和林从。明帝见四个人都拿到了热香四溢的吃食，很是期待地看着他们道：“趁热吃，看看朕的手艺如何。”

赵玉泽是个会捧场的，才吃了一口鸡翅，就用夸张的语气道：“超级好吃，无敌美味！这是玉儿吃过的最好吃的鸡翅了，陛下好厉害！头一回烤东西，就烤得这般好！”

安澜也跟着点头，“外焦里嫩，咸淡适中，香气四溢，陛下的手艺的确不错，以臣侍看，天心楼的生意可以增加烤肉这一项了。”

宠君和皇后都这么夸自己，明帝简直要乐得飘起来了，“朕回头就在宫里开个烤肉铺，专门烤给你们几个吃。”

陈语易笑着拦截她，“陛下打住，陛下开天心楼，臣侍都怕后人说陛下重利，陛下敢在宫里开个烤肉铺，那还不得被人说不务正业啊？”

明帝斜了陈语易一眼，“朕再不务正业，也是一统了四国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晚上的时光过得飞快，到得戌时末，安澜几个各自去休息，明帝自携了赵玉泽回御池沐汤。

汤水热气氤氲，美人健美可爱，明帝情难自禁，几番恩爱绸缪之后，方才揽着人到起居室的后室共同安歇。

夜间放纵，早上自然就起不来，次日辰时六刻，明帝犹在酣睡。安澜三个辰正就过来，等了两刻钟，见明帝都没有起身的意思，也就没再等她，三个人自行在起居室的外室用早膳。

早膳才刚用完，三个人还没来得及散去，侍儿们便报说，“谢希然谢大人求见。”

安澜以为这谢希然是为了昨个儿的事，皱着眉头道：“这个人怎么回事，多大点子事啊，揪着不放。”

林从对这谢希然没什么好印象，听见安澜也不大满意谢希然，便道：“且传她进来，问问她这回要说些什么，她若还纠缠昨个儿的事，臣侍可要同她理论理论。”

安澜瞥了一眼林从，不甚赞成地道：“小从你呀，都不知道人家来是什么事，就先激动起来。”

他说着话，吩咐侍儿们道：“去传这谢大人进来。”

令他们三个都没想到的是，谢希然身后还跟了个白罗衣衫的男儿。谢希然一进来，先向着安澜施礼，而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皇后殿下，微臣本来是求见陛下，您接见微臣，正好不过，请您下懿旨，把这引诱微臣的浪荡男儿，赶出汤泉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