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 第452章 拨千斤

十一月二十九日，这日常朝之上，御史中丞陈语陌转交了一封百姓状告男子将军吴欢的上书，说是吴欢与周璞和欢和乐等人在酒肆闲聊，提及东北境男子国，心向往之，有叛国投效之意，请朝廷予以处置。

江澄听陈语陌复述完这上书的内容，心里头就是咯噔一下，罗幻蝶、高莹、钱文婷几个也都很吃惊，这是第一次在朝堂上公然有人提起男子国。

罗幻蝶和高莹都是真不知道此事，又比钱文婷年轻，不那么沉得住气，在陈语陌一复述完内容，高莹就当先看着兵部尚书徐淳询问道：“这男子国是咋回事啊？以前从未听说过啊，它在哪啊？”

“咳”，徐淳看了一眼凤座上的明帝，答得含糊，“高大人，这事不归你管，你就别操心了。”

罗幻蝶更加好奇，听徐淳这么拒绝讲，越发认定这男子国是个好玩的所在，她看向江澄，轻声询问道：“江相，您知道这男子国的事吗？”

江澄对罗幻蝶素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轻声回答她：“我有所耳闻，不知详情。”

罗幻蝶很是机灵，见他不欲深谈，便知道这事是谈不得的，当下“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只小心地观察明帝的神色。

明帝很不满意陈语陌居然把这事拿到朝堂上来说，她瞪了陈语陌一眼，方才道：“高卿、罗卿，无需好奇，此事不适合在朝堂上谈，朕散朝之后与陈卿单议便可。”

天子不肯谈，陈语陌自然不能再坚持，本来她只是按照惯例把这样涉及到叛国的大事在常朝上讲出来供天子定夺而已，并不是一定要把此事捅出来，更不是要同吴欢过不去。当然她也可以在散朝之后，单独上奏天子，但一来那样她还要在上朝之后再次留下同明帝深谈，费时费力，二来有私自诬告他人之嫌，不如在朝堂上提来得光明正大，因而她顺理成章地偷了懒。只是没想到这个偷懒，惹得明帝不快。

可是陈语陌不肯谈，终究有人想要谈的，大理寺卿叶衡站了出来。叶衡原本是较少来参加常朝的，毕竟大理寺每日有数不清的日常官司要料理，但她那日在朝堂上坚持己见，要求明帝就倩儿诬告林从一事给予查证，很是赢得柳笙的青睐，柳笙力荐她参与常朝，明帝也因为楚昀不再常朝，岳飘人在外地，常朝人数较以往为少，同意了让她来参与常朝。

此刻叶衡就提出百姓告男子将军吴欢有意叛国，这是大事，当交有司予以查问，不应当含糊过去。她说的话还很义正辞严，“吴将军统帅三千男子军，若他果然有意叛国，带领了他的手下径自投敌，那对于敌人来说，就得一劲助，倘或吴将军不去投敌，直接在京城响应那男子国，那京城就将陷于危险之中。”

这话不能说毫无道理，江澄听见叶衡这么说，心里头就捏了把汗，他也把目光看向了明帝，想知道他家明帝陛下，对于这件事会怎么处理。

明帝心里头有些气，她觉得叶衡有些危言耸听了，她并不相信吴欢会投敌，她对于这件事非常的自信，毕竟她给吴欢的待遇并不差。当下她沉声道：“叶卿过虑了，以朕看不过那百姓不过是小人之见，当不得真。朕也不信吴将军会弃凰朝的官职俸禄投靠敌人，吴将军原本是一介布衣男儿，朕给了他从四品明威将军的职位，还令他执掌男子军，他享受着四品官俸，统领着三千军队，更与沈家沈芙小姐情投意合，这样的人生，比他去男子国那个苦寒之地打混，不知道强多少倍，他只要是个头脑清楚的，就不会另谋他路。”

江澄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家陛下是个能够做出明智判断的人，他赶忙跟在明帝后面补了一句，“陛下所言甚是，是在京城做将军享受富贵荣华的好，还是去那随时都会被我大军夷为平地的男子国打混的好，臣相信吴将军心如明镜绝无含糊。”

澄儿真会说话，明帝嘉许地看了江澄一眼，却见江澄正在瞧她，四目对视，她不由自主地就冲人勾了勾唇角，还将左眼的眼皮轻轻往上挑了一挑。

陛下可真是，这可是在朝堂上呢，江澄只觉心头犹如鹿撞，后面叶衡再说什么，他都顾不上理会了。

下午申正时分，江澄从政事堂出来，便急匆匆地回了宫。他想去剑星殿找一下林从，让林从去找找吴欢，让吴欢注意言行，但是虑着前阵子那倩儿诬告他和林从联手的话，他没有直接去剑星殿，换了宫装前去暖阁找董云飞，想着到了暖阁再让人去请林从过来，就不招人眼睛了。

令他欢喜的是，林从和赵玉泽都在暖阁里，薛林董赵四个人正坐在一起玩木牌，沈知柔仍旧坐在他们对面的小软榻上给薛恺悦画画。

“澄哥今个儿倒是稀奇，这么早就回来了。”董云飞瞧见他，随意道了一句，仍旧在发手中的牌。

薛恺悦倒是冲着江澄颔了颔首，“澄之请坐，我让人给澄之倒茶。”

江澄摆摆手，自行坐到沈知柔斜对面的椅子上，“不必烦劳侍儿们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你们四个都在，倒不用我一个个去找了。”

这个暖阁的热度真有些超过他的预计了，他是穿着最厚的那套冬装过来的，这地方别说冬装了，就是穿秋装都嫌热，他把话说完了，就得赶紧走，待得久了，怕是出去的时候要着风寒。

他一边感受着燥人的热意，一边往赵玉泽和林从身上看了一眼。

赵玉泽和林从显然是有经验了，两个各自穿了一件今年做的秋装，赵玉泽身上是那件银白色的，林从身上则是浅蓝色樱雪暗纹的。

江澄从未见过林从穿这件浅蓝色的秋装，一时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见林从今个儿打扮得很是雅致，头上是闪闪发光的珍珠发冠，正中间的南珠又大又圆灿人眼目，脖子上是两串盘在一起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珠子都晶莹柔润，两个腕子上也都是珍珠手串，就连耳朵上，都各自戴了一条用碎珠子串起来的耳线。

他想起之前林从说连喜欢的衣裳都不敢穿的话，心头猜测林从是不是已经去找安澜讲过没有野心的话，才又这样子放心大胆地明亮起来。

他琢磨着要怎么样悄悄问一下林从才好。他这么一走神，林从就等不及了，林从抬起头来看他，发声询问：“澄哥要说什么话啊？”

江澄忙把百姓状告吴欢陈语陌将事情在朝堂上提了出来的情形简单讲了一下。

董云飞一听就急了，牌都不打了，急切切地问他，“澄哥，那吴欢这事后来咋样了?”

董云飞一开口，薛恺悦和赵玉泽也都停下手中的牌，等着江澄回复。

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事不是个小事，若是朝堂官员咬着不放，那吴欢没准就会被交于有司查办，有司们查来查去，没准就会给吴欢定个意欲投敌之罪。

江澄看几个人这么担心，连忙把朝堂上明帝最后的态度讲出来：“陛下说她相信吴欢，不能只凭百姓们的道听途说，就将吴欢交给御史台或者大理寺查办，她说若是这样子就可以查办，那下一回有百姓告秦国公谋反、李蔚将军谋反，又当如何？”

他说到这里，还不忘赞美一下明帝，“陛下真的是胸襟四海，宽仁厚德，跟那些个猜忌功臣刻薄寡恩的帝王，完全不一样。”

薛恺悦嗤地一笑，“行啦，你这夸赞陛下的话，还是回头当面讲给陛下听吧。既是吴欢没什么事，澄之你要是忙得话你且回去忙吧，这暖阁里太热，我怕你坐久了出汗。”

江澄听薛恺悦说的直率又体贴，便也长话短说，把他今个儿此来真正的目的讲出来，“虽说陛下这回没怎么吴欢，可吴欢终究是被人告过一次了，若再有差池，怕是不会像这回这般轻松。我想明个儿休沐，小从或者玉玉，不妨去找找吴欢，跟他说说，让他以后在外面谨慎一些，别当着人什么话都说。”

薛恺悦点点头，“这话有理，眼下有了这个男子国搅合着，陛下和柳相她们本来就对男子武将有所防范了，吴欢再自己言行不谨，那就是授人以柄。万一陛下不放心他，把男子军就此解散了，以后男儿们再想有个从军入伍的机会，可就难了。”

他是男子军原来的统帅，对于这事可能造成的影响，考虑得比林从和董云飞几个都要深远，从内心中，他也更不愿意让男子军被朝廷解散，那毕竟是他们几个曾经热血战斗过的军伍，每一个留在男子军的男子，都是他们亲自带领过的手下。

薛恺悦这话一出，江澄便暗暗佩服，同时心头也多了一层忧虑，他之前只想着百姓诬告吴欢，可能会让明帝对吴欢失去信任，并没有想到男子军可能会被解散这一茬，此刻听薛恺悦这么说，他迅速地思量了一下，很有些担心事情会朝着薛恺悦所担忧的方向发展。

林从和赵玉泽当然也都知道这事是不能够等闲视之的，林从蹙着眉头道：“我明个儿就去找吴欢说，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不谨慎，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么？”

赵玉泽看了林从一眼，轻声道：“还是我去吧，我要去瓜园名正言顺，你的武馆眼下不开，你用什么理由出宫呢？”

林从听赵玉泽这么说，立刻便明白赵玉泽的意思，武馆未授徒，他没有借口出宫，若是说去找吴欢，那怕是又要惹得安澜紧张，他这两天虽然同着安澜在恩宠上相争不让，但并不希望安澜在大事上对他猜疑防范。

一直在静静画画的沈知柔忽然来了一句，“以我瞧着，吴将军若是早些成为我们沈家的女婿，可能朝堂上对他的猜疑会少一些。”

江澄被沈知柔这话给点醒了，他用催促的语气对赵玉泽道：“这话说的对，小玉你见了吴欢，就催他抓紧时间出嫁，最好能够在十天半个月里头嫁出去，消了朝堂上下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