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折腾后,两人总算是坐上了去往火车站的出租车。
杨钦禹问时遂:“刚才你跟伯父说了什么?”
时遂嘿嘿一笑:“我说,‘我知道你把私房钱藏在我床头玩具熊的肚子里’!”
杨钦禹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发现的,是每次我爸藏的时候就会给我一块钱,说是看守费,等我再长大点就成了5块,后来成了10块,直到现在他还是把钱藏在那儿,我那玩具熊看着都像怀胎十月了!”
杨钦禹听得好笑,没等再聊,红灯结束了,前边司机说了句“坐稳了奥!”,车唰的冲了出去。
十七年前的交通管制还没那么严,司机开车像是在飞,现实里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在这硬生生缩短到十几分钟,下车的时候时遂都有点腿软,杨钦禹也表情放空。
到了火车站,时遂还被刚才的出租车搞得想吐,杨钦禹去旁边的小卖部给他买了瓶水:“你就在这等我,我去买票。”
这会儿火车票还是匿名购票制,时遂看着杨钦禹去排队,在旁边的柱子靠着等他,这里的人太多了,他不好拿出手机来玩,只能无聊的观察周围。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又回到了杨钦禹身上,杨钦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下面还是调查局的黑色制服裤,身姿笔挺,独特的气质让时遂只要看向那边就能一眼认出。
他开始看着杨钦禹的方向发呆,人群缓慢向前挪动着,队伍长度却没见缩短,终于那抹亮眼的白色到了队伍最前面,片刻后朝着自己走来,冷淡俊秀的面孔越来越清晰……
“在想什么?”
时遂回神,这才发现杨钦禹已经走到他面前。
“没,有点困。”时遂接过杨钦禹递来的火车票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嗯,正好赶上最近的一趟,还有不到十分钟,得赶快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那咱们快走吧。”
两人到地方时火车刚好驶来,人太多了,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堆,明明到这儿的都有位置,但还是互相不让的挤来挤去。
时遂和杨钦禹买的晚,卧铺没了只有站票,他俩不用找位置,上了车就在火车另一边靠门处等人潮散去。
时遂抱着背包,被杨钦禹撑着门护在角落,大概是靠的近了,杨钦禹又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飘飘忽忽的味道,不像是花香,杨钦禹说不上来,只觉得很好闻。
他忍不住问时遂:“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某某牌柠檬的那款,怎么了吗?”
“没事。”
也不是柠檬的味道,难道是沐浴露?
但是问别人用什么沐浴露似乎有些奇怪,杨钦禹没再问,两人安静下来,身后人群还在吵吵闹闹的找位置,直到火车缓缓启动才渐渐平息。
时至七点多,陆续有乘客过来接开水泡面。
杨钦禹问:“饿吗,我去买泡面?”
时遂摇摇头:“队长你饿了?”
“还好,现在吃饭的人多,估计也没有位置坐,再在这里站一会儿吧。”
“好。”
时遂透过车门玻璃看向外边,火车正穿过城市,十月天黑的快,路边水泥色的楼房已经亮起灯光,似乎能闻到家家户户里传来的饭菜香。
“这么一对比,城市发展的好快啊,但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的老街,感觉那会儿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每天放学都能和小伙伴们到处溜达。”
“你现在有什么忧虑吗?”
“嗯…”时遂想了几秒,“好像也没有,但这种无忧无虑和小时候的感觉不一样。”
“童年总是不一样的。”杨钦禹看了眼两边的车厢,“有空位了,我们过去坐。”
两人按下翻板座椅坐下,火车驶出了市区,树木变多,房屋偶尔才出现。
杨钦禹看着窗外的风景,现实里工作忙碌,这次虽然也是工作,但却是难得的放松。
“时灵的能力很适合旅游。”旁边就是卧铺,杨钦禹说话声音很低。
“是呀,”时遂也压低了声音,“我爸妈经常这么干!”
“你呢?”
“我?我一般和朋友在现实里玩,毕竟我的身份不能告诉他们,一个人玩儿也没啥意思,不过我也只跟爸妈出去旅游过。”
说到这儿,时遂眼睛一亮:“队长,要不以后你当我的旅游搭子吧!我猜你平时肯定也没时间玩儿,这下不是正好!”
他还记得杨母说的话,没事要多带着队长一起玩。
“可以,不过时间最好是近几年。”
杨钦禹看向时遂,眼里含着笑意,明显的意有所指。
时遂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想到今天下午他俩在车站面面相觑的场面,趴在桌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窗外已经天黑,绿皮火车咣当咣当行驶在群山之间,车内也慢慢安静下来。
“快十点了,”杨钦禹看了下车票,“凌晨三点到,你趴着睡会儿吧。”
“好,队长你也趴会儿。”
“嗯。”
时遂睡着了,杨钦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树影飞逝。
短短半天发生了许多,他见到了已逝十五年的父母,还一起吃饭聊天,他们的音容笑貌真实而鲜活,正如时遂说的,这是命运的礼物,他会永远珍藏在心。
之后又见到了时遂的父母,他们和自己之前想的一样,随和,开朗,热心,这些性格特点在时遂身上都有体现,他们很爱时遂,把他养的很好。
杨钦禹目光垂向时遂,他右手抓着左边桌沿,左手垂下抓着地上的背包,头靠在右手臂上,随着车厢的节奏稍稍晃动。
“唔……”
火车改道带来一下较大的摇晃,时遂脑袋往后就要撞到窗沿,杨钦禹下意识伸手护住,时遂后脑勺撞到他手里没挪开,蹭了蹭,继续睡着了。
这下一时半会儿是抽不回来了,杨钦禹看时遂睡的安稳,也稍微有了困意,他扫了眼周围的卧铺,见人都睡着了,于是用右手掏出手机定了振动闹钟,也闭上眼休息了。
时遂梦到了下午从杨钦禹家出发前的情景,那时杨母让杨父和杨钦禹先下楼,说是有话要跟时遂说。
杨父他们下楼后,杨母说:“小遂,谢谢你愿意帮忙看顾钦禹,平行时空的东西你带不走,阿姨在一个地方放了样东西,你有空去拿了,就当是给你的谢礼啦!”
“那个地方在……”
等时遂醒来,车厢里只剩不知谁的呼噜声,他转了转有点僵的脖子,外边夜色还深,杨钦禹的左手搭在他旁边的窗沿,掌心向内,修长的手指微微弯着,似乎因长时间的压迫有些泛白。
队长这是怕他头撞了?时遂心中一动,看向对面。
杨钦禹右胳膊搭着桌子,头靠着窗户睡着,似乎因为火车运行的振动睡的并不安稳,眉心微拧,因为闭着眼,少了睁眼时冷淡严肃的疏离感,肖似母亲的英气秀美占据上风。
其实队长的眼睛也好看,时遂心想,队长的眼型狭长,眼睛乍一看是纯粹的深黑,但被光照到会显出剔透的墨绿色,被这双眼盯着,就像是与狼对视,那种眼神能直穿人心底,带来恐惧,也带着莫名的吸引……
呃,对视?
时遂一下坐直:“队长,你醒了。”
“嗯,没睡着。”杨钦禹收回有些麻的左臂慢慢活动着,右手按掉裤子口袋里振动的闹钟,“还有十分钟到站,准备一下去车门口吧。”
时遂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卧铺里同样在兆城下车的乘客也开始收拾东西。
“火车站旁边的旅馆太吵了,咱们等下打个车先去合新镇,到了那儿再找酒店,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委托人下午五点后才会出现,咱们不用着急,啥时候睡醒了再吃饭。”
“没有身份证,大概住不了酒店。”杨钦禹淡淡提醒。
“…十七年前管的严吗?”
合新镇离火车站不算远,坐车到的时候还不到三点半,两人顺着广告牌找了几家酒店,果不其然都需要身份证。
其实也可以报身份证号登记,只是他俩现在的身份证一个十岁一个四岁,报出去怕不是会被当成傻子。
时遂走的有点累了,托着脸蹲在马路边边:“队长,咱俩要露宿街头了。”
“不至于,”杨钦禹轻笑一声,“走吧,去巷子里看看,一般这种地方管的不严。”
从楼栋间的小巷穿进去,路过好几家网吧,一个发黄的旅馆广告牌贴在铁架子楼梯的侧边,两人上去,前台的女人正修着指甲看电视。
“需要身份证吗?”杨钦禹开门见山。
前台已经习惯被这么问了,头也不抬的回:“不需要,开一间?”
“两间。”
前台似乎有点诧异,这才抬眼打量了他们几下:“单人房一百一间。”
时遂递给她两百,前台拿了两把钥匙扔在台子上:“今天中午十二点到点啊。”
“这么早?不是应该明天中午吗?”时遂诧异问。
前台指了指墙上的注意事项,杨钦禹也同时回答到:“凌晨入住一般都是当天中午退房。”
之前和爸妈出去玩儿,这些事儿都不用时遂操心,他摸摸鼻子:“好吧,是我见识少了。”
旅馆房间很小,但好在比较干净,有热水,时遂洗了个澡,定好十一点半的闹钟就扑到床上睡了,隔壁杨钦禹洗漱完却半天睡不着。
这种不记名旅馆入住的很多都是来办事儿的小情侣,他也是运气不好,旁边就是一对凌晨四点还不消停的,而且他听着感觉像两个男的。
男同,杨钦禹在任务里见过,偶尔会有非人被玩弄后报复,或者非人抛弃别人后被曝光身份的案子,前几天杨钦禹和金勘出差,就是去毛城协助当地调查组处理这种案子。
天城的一个兔妖脚踏多条船,其中一条是毛城的鼠妖,鼠妖谎称分手前最后见一面,将兔妖骗到毛城后下药将其变回原形,杀害后制成卤肉,自己留下脑袋和心脏,剩下的分别发给了兔妖的其他情人,事情败露时那些卤肉有的被扔掉,有的已经被吃完了,被抓后鼠妖对其罪行供认不讳,非人犯罪的惩罚比人类法律更重,还不等管理局给出处理结果,鼠妖就自毁消散了。
杨钦禹对别人的性取向并不关心,只是这类群体多半滥情不忠贞,所以他对其也没什么好印象,他不理解两个男人有什么好亲的,隔壁传来的声音让他有些本能的反胃。
后面囫囵睡了一觉,快十二点的时候杨钦禹整理好出门,看到时遂正站在窗户边,身边还站着个姿态散漫的男的,他微皱起眉,往那边走去。
“小弟弟,一个人?”
时遂收拾完站在楼道尽头的窗户边等杨钦禹醒,也不知道这男的从哪儿冒出来的,长的还算齐整,但身上烟味太重,还有股说不出的糜烂味儿,时遂有点不适的微微后仰。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你舒服,要不要跟哥哥试试?”
时遂眼角抽了抽,虽然也有同性跟他告过白,但这种上来就想约的还是第一次见,是觉得他不会动手打架吗?
还不等时遂有所动作,面前的人被推开,杨钦禹厌恶的横了眼那男的:“离他远点。”
时遂眼前一亮:“你醒啦。”
男人被推的撞墙,不满的嚷道:“你他妈谁啊?”
“滚。”杨钦禹微微眯眼警告道。
听声音这男的就是凌晨吵得他反胃的两人之一,现在还敢来骚扰他的队友,反正是平行时空,动手也不算违纪,他还真有些手痒了。
大概杨钦禹沉着脸的样子看上去太不好惹,那男的瞪了他几秒,到底是没敢动手,咕哝了几句悻悻走了。
杨钦禹转头问时遂:“没事吧?”
时遂摇头:“我没事,队长你来的太及时啦。”
杨钦禹的表情缓和下来:“嗯,走吧,退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