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晚风还带着阵阵燥热,颜泠醉地站不住,一手揽着付轻屿,一手扶着祁放, “我跟你两说,我没醉,明天晚上还有场活动……”
颜泠脑子还算清醒,嘴皮子不太利索,卡了个壳,“后天还要拍一套杂志,没了,没活了!”
她往付轻屿面前凑,“正好你这两周不忙,我们出去玩,之前都没时间。”
付轻屿给她压了压帽子,“行了,等你醒醒酒,再想玩去的事。”
视线被遮住,颜泠抬起帽子,“没人拍我,没有人。一场一场试戏,我为一个角色写几千字的分析,上赶着求一个机会,人家都不用我哎,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拍我,不可能啦,不可能。”
付轻屿给她重新带好帽子,拍拍头,“会有人拍的。”
颜泠垂着头,或许是酒劲上来了,半天没接话。
付轻屿接了个电话,随后跟代驾师傅碰面。她看向祁放,“客厅抽屉里有解酒药,记得给她泡杯蜂蜜水,再找个面膜放冰箱冷藏。”
“好。”祁放点头记下。
两人将颜泠按进后排车座,躺好。
“屿子,不要走啊屿子,屿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屿子……”
付轻屿踢了踢她的鞋,“行了行了,卡。”
颜泠胳膊举起来,“靠,不要卡!不要NG!”
付轻屿不打算跟个酒鬼多说,转头看向祁放,“辛苦了,看好你姐。等会儿,她要是在车上大声歌唱,很正常,不用害怕。唱累了,就消停了。”
祁放盯着她,眼睛亮亮的,“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不顺路,我了打车,两分钟到。”付轻屿催他上车,“师傅等着呢,快去吧。”
“嗯,路上注意安全,我到家给你消息。”祁放一边说着,一边被付轻屿按进副驾驶。
付轻屿给了个眼神,示意他放心。
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拐了个弯,彻底不见,祁放才收回视线。
付轻屿没跟他开玩笑,颜泠魔鬼般的歌声持续了一路,快到家时才消停下来。
祁放费力将人搬回家里,腾出手来揉着耳朵,“太难听了,我要去治治耳朵。”
他说着,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放到茶几上,又开始翻找醒酒药。
“起来,喝水吃药。”祁放不好去主卧,回自己房间拿了颜泠赏赐的面膜,放到冰箱冷藏室。
顺便拍了张照片。
等他回到客厅时,颜泠已经把药吃了,蜂蜜水也喝了,正趴在沙发上,嘴里念叨,“拖鞋,我要我的拖鞋。小祁放,把哀家的拖鞋拿来,哀家要去睡觉,哀家的头发啊,都快掉光了。”
“自己去穿。”
祁放将图片给付轻屿发过去:“蜂蜜水,解酒药,面膜都搞定了。”
祁放:到家了吗?
付轻屿:真棒.jpg
付轻屿:刚到家。
祁放还在想要说点啥,付轻屿又发来条消息:记得提醒颜泠定闹钟,明天有活动,别误事。
祁放:嗯嗯好。
付轻屿又发了两句经典结束语: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付轻屿:晚安。
祁放看着消息,傻笑了下——还有晚安哎!
他迅速回了条:嗯嗯晚安。
手机半天没动静,祁放看向颜泠,“轻屿要我跟你说,定好闹钟,别耽误明天的活动。”
颜泠偏头瞪他,“托鞋,我要拖鞋!”
“自己去穿。”祁放说着,已经转身去拿了。
“轻屿说的,你听。我说话没有用了,到底谁是你亲姐啊?没天理了。”
祁放将拖鞋放在一旁,“你是,你是我亲姐,别喊了。”
颜泠抬手指他,指偏了,“不对,谁让你叫轻屿了,没大没小的。”
祁放打算套一套酒鬼的话,“姐,你和轻屿,都没有男朋友?”
颜泠说:“怎么了?你有?”
“你神经啊,我要有,也是有女朋友。”
“男人没有好东西。”颜泠转头看他,手指点了点,“你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放:“……”我干啥了?我干啥了!
他站起身,将一只拖鞋踢远,转头对颜泠摊开手,“不好意思,你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在沙发上,回房间睡。”
“小兔崽子,拖鞋,哀家的拖鞋……”
祁放没管她说啥,转身去洗漱,再出来时,颜泠已经回卧室睡觉了。
拖鞋横在刚才的位置,另一只飞得更远。
祁放擦着头发,将两只拖鞋踢到她卧室门口,关灯回房间。
付轻屿的头像是只顶着树叶的小白狗,祁放躺在床上,把两人简短的聊天记录看了遍,笑着翻了个身,点进她朋友圈。
——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没有朋友圈,没有个签,没有状态,什么都没有。
祁放丢开手机,脑袋里自动浮现出下午见面的场景
他表现的,应该还不错吧。
没有缠着人说个不停,聊天也没有提到冒犯的问题……
他伸手捏了捏耳朵,起身坐到桌前画画。
祁放的作息跟‘健康’一点都不搭边,有的时候灵感来了,在桌前画一晚。没灵感时,可能**点就睡了。
睡觉没个准点,吃饭也是。这两点和颜泠一模一样,没少挨家里唠叨。
手头这本是短漫,剧情好顺,构思分镜花的时间多。祁放按下计时器,四个多小时,凌晨两点多。
他手贱地翻了翻创作后台,点了最新一条评论往下翻,无一例外,粉黑各占一半。
说他没天赋,祁放点了点头,那确实。他考了两年才考上的梦中情校,一次就上的人有的是。
说他画得好,祁放暂停欣赏自己的巨作,那确实。
说他剧情飞没了,祁放回想了一下,那确实。本来就是个无厘头搞笑漫。
总共上传了五个短篇,没有多少人看,整个评论翻完,不到超十分钟。
他从各种夹枪带棒的话语中摘出些有用信息,反思了一下。那些对自己有帮助的,在纸上随手记下,剩下的全部剔除脑外,全部剔除。
……说他用脚勾的线,用屁|股想出来的构图,确实有些过分。谁家屁|股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构图?
祁放想怼,忍了忍,最后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太过激的言论。
鼠标健在‘关机’上一顿,祁放迅速划走,点开网页。付轻屿是主持人,网上应该可以查到。
“什么啊,好少。”
祁放喃喃着,将两页信息看了个遍,又转头查找付轻屿主持的综艺看。
他只看付轻屿出境的片段,其他的直接跳过。
付轻屿说话很有亲和力,又能很敏锐的察觉出嘉宾的情绪,幽默化解。当然,遇到烂人时,就拿他当个笑话,幽默一下。
祁放一手拖着脸,仔细欣赏。付轻屿眉眼深邃,带有英气,能看出混血感,跟一些当红明星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女主持人太高了,不好看。’祁放没关弹幕,一片花花绿绿的字体中精准看到了这一条。
祁放立即暂停,点开这条弹幕,没想到那人还追加了句,“一点都不衬旁边男演员。”
这条弹幕下,已经有几条友善的回复,祁放立即回复他: “怎么?自己太矮了,跑这来刷存在感?你咋不说旁边男演员太矮了?神经!”
近一年来,付轻屿主持过的节目还算好找。时间在早一点的,找起来就费些力气了,主要是没人记载。得捋着现有的这条线,一点一点摸索。
祁放在网上翻箱倒柜,终于挖出了她之前主持过的节目。
时间越早,付轻屿的镜头越少,几个主持人同台时,位置也越靠边。甚至很多镜头下,只是个背景板。还有些大家都不愿上的环节,付轻屿会顶上去。
画面中的付轻屿有些狼狈,嘴里幽默的话语不只是带动气氛,好像也在缓解自己的尴尬。
嘉宾的笑声,画外音配的大笑,显得刺耳。
画面光亮映在祁放身上,他一手撑脸,眉头微微皱着,眼角泪顺着鼻尖滴落。
想冲进画面,一人给上一脚。
他抿了把泪,继续翻找其他老节目。
没曾想给冯适翻了出来。
一场娱乐节目,付轻屿是靠边站的主持人,冯适为宣传电视剧而来,是个不起眼的男四,两人站在边边角角,看着一副不熟的样子。
付轻屿每次看冯适,眼睛里都闪着亮光,透着喜欢。
祁放眉头拧得更紧,“肯定是前男友,这时候应该还在没分开吧。”
他心里荡秋千,付轻屿一出境,荡得高高的。冯适出来,立即跳过,不看。看到两人同框,心荡到谷底,烦。
“切,一点都不般配。”祁放冷着脸喃喃,“一点都不。”
冯适长得很清秀,甚至可以说有点漂亮,个子不算太高,站在付轻屿身边不是很显眼。
画面中,冯适和付轻屿被点到一起玩游戏,这小子转头就把手伸了出去。
怎么?牵手牵惯了?!
“靠。”祁放关了页面,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不想再看了。
他栽到床上,硬是跟被子打了一架才消停下来。
——
“祁放,你丫的,死哪去了,一条消息都不回。”
祁放迷迷瞪瞪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杨小灿’三个大字,他转头把眼闭上,丢了两字,“干啥?”
杨灿在电话里高声喊:“这都一点多了,还睡呢?又熬穿了?”
祁放想不起来几点关的电脑,绝对早上六点开外了。他嗯了声,又问:“啥事?”
杨灿扯着嗓子,势必要将他叫醒,“你啥时候回来?家里几个兄弟,打球都凑不齐人。嗷,对了,你姐姐没事吧?”
困意都被吵没了,祁放翻了个身,“胳膊缝了几针,她工作挺忙的,没时间歇着,看着恢复得还行。”
“那就行,”杨灿问,“你呢?你啥时候回来?”
祁放说:“不知道,还有事,再说吧。”
“你有个狗屁事,在哪画不是画。哎,江城怎么样?好吃的好玩的多吗?你丫的不回来,是不是遇到漂亮姑娘了?”
杨灿跟祁放考的一所学校,体育生,别看说话时,像个单细胞生物,心思也挺细的。
祁放丢了一个声,“嗯。”
“嗯?!”杨灿明显是炸了,“真的假的?你整天画啊画的,我还以为你是那什么,叫什么来……纸性恋,我还以为你是纸性恋呢。你还能遇到喜欢的姑娘了?你快,快跟我说说。”
祁放坐起身,“你别学个词就乱用。没别的事?”
杨灿那边沉默了几秒,“该说的好像都说了,没别的事了。”
祁放:“挂了。”
“哪的姑娘,哎!你丫的……”
祁放还没放下手机,杨灿‘问候’他的语音就发来了。
他没听,回了句:有时间再跟你说。
昨天被他踢到门口的拖鞋还在。
“姐!姐!姐!”祁放站在门口喊了几声。
颜泠一脸怨气地打开门,“叫叫叫!你要死啊。”
祁放笑了下,转头往厨房走,“怕你没醒,耽误事。”
颜泠带着一身起床气,看他哪哪都不顺眼,“穿的什么玩意,你都多大了,还皮卡丘?”
祁放拿了两瓶果汁,“姐,这是时尚,你不懂。穿衣自由,麻烦你尊重一下我自由的灵魂。”
“屁!我真想夯死你。”颜泠穿好拖鞋,一把拿过果汁,“还有你这个头发,丑死了。”
祁放顺了把头发,“这是艺术,不懂欣赏。”
“滚!”
颜泠刚想回房间,听门铃响了声。
祁放说:“我点了饺子,给你点的西葫芦三鲜。”
颜泠的起床气消了一点点,“行吧,还算点用。”
祁放喝了口果汁,拧开门,一手先伸了出去。
付轻屿嘴角挂着笑,顺势跟他握了下手,“打招呼这么正式,中午好啊,颜泠起了吗?”
只隔着半臂远,香气夹杂着青葡萄的味道,扑面而来,被握住的指尖已经没了知觉。祁放呆愣两秒,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机械地“啊”了声,“刚起,你快进来。”
他一转身喊了嗓子,“颜泠!”
“叫什么叫!又怎么了?!”颜泠一脸怒气,从房间走出来,见一只大黄耗子从客厅窜过去,付轻屿紧接着走进来。
“轻屿!”颜泠三两步走上前,挂到人身上,赖赖唧唧的,“你不是有钥匙吗?”
“忘记带了。”付轻屿将果切放到桌上,“祁放怎么跑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别管他。”颜泠拉着人坐下,“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付轻屿:“租期到了,看了看房子。”
颜泠一下精神了,“你要在这边租房!”
付轻屿点头,“已经租了,就在隔壁单元。”
“你干脆搬过来跟我住算了。”颜泠一挥手,“三室一厅两卫,够了。开学后,祁放也不常在。”
付轻屿双手抱住自己,“不行,我害怕你把人带回来。”
“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把男人带回来。”
“谁要过来住?”祁放褪去皮卡丘装扮,换了身衣服,窜出来,跟付轻屿对上眼神,傻傻问了句,“要过来住吗?”
“在隔壁单元。”付轻屿示意桌上的果切,“过来吃点吧。”
颜泠看他,“你那自由的灵魂呢?怎么,脸上挂不住了。”
被她一说,祁放脸上是真挂不住了,“没有,你快吃点水果吧。”
付轻屿疑惑,“什么自由的灵魂?”
“他刚才那身黄色睡衣。”
付轻屿笑了下,“挺可爱的。”
祁放抬头瞄了她一眼,没接话。颜泠后面说的话,他都没进脑子。
挺可爱的!
夸他可爱!
等等,可爱???
……
不管了,反正夸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