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大盗 第9章 时空大盗(九)

小孩脚步轻快地蹦过来，周身带着点雀跃的劲儿，却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跟在宿克身后，目光偶尔落在他背影上，又飞快移开。

小孩看着桌上精心包装的礼物盒子，里面最上面是海域的照片，“这是什么？”

宿克随口敷衍：“没什么。”

可孩子眼里还是亮了亮，那点好奇藏得极深，只敢轻声问：“我能看看吗？”

宿克看着他，恍然片刻，垂眸道：“看吧。”

他低头收着地图和计划书，头也没抬地问：“喜欢？

小孩手轻轻摸抚着油画，蓝色闪烁的眼眸和画上的大海相呼应：“海域吗？”

宿克嗯了声：“送你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孩子指尖瞬间僵住，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送我？这不是你送别人的礼物吗。”

宿克点头：“你说得对，那你放下，我找个机会再送出去。”

小孩只好轻放下，小心翼翼地把画放好，指尖在画边多停留了一秒，才不动声色地收回。

宿克看向蓝色明媚的海域，又看向模糊的小麦色照片。

他不是很高兴。

心里头莫名堵得慌，说不上来是哪种滋味，只觉得像是珍爱的东西被狠狠糟践了一番。

回到自己栖居的地方，终于可以放松些，一放松，那些东西又如海一般蔓涌。

他起身，关了灯。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整个屋子都沉寂在夜里。

太阳神、荒淫无度……

他真的不敢想……

他搜集证据的时候不敢想，洛天辰问他是不是认识的时候他也不敢确定地说。

那样可爱单纯的一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甚至亲眼看见时都不敢相信……

假设，假设一个很信任的哥哥没有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会有多少难过？

那，再假设，那个哥哥说，去特么的我讨厌这里，我都是骗你的，我来不了你生日，然后转头拆你家……这个难过又会有多少？

再假设，你好不容易刚要到了神力，好不容易刚长出了翅膀，想去问问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哥哥那时候已经被魔神控制得有些丧失理智，拦一个杀一个，打个措手不及又折断了你的翅膀，虽然最后的理智控制让你没有毁尸灭迹，但还是险些让你丧命……这是难过吗？这直接杀人灭口得了。

宿克双手抓紧自己脑袋。

他修过百鬼的心理学，虽然上课睡觉下课玩平板、考试前十分钟才翻了下白枫给的的重点笔记，最后直接61分卡线及格，但是他知道，一个人足够难过的时候，是会大变样的。

宿克拿出怀里的烟，点燃，深吸一口，倒在沙发上。

不过，这么多年，变也正常，他难道就没变吗？

按洛天辰的说法，他不是变得少说脏话了吗？或者说是沉默，不想说话，就是单纯完成任务。他也发现了，现在自己喜欢多考虑，争求面面俱到，之前攻略什么的都是洛天辰求他看，他一般徒手撕开时空裂缝就是闯，硬闯，闯到头破血流他也不回头。

他记得自己最初是喜欢欣赏那些宝物，他自由穿梭在每个时间地点，他遇到许多同为时空异能的好兄弟，他们一起约好自由自在活在各个世界，不为任何人任何组织卖命，他们的灵魂永远属于自己。

那现在呢，现在他加入了百鬼组织，目前还没有正式退出；现在他出卖了灵魂，他清楚自己现在没有对自己的绝对掌握；他现在也不能自由穿梭，他感觉不到时空的边界，他没有力气去撕开任何一个时空缝隙；他甚至离不开糖，每时每刻他兜里都有糖，每天清晨一杯保持清醒的苦涩拿铁里面都要放糖？！

八年足以削弱警觉吗？宿克完全忘了身后还跟着个孩子，脑海里反复盘旋着那些零碎的片段。

孩子就安静地站在不远处，没发出一点声响。夜色里，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宿克的背影上。黑暗让他少了几分掩饰，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悄悄往前挪了半步，嘴唇动了动——那些话堵在喉咙口，几乎要冲破克制，可看着宿克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

宿克终于回过神，却依旧没想起身后的人，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捂着脸，指缝间漏出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和烦躁。屋里静得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飘进来的晚风声响。

小孩慢慢走到沙发旁的小椅子上坐下，身姿端正。他就那样坐着，目光始终落在宿克身上，哪怕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侧脸，也不肯移开丝毫。他又一次张了张嘴，这次声音刚要溢出，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女声打破了。

“宿克，你回来了？”

声音带着几分氤氲的慵懒，从卧室方向飘来，把寂静的夜吓了个激灵。

灯打开。

“巫娜？你怎么在我床上？”宿克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身边还有个孩子，侧头看了一眼，见他安安静静坐着，才又用中文补了句：“你都不是百鬼的人了，客人该待在沙发上。”

孩子默默闭上嘴，收回目光，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

转头一看，巫娜哭的惨兮兮。

“……”

宿克没说话，只皱了皱眉，方才的失神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压了下去。

孩子从口袋掏出原先那颗玫瑰糖，剥开，却没立刻放进嘴里，把玩观赏片刻，才低头慢慢放入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然后宿克就被迫听了巫娜一堆奇葩的人叠人叠人……的传奇故事。

沙发上，巫娜又哇哇哭起来，最后的理性让她也用上了中文加密，“不是，他以为他是谁啊？我可是巫氏家族二小姐。”

宿克递过纸巾，淡淡道：“敢拒绝你的，四界里可没几个。”

他看向旁边默默吃糖的孩子，换了神族通用的语言问：“小家伙，你家人什么时候来接你？”

加密成中文的原因源头的小孩始终低着头，语气毫无波澜：“我可以自己回家。”

“没人接你的话就别回去了，这么晚了，外头不安全，今天你又帮我找书，我还没谢你。”宿克语气缓和下来，“明天我送你。”

“不用了。”小孩调整了下面纱，似乎是遮得更上来些，“你应该很忙吧。”

巫娜凑上去，宿克抬手挡住，回归中文：“小孩在旁边，你好歹注意点。”

巫娜哼了声：“那个呆瓜发疯的时候跟我委屈，说之前因为在小孩面前说脏话，被你屏蔽了很久。”

宿克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宿克，如果你十年后还活着，不，是五年，因为你等不起了——你能娶我吗。”巫娜连忙道，“你不用叫洛天辰哥，我也没这样叫过。你要是不想面对我就不安排你们见面。”

巫娜道：“我会删了那些自拍的果照，如果你能满足我我就不找别的帅哥……”

他就知道巫娜不安分，绯姐居然放心把自己身体交给她……

瞧见宿克眉头皱了些，巫娜声音微低：“那些本来是想威胁你跟我一起弄死百鬼的，或者放在世界上拍卖，曾经烧毁神殿的大盗，估计能卖一些……我删。我马上删。”

巫娜深吸一口气：“那你现在可以和我那个吗？”

宿克：“……什么？”

巫娜拿出相机，里面还有各种马赛克。

“挑吧，反正你得让我当上面的，拍出来是你在求我。”

巫娜眼眶微红，本来就是粉色，这下不知是生气还是什么。

宿克目光看向旁处，抬手掩嘴：“……不是你魅力问题，主要是我，万一我不行呢。”

巫娜：“没事的，我有药。”

宿克：“但我不想，一个如此可爱的人毁在我手里。”

巫娜吸吸鼻涕，擦眼泪。

“不要紧的，我早就毁了。”她声音发哑，“我把所有宝贝都给你，你陪我走完剩下的日子，或者等我不想了为止。就当是场交易。”

宿克盯着她，像是在认真考虑。

“你不是喜欢我姐姐吗？我可以多扮成她的样子，留长发，学她那样温柔。”

宿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巫娜小姐，祝你安好。”

巫娜眼睛一亮：“宿克，你答应了？”

宿克嗯了声。

巫娜蹦起来，“好，五年后，如果我们还没找到人，我就等你求婚！不准比洛天辰给我姐姐的差！”

然后宿克左脸反手挨了一巴掌，很突然，很有力，很清脆。

“……”宿克顶了顶左腮，眉眼又转看巫娜，深色神色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勾挑。

巫娜微扬下巴，粉色眼眸闪烁， “下次我要你亲我，你就得亲我，还得把胡子刮了。”

可惜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刚刚也只是无语后转为本能防范二次攻击，但是看着这般自信爆棚的巫娜，一来二去还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