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箭了!”
官兵的怒吼伴随着弓弦拉紧的咯吱声,从院墙外传来。火把的光影在纸窗上跳动,将围困的肃杀气氛渲染到极致。李工匠瘫软在地,面如死灰。昏迷的王明宇无知无觉地躺着。小小的工坊内,只剩下林序和沈酌两人还站立着,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孤舟。
“谈判。”林序快速低语,大脑在高压下反而更加冷静,“我伪装成游学士子,谎称是李工匠远亲,设法周旋。你带着目标从后墙突围,扰动值虽高,但比全军覆没要好。成功率约有37%。”
“37%?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沈酌啐了一口,反手握住藏在腰后的□□——虽然外表做了复古处理,但依旧锋利无匹,“依我看,直接杀出去!我开路,你掩护,趁乱冲过街角,混入人群。这些官兵的战斗力,不够看!”
“不可!”林序厉声反对,“杀伤本时代官兵,会造成严重的历史因果链断裂!时空扰动将直接突破临界点!”
“那也总比现在就被当妖人同党抓起来砍头强!”沈酌寸步不让,“你的谈判?他们会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士子’和一個身手了得的‘护院’深更半夜出现在工匠铺?外面那帮官差不是傻子!”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砰”的一声巨响,院门被沉重的撞木轰开!木屑飞溅中,一队手持钢刀、如狼似虎的官兵涌了进来!
“拿下所有妖人!”
没有时间再争论了!
“跟上我!”沈酌低吼一声,眼中闪过狼性的光芒,身体如离弦之箭般迎向冲进来的官兵。他没有使用匕首,而是凭借远超常人的速度和力量,用拳脚格挡、擒拿、摔投,动作迅猛如雷,每一击都恰到好处地让对手失去战斗力,却又避开了要害。
林序看着瞬间飙升的时空扰动监测值,心脏几乎骤停。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压下所有计算和焦虑,强迫自己成为沈酌的“后脑”。他的目光如高速摄影机般扫过整个战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兵器的轨迹、甚至地面上可能造成绊倒的杂物,都在瞬间被纳入计算。
“左移半步,右上方有刀劈下!”林序的声音冷静得不像在生死搏杀,而是在解说一盘棋局。
沈酌身体本能地左移,一把钢刀擦着他的右肩落下,砍在地上溅起火星。他甚至没看清刀从哪里来。
“侧后货架,踢!”
沈酌想也不想,回身一脚踹在堆放半成品铜器的木架上。木架轰然倒下,正好砸向两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官兵。
“拉你头顶的晾绳!”
沈酌跃起抓住一根悬挂着金属零件的绳索,用力一荡,不仅躲开了下方扫来的长棍,双脚还顺势蹬在另一名官兵的胸口。绳索另一头绑着的重物落下,引起一阵混乱。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战斗模式。沈酌如同最锋利的刃,在前方劈荆斩棘,依靠的是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和强悍的身体素质。而林序则如同掌控一切的脑,屹立在他身后数步之遥,看似没有直接参与战斗,却通过精准到可怕的预判和指令,操控着环境中一切可利用的因素,为沈酌化解掉所有来自背后和侧面的危机,同时还要分心保护瑟瑟发抖的李工匠和昏迷的王明宇。
两人没有任何演练,甚至充满嫌隙,但在这生死关头,却形成了一种别扭而高效的默契。沈酌负责创造混乱和突破口,林序负责将混乱导向有利方向并控制风险边界。
然而,官兵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很快发现了林序这个“弱点”。一名队正模样的军官悄悄绕到侧面,趁沈酌被三人缠住之际,举刀悄无声息地刺向林序的后心!
林序的全部计算力都集中在为沈酌化解一次合击上,等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道寒光时,已经来不及出声提醒,也来不及躲避!
电光石火间,林序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不是逃跑,而是伸手抓住沈酌的后衣领,用力向后一拉!
沈酌正全神贯注应对前方的攻击,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拽,身体失衡向后倒去。也正因为这一倒,那柄致命的刀锋擦着他的脸颊刺过,划破了一丝皮肉,带出血珠。
沈酌惊怒回头,看到的却不是林序慌乱的脸,而是他因瞬间用力过猛而微蹙的眉头,以及镜片后那双依旧冷静、但深处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急切的眼睛。那双眼睛正飞快地从他脸上移开,重新投向战场,同时嘴里已经报出下一个指令:“右前方柱子,借力,蹬墙,翻越包围圈!机会窗口只有三秒!”
刹那间,沈酌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被冒犯的愤怒,也不是获救的感激,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这个他一直认为冷漠、刻板、只在乎数据和规则的“机器”,竟然会在危急关头,用最直接、甚至有些笨拙的物理方式拉了他一把。
没有时间细想!沈酌凭借林序创造出的短暂空隙,依言蹬柱上墙,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几名官兵身后,造成了局部的混乱。
“就是现在!带上目标,从东南角缺口走!”林序同时将昏迷的王明宇推向沈酌的方向,自己则快速冲到李工匠身边,用简易的记忆消除器(伪装成安抚的手势)在其眼前一晃。
沈酌一把捞起王明宇扛在肩上,如同扛着一袋米糠,另一只手挥舞着夺来的腰刀,格开攻击,向林序指示的缺口冲去。林序紧随其后,一边奔跑,一边不断制造小的障碍延缓追兵。
两人一前一后,以一种近乎狼狈却又异常协调的姿态,终于冲出了工坊,融入了临安府深夜曲折的巷道中。
七拐八绕,确认暂时甩掉追兵后,两人才在一处废弃的砖窑停下脚步。沈酌将王明宇丢在地上,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看向同样呼吸急促、发髻微散、青衫沾尘的林序。
“刚才……”沈酌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刚才的扰动值已经接近红色警戒,但尚未突破临界点。目标的记忆已消除,李工匠的短期记忆也做了模糊处理,官府只会以为是一场江湖寻仇或□□火并。”林序迅速打断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刻板,仿佛刚才那个在混战中蹙眉拉他的人只是幻觉,“我们需要立刻前往撤离点。”
沈酌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再次扛起王明宇:“带路。”
夜色中,两人沉默地向着城郊预定的撤离点疾行。任务勉强完成,但彼此之间那种别扭的感觉,似乎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坚冰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透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星火。
然而,当他们终于抵达隐蔽的撤离点——一座荒废的土地庙,启动伪装成香炉的时空信标时,异变突生!
原本应该稳定开启的蓝色时空通道,此刻却极不稳定地闪烁起来,内部充斥着紊乱的能量流和细小的空间裂缝,发出滋滋的刺耳噪音。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在扭曲震颤。
“怎么回事?”沈酌皱眉看着那极不稳定的通道。
林序快速检查着信标读数,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是之前的剧烈能量波动……我们的打斗,尤其是你最后那几下超越时代限制的发力方式,可能引起了局部时空结构的不稳定反馈。这个通道现在非常危险,强行穿越的风险……无法计算!”
时空通道的光芒忽明忽暗,映照着两人同样凝重的面孔。他们成功从南宋临安府的围困中脱身,却似乎陷入了另一个更加棘手的困境——归途,变得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