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搭档：命定之绊 第27章 长夜与微光

洞外，狼嚎声此起彼伏，仿佛饥饿的幽灵在黑暗中徘徊，冰风穿过岩缝，发出尖锐的哨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身处何等的绝境。洞内，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回响。

沈酌的体温高得吓人，身体却一阵阵打着寒颤，这是高烧到极点的表现。冰冷的岩石无法提供任何暖意，反而在不断汲取他们本已稀薄的热量。湿冷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四面八方钻入骨髓。

“冷……好冷……”沈酌无意识地呓语，蜷缩的身体瑟瑟发抖，原本桀骜不驯的眉宇因痛苦而紧紧拧在一起，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序看着他那张在黑暗中模糊的、失去血色的脸，没有任何犹豫。理性分析在此刻毫无意义，生存的本能和某种更深层的情感驱动着他。他侧过身，小心翼翼地避开沈酌右肩的伤口，然后伸出双臂，将那个因为寒冷和发烧而不断战栗的身体用力地、紧紧地揽入了自己怀中。

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刹那间，冰冷的布料相贴，随即传来的是沈酌身上滚烫的体温。林序被那高温烫得几乎一颤，但他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试图用自己同样不算温暖的体温，去包裹住怀中这片脆弱的风暴。

“坚持住，沈酌。”林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贴在他的耳畔响起，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安抚。他调整姿势，让沈酌未受伤的左侧身体紧紧依偎在自己胸前，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他冰冷的手脚和脊背。

这是一个超越安全距离的拥抱，紧密得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肋骨的轮廓和心脏急促的搏动。林序的下巴轻轻抵在沈酌的头顶，发丝间混杂着血腥、硝烟和冰雪的气息，并不好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真实的锚定感——他们还活着，在一起。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淌。林序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为怀中人抵挡寒冷的雕塑。他的体温似乎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或许是心理安慰，沈酌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虽然依旧烧得糊涂，但至少不再那么痛苦地呻吟，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些许。

然而，低温是公平的杀手。后半夜，洞内的温度降到了最低点。林序也开始感到难以抑制的寒冷，牙关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搂着沈酌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麻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怀中原本昏沉的人动了一下。

沈酌的意识似乎挣扎着浮出水面片刻，模糊中，他感觉到了身边热源的轻微颤抖。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驱使着他。他费力地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摸索着，抓住了那件原本勉强盖在两人身上的、早已破损不堪的时空局制式外套——那件在法国大革命时空染血、在传送中撕裂、如今是他们唯一御寒之物的破布。

他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将那件单薄的外套大部分推到了林序的身上。动作笨拙，甚至扯到了背后的伤口，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但外套确实更多地覆盖住了林序的背脊。

“……你……也冷……”沈酌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湮灭在风声里，随即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只是一个微小的、近乎无意识的动作，一句含糊不清的呓语。

却让林序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撞着他的胸腔，酸涩而滚烫，几乎要冲破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壁垒。在这种自身难保的绝境里，在意识模糊的高烧中，这个家伙……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桀骜不驯、仿佛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家伙，第一个本能反应，竟然是分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遮蔽？

林序低下头，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努力想要看清沈酌的脸。视觉失效，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沈酌沉重而滚烫的呼吸，能感受到他身体不正常的高热，也能感觉到那件被推过来的外套上，残留着属于沈酌的、微弱的热度。

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心疼和一种难以定义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矫情地推拒。他只是沉默地、轻轻地将那件承载着滚烫心意和冰冷温度的外套重新拉好，更严实地覆盖在两人紧紧相贴的身体上。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动作——他将沈酌更紧、更密实地搂进怀里，几乎是将他整个人圈住，用自己的体温形成一个微不足道，却倾尽所有的保护圈。

理性告诉他，这样紧密的接触会加速热量的流失，并非最优解。但此刻，他不想理会什么最优解。他只想让怀里的这个人暖和一点，再暖和一点，只想守住这黑暗中唯一的、由生命和信任点燃的微光。

这一夜，格外漫长。

林序彻底放弃了睡眠。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岩壁，将沈酌护在怀里相对温暖避风的内侧。耳朵高度警觉地捕捉着洞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那些越来越近的狼嚎让他神经紧绷，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同时，他还要分神照顾沈酌，时不时探探他的额头温度，在他因噩梦呓语时低声说几句“没事，我在”，在他渴得嘴唇干裂时，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取水袋里仅存的、半冻的水，湿润他的唇瓣。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无限放大。沈酌每一次痛苦的喘息，每一次无意识的蹭动，都清晰地传递过来。林序的心跳，仿佛和怀中人滚烫的体温同频，鼓噪着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想起沈酌平日的样子。那个在任务中如同出鞘利刃、锋芒毕露的王牌；那个在舞会上能吸引所有目光、笑得漫不经心的家伙；那个会跟他针锋相对、嘴上从不吃亏的混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脆弱地、毫无防备地蜷缩在他怀里，将最薄弱的后背和生命都托付给他。

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汹涌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这不再是出于搭档责任或是对“被连累”的愧疚，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深刻的情感——他不能让这个人死在这里，不能让他眼中的光芒熄灭。

“机器”般冷静的分析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失控”的边缘。而这种失控，并非源于危险，而是源于怀中这份沉重的温暖和信任。

长夜漫漫，危机四伏。但在这个冰冷的史前洞穴里，两个原本格格不入的灵魂，却以最原始的方式紧紧相依，用彼此的体温和无声的守护，对抗着整个世界的严寒与恶意。

当天边终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铅灰色的光线，预示着黎明即将来临时，林序感觉到怀中的沈酌动了一下。

持续的高烧似乎退去了一些，滚烫的体温开始下降。沈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意识先是混沌，随即迅速清晰。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背后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然后是喉咙的干渴。接着，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脸颊贴着一个温热的、带着心跳声的源头。他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的、属于林序的独特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和冰雪的味道。

沈酌猛地抬起头。

视线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布满血丝却依旧深邃的眼眸中。

林序正低头看着他，一夜未眠让他脸色疲惫，但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疲惫，有松了一口气的痕迹，还有……一些沈酌看不懂的、深藏的情绪。

两人就以这种极其亲密、甚至可以说是纠缠的姿势，在渐亮的晨光中，无声地对视着。

沈酌的大脑宕机了一秒。他发现自己几乎是整个人趴在了林序的怀里，而林序的手臂，还牢牢地环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