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君 第5章 书稿

银子。

一块白花花的银子。

看着这出现在自己手心的东西，李琰忽然笑了。

第一次有人胆大到将银子放到他手心。

萧氏难道不知道他是谁吗？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他！

钱给出去，萧以棠竟觉得自己的脊背都挺直许多。

果然有钱的才是大爷。

“李公子我们成亲前说好的，我资助你科考，你娶我。如果以后我赚了大钱，也可以换一处更大更宽敞的住所，不过地契上要写我的名字。”

晋朝女子可以拥有自己的宅院，但需要经过丈夫的同意。

“我瞧着旁边的宅院就挺好的。”

李琰闻言发出一声冷嗤，萧氏不仅觊觎他，还觊觎他的宅院。

经过萧氏的提醒，他对她说的交易有了模糊的印象，一个接近他的借口而已，他从未当真。

真不知萧氏是入戏太深还是愚蠢至极，竟然当真，还像模像样地给了他一块银子。

呵！

他，李琰，天潢贵胄，怎么会需要一个女人的银子。

李琰睨着跪坐在床榻上的女人，言语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你将银子拿回去，我不需要。”

男人的反应在萧以棠的预料之中，欸，李公子可耻的自尊心啊，都过得这么寒酸了，还不要她的钱。

是她说话太直白的原因吗？

萧以棠摇摇头：“李公子，你拿着吧，君子重诺，我虽是女子也明白说出去的话就要做到，否则会被人嘲笑。你我既然成亲，不管是否自愿，我们已经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妻之间相互帮助，没有什么难堪的。”

“我可以发誓，我出钱资助你科考的事情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在外人眼中，李公子依旧是赚钱养家的那个。”

萧以棠在心里琢磨，这样应该可以了，对外可以保住李靖川的脸面，对内他们又不至于过得太清贫。

她不相信只知道读圣贤书的李靖川，能有赚钱的方法和手段。

李琰的眼神比之前暗了许多，他从没见过这般不会看人眼色的棋子。

他张口还欲说什么，门外赵广的声音又传进来：“主子，您收拾好了吗？我们得出发了，不然可能会迟到。”

李琰强压下心中涌起的情绪，眼神凌厉地看了萧以棠一眼，转身，大步流星朝外走。

赵广连忙跟上去，察觉到李琰身上的怒气，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他小心翼翼地揣摩着李琰的心思，怎么会这么生气？难道新婚夜不太愉快？

李琰之所以要五更起，是因为他还需要去一趟肃王府换朝服。

马车上。

男人随手将银子扔在四方桌上，泛着银光的银子怎么看怎么碍眼。

五更，天慢慢发亮，街道上的人很少，平静的街道上，只有马蹄哒哒赶路的声音。

“赵广。”马车上传来李琰泛冷的声音。

“主子，怎么了？”赵广在马车外回道。

“你说萧氏究竟知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李琰眸光发寒，要是萧氏知道他真实的身份还敢给她塞银子，他倒有几分佩服萧氏的胆量。

赵广大惊，主子竟然和他谈起女人来了，这是主子第一次和他谈女人。

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可他是无根之人，他又怎么能懂女人呢？

“奴才不知。”赵广心酸道。

李琰唇线崩得很紧：“回去。”

赵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再回去？回到那破院子？

马车很快调转方向，朝着三间瓦房的狂奔过去。

看着去而复返的男人，萧以棠躺在床上，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李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是忘记什么东西吗？”

李琰居高临下地睨着萧以棠，意有所指道：“萧氏，我是谁？”

萧以棠愣了愣，从床榻上跪坐起来，些许困惑浮现在她眼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藏不住任何心思：“你是李靖川啊。”

男人盯着她，没有任何反应，萧以棠以为男人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脸上渐渐浮现一层红晕，女人一字一句，却又声音微弱地补充道：“是我的夫君。”

萧以棠还穿着昨夜红色的里衣，清晨的风吹起她垂落的发尾，衣衫轻晃，露出引人遐想的肌肤。

李琰目光晦暗，萧氏模样不似作假，她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有趣，背后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竟然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告诉萧氏。

如此，他就和他过过招，看以萧氏为棋，他们二人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李琰的视线不经意落在萧以棠由于紧张扣着被子的指甲，雪白的手指上，粉色的指甲圆润小巧。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男人又一次甩袖而去。

萧以棠莫名其妙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搞不懂，他匆匆回来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份吗？

还，萧氏我是谁？

啊……怎么办……有点霸道……她还挺喜欢这一挂的。

文弱秀才并不是她的喜好，她喜欢略微带点强势但又尊重人的男人。

李琰离开后，萧以棠又睡了过去，现在醒，严重不符合她的作息。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春梨过来叫她：“小姐，我的小姐你别睡啦，咱们今天不是和掌柜的约好时辰交书稿吗？”

萧以棠在喜衾上滚了滚：“好春梨，你再让我睡会儿吧，你不知道我们昨晚折腾到多晚，今天五更的时候，我还被李靖川吵醒了。”

床上的女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完全不够睡。”

春梨听着自家小姐豪放的话语，一张粉嫩的脸皮慢慢红透：“小姐，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春梨还没有嫁人。”

萧以棠一听就知道春梨误会了：“不是，春梨我们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春梨惊讶地睁大眼睛，忍不住嘀咕道：“啊？怎么会这样，姑爷难道不行吗？”

春梨看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姐，正常男人和小姐同床共枕，早就把持不住了。

萧以棠有点羞涩：“哎呀，你别担心这个，我们是因为感情还不到，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转移话题道：“春梨，你们昨晚睡在哪里？”

萧以棠觉得自己有点没良心，昨夜李靖川来了以后，她一直想着怎么应付他，都忘记春梨了。

春梨一双杏眼眨了眨：“我们睡在隔壁的宅院。”

“隔壁宅院的主人不在家，赵广和那家的管家认识，央求他给了两间厢房。”

这下轮到萧以棠震惊，她和李靖川在荒屋艰难休息，春梨和赵广睡在宽敞的厢房。

“赵广神通那么大？”

“春梨你知不知道，昨晚我睡在这荒屋都有点害怕。”

萧以棠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像极了一只小狐狸：“呜呜，春梨我不想住在这里，破破烂烂的，你今晚能帮我和赵广说说吗？让他帮我求求人，我也想住一下宽敞明亮的厢房。”

春梨非常喜欢清晨刚刚醒来的小姐，真实可爱，没有将那么多枷锁背负在自己身上，娇憨得让人心软。

和春梨闹了一会儿，萧以棠掐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春梨做事情严谨认真，每次都会提早一炷香的功夫叫她，害怕迟到误事。

将压在箱底的男装拿起来换上，萧以棠和春梨直接从娇俏的两个小姑娘，变成俊美的公子哥儿。

萧以棠手执一把折扇，折扇上写了四个大字“一枕清风”，她手腕翻转，干脆利落地将折扇收起来，合起来的扇面挑起春梨的下巴。

萧以棠笑得风流倜傥，颠倒众生：“小美人，咱们走吧！”

春梨又气又羞：“小姐，你别和我闹了，还是正事要紧。”

光明正大地从李琰的院子中走出来，萧以棠心中感慨颇多，小院子破是破，倒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要是在萧府，她绝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出来。

萧以棠领着春梨，轻车熟路地上了一架马车。

碧梧书社。

负责接待的伙计看到萧以棠二人，亲切地迎上去：“萧公子，你终于来了，我们掌柜的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生怕你交不上书稿。”

萧以棠手持折扇，步伐轻松自在：“劳烦小哥带路，我都和王掌柜合作这么多次，他还不信任我。”

伙计陪着笑：“信任，信任，老板当然信任你，你现在可是他的摇钱树。”

他们说着闲话，很快来到碧梧书社的三楼，碧梧书社二楼是一些学子聚集坐而论道的地方。

“兄台此言差矣，宣纸书箧，我们考取功名应当是为了天下百姓。”

“民为贵，若民生艰难，为君者又岂能安坐高堂。”

“……”

萧以棠隔很远就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

伙计将萧以棠领导碧梧书社三楼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子：“萧公子请吧，老板在里面等您。”

萧以棠推门进去就看到一身材圆滚滚，胡子茂密的男人，男人笑起来精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萧公子好久不见。”

男人是碧梧书社的老板，王仁成。

王仁成行了一个拱手礼，邀请萧以棠坐在一旁的红木太师椅上，春梨抱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站在萧以棠身后，木盒里面放着萧以棠写好的书稿。

寒暄一番，直接进入正题。

“萧公子，上期书稿的销量不太好，有些书稿都没卖出去，这期的书稿，是不是应该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