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女翻译 第1章 大病初愈

1837年，伦敦，靠近伦敦东区的贝瑟纳尔-格林贫民窟。

晚上8点，随着纺织工厂的下班钟声敲响，纺织女工艾莉森·怀特揉了揉她粗糙的手指，眨了眨布满血丝的双眼。

她现在劳累不堪，恨不得倒地就睡，但她又睡不着。心里想着大病初愈的大女儿尤兰达和总是喊饿的双胞胎儿子，计算着工钱、房租与食物，艾莉森·怀特怎么也睡不着。

自从丈夫本染上斑疹伤寒去世后，家里的日子就浸泡在了黄连水里。

先是耗尽微薄家产给本治病，本走后，艾莉森付不起房租，房东便把她们的行李扔出门外，她只能带着孩子搬来贝瑟纳尔-格林贫民窟。

后来纺织厂给的工钱又下降了，现在这点钱根本不够维持日常生活的。

而尤兰达又生病了，幸亏这孩子自己挺过来了，艾莉森已经没有闲钱给她看病了。

穿过密集的房屋，踏着污水与垃圾，艾莉森回到了她的租房里。

这是一间12平方米的小屋，墙壁老是渗水，屋顶也会漏雨，屋子里的霉味很重，唯一的一件家具是一架“三层床”，旁边搁着两个上了锁的木头箱子。

11岁的尤兰达·怀特正躺在“三层床”的第二层，上面那层是她两个弟弟的床，下面的床是艾莉森在睡。

这个黑发碧眼的小姑娘身形瘦弱，皮肤苍白，嘴唇十分干涸。

“尤兰达，我亲爱的，今天感觉好吗？”艾莉森一边向她的两个儿子展示她什么也没带回来，一边走向自己的女儿。

说来也怪，艾莉森本以为尤兰达要熬不过去了，她已经对尤兰达的痊愈不抱任何希望了，毕竟尤兰达的额头是那么烫，每日吃下的食物是那么少。可是在发了三次烧后，尤兰达又挺了过来。

“还好……妈妈。”尤兰达发出虚弱的声音。这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艾莉森怎么会想到，她的女儿已经去往天国，醒过来的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尤兰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德语大学生，她的名字跟音译之后的yolanda只差一个字。

因为一位醉酒驾车的司机，尤兰倒霉的死在毕业当天，魂穿到1837年的英国伦敦，成了一位11岁的英国小姑娘。

事情已成定局，尤兰只好拼命扮演好尤兰达，尽管她继承了尤兰达的记忆，但在喊艾莉森“妈妈”时，她心里仍有一种负罪感，虽然这并不是她的错。

“妈妈，我饿了！”6岁的利奥和马迪欧是一对双生子，他们长得很像。这对兄弟还没有很好的适应吃不饱的日子。

艾莉森只能麻木的回答：“我知道了。”

她移开带轮小炉子和堆在箱子上的一把大铁锅并一把煎锅，把上锁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些黑面包和几个煮好的马铃薯。

燃料是十分昂贵，因此艾莉森只能负担得起一周几次的烹饪。她昨天就煮好了今天的马铃薯。

尤兰达分到了一片黑面包和两个马铃薯。她慢慢咀嚼起来。她一边吃着，一边思考着现在的处境。

现在的生活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尤兰达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改善家境，至少能让怀特一家不会饿肚子。可是，她现在能做什么呢？

尤兰达叹了一口气。

吃完食物的艾莉森也叹了一口气。她忧心这周的房租。别看贝瑟纳尔-格林是一个贫民窟，它处于几个纺织厂中间，是纺织工居住的一个热门选项。光是这间小屋子的租金每周就要花艾莉森4先令，而艾莉森每周的工资只有10先令2便士。

艾莉森翻出了一张废纸，在上面写下本周的花销计划：

“燃料费：低等煤炭每吨8-12先令，下周试试炭渣

2先令/周

主食：黑面包每磅2-3便士、马铃薯每磅约1-2便士、燕麦每磅3-4便士

2先令/周

蔬菜：廉价季节蔬菜胡萝卜、洋葱每磅约1-2便士，现在可以不吃

如果要吃的话，1先令/周

肉类：内脏每磅3-5便士，给尤兰达补补身子

1先令/周

其他（糖、茶、盐等）：

0.5先令/周 ”

这么算下来，艾莉森每周只能攒下2便士，前提是没有人生病，纺织厂没有减少工资，她们一点意外也承受不起了。

可是孩子们要是想吃个零嘴是不可能的了，想送他们去读书也不可能了。年初本·怀特还在时，艾莉森和本计划着攒攒钱，送孩子们去教会学校或民办学校读书。本认为读书才能让孩子们跳出当工人的命运，不然只会一辈子当个穷人。本是读过几年书的，后来他的父母早早死了，他才去当了纺织童工，结识了同为童工的艾莉森。艾莉森本来不识字，是本教她了一些。

想到这里，艾莉森又叹了一口气。要是本还在就好了，本的工资是艾莉森的三倍。

尤兰达听到艾莉森连叹两口气，便直起身子去瞧她怎么了。

艾莉森摸了摸尤兰达的额头，说：“不烫了，再躺几日也许就好了。可我们的日子该怎么办呢？要是你爸爸还在就好了。”

尤兰达看了看母亲手中的纸，明白艾莉森是为了钱在发愁。

“妈……妈妈，等我好了，带着利奥和马迪欧去街上看看能干点什么，也许擦鞋，也许卖点什么，也能赚个1、2先令。”

“傻孩子，那也是需要本钱的，而且生意也不一定好，还会亏本。”

“那我也去纺织厂当童工。”

“那不成。”深知纺织厂危害的艾莉森立刻否决了尤兰达的提议。

纺织厂工人每天通常需要工作12小时，甚至更长，一周工作6天，只有周日休息。工厂内噪音很大，震得艾莉森头晕耳鸣。空气又污浊，充斥着棉絮和灰尘。在大件机器间挤来挤去地工作，也容易受伤。

尤兰达也明白纺织厂糟糕环境对工人健康的危害。她还知道纺织工厂空气中充满粉尘和纤维，长期吸入这些有害物质容易导致工人们得肺结核和哮喘。

可是这样，赚钱就更要提上日程了。艾莉森还在纺织厂工作呢。

“明天，我还是去街上看看，万一能碰上个工作呢。”尤兰达说。她不想躺在这里，让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供养她这个冒牌货。

“你再躺几日，等身体好了再说吧。”艾莉森叮嘱她。

第二天，艾莉森5点就出门上班了。

尤兰达和她的弟弟们在8点醒过来，他们各就着凉水啃了一片黑面包当早餐。

“嗨，利奥，马迪欧，我是说，你们天天在外面玩耍，有没有看见跟我们一般大的小孩都干些什么？如果不当童工的话。”尤兰达问道。

“这我知道，像我这样大小的男孩，一般都干点收集废品卖钱之类的事，不过一天也挣不到一便士，报酬好一点的事是去帮工，比如送信、搬运什么的。但是应该没有人要我们。对了，我还认识一个当木匠学徒的男孩，他叫杰克，他没有工钱，但是包吃包住还教手艺。”利奥睁着他的大眼睛看着尤兰达，寻求姐姐的赞扬，他是一个圆脸小男孩，总是透着一股机灵劲。

“嗯，对。”他的孪生兄弟马迪欧是一个更容易害羞的孩子，他总是附和利奥的话，认为他兄弟说的都是对的。

“那我这样大的呢？”尤兰达接着问。

“你嘛，女孩没有什么可干的，也许去富人家庭当女仆，可那要家境好一点的，你不够格儿，而且你现在太瘦了。刺绣和编织，你也不会，我昨天看到街头有一个穿蓝布裙子的大姐姐去布鲁斯成衣铺卖了一块带刺绣的手帕，那么一小块，卖了1英镑！布鲁斯老头儿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要知道，他家的女仆艾米说他只有那么抠门了。”利奥说得激动，爬到了尤兰达床上。很明显，搬来贝瑟纳尔-格林后，没有人管教的他走街串巷，认识了不少人。

利奥缓了缓气，接着说：“你能卖火柴或鲜花，可那些别人也能卖，为什么顾客要买你的呢？你也不是什么大美人。”

尤兰达失望的对利奥表示感谢。别说之前的尤兰达，现在的尤兰达尽管来自东方，也并不会刺绣这种精细活。

“不管怎么说，明天我们一起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赚点钱。”尤兰达对利奥和马迪欧说。

“你最好不要报什么希望，有赚钱的法子别人早干——但也许我聪明的姐姐能想到什么新法子呢？”利奥见尤兰达一脸失望，心有不忍，改变了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