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运行 第20章 王晚天1

垂山城的某处偏僻区域，巷子尽头的黑心诊所内，棕发青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厚布窗帘将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一盏台灯亮着最低档的光芒，全知坐在床边，翻看一本书。

书页泛黄，文字是手写上去的，字体刚开始还中规中矩，后面越来越潦草，流露出书写者的烦躁，但画在纸上的图案和地图非常精细，可见其用心程度。

木门被敲响，全知打了个响指，门应声而开，封越大步走进屋内，看到何乌，不悦地皱了皱眉：“你说过他会没事。”

“年轻。”全知淡淡道。

封越一愣，他有点没理解全知的意思：“你说什么？”

全知合上书，抬头注视封越：“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

相顾无言，封越头脑风暴，思来想去，最后的结论便是：冰冷的全知学会了玩梗。

床上的何乌看起来确实毫发无损，连衣服都是临走前穿的那一套，干干净净，头发也没乱。

“你给他换了套衣服？”封越指着何乌怀疑地问道。

相处十多年，何乌是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出门一趟就得换套衣服，并非是何乌衣服多，而是在任务期间何乌绝对不会爱惜自己的衣服，在地上打滚都是常态，回家了也是直接扔垃圾桶里，当然，除了那两套昂贵的正装。

“……没有。”全知似乎有些无语。

封越一脸不信。

全知站起来，双手藏在黑袍下，“倒是开朗了许多……”

封越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

一切记忆都在闪回，王晚天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自己的回忆里，她在记忆里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也看到了鲜少回家的父亲。

自能记事起，每到傍晚，母亲会牵着自己的手，在夕阳下一同回家，打开家门，暖黄的灯光骤然亮起，门口的鞋柜里塞满了她和母亲的鞋子，房子是三室一厅的布局，母亲的房间里挂着父母的结婚照，除此之外，整个房子里没有任何有关父亲的痕迹。

王晚天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父爱的可怜孩子，相反，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很爱她，她从不缺爱，快乐的童年在温馨时光里匆匆飞过，转眼间便来到了人生重大转折处。

夏日炎炎，学生们无精打采地坐在教室里，空调外机发出嗡嗡的响声，正是课间休息，走廊上有人结伴同行，有说有笑。

“王晚天，出来一下。”班主任站在门口，汗珠顺着这名中年女子的脸颊滑落，藏进衣领，班主任紧张地扶了一下眼镜，装作和蔼的模样，掩盖悲伤，让王晚天同她一起去办公室。

办公室的冷气比教室更足，老师们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有的在准备教案，有的在批改试卷和作业。

“王晚天啊，”班主任示意少女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希望你听完后可以冷静一下。”

这出乎王晚天的意料，她向来优秀，本以为又是自己参加的竞赛获奖，班主任让她来办公室领奖状而已。

“王晚天，你的妈妈，去世了。”

脑袋轰鸣一声，王晚天不敢置信地抓住班主任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询问，可答案还是那几个字，见状，其他老师前来安慰，可她都听不进去。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母亲的身体明明非常健康，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老师，今天是愚人节吗？还是……”

“王晚天，冷静一下！”班主任担心地喊道，“先听我说！你的母亲是因为车祸去世的，王晚天，王晚天！”

眼前一黑，少女晕了过去，昏迷前耳边充斥着老师们的呼喊。

再次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母亲担忧的脸，而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味飘散在空气中，透明药液顺着软管和针头流进自己体内，病房内安安静静的，房门虚掩着。

“好，我明白了。”门被推开，中年男人挂断电话，抬头就注意到王晚天那双暗淡的眼眸，他急忙上前，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说什么。

“我妈妈呢？”王晚天的嗓音沙哑，“我妈妈去哪了？”

“抱歉，晚天，我……”中年男人不知所措地移开目光，“你妈妈她……我很抱歉。”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王晚天强撑着要起床，“我要知道一切！”

“等我一会，我现在让人把电脑送来，你先好好休息，很快就能知道了，好吗？”

眼前这名男子，正是王晚天的父亲，在记忆里见面不超过五次的亲人。

拿到笔记本电脑，王晚天点开监控录像，录像显示她的母亲站在人行道上查看手机消息，一辆跑车猛地闯进监控画面里，直直撞向她的母亲。

“谋杀，对吗？”王晚天抬头看着父亲，泪水从眼眶里涌出，“人抓到了吗？”

“……自尽了。”

“我没听过妈妈有仇人……”

“是我的敌人，”中年男人语气哽咽，“是我对不起她……抱歉。”

王晚天抹了抹眼泪：“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病房内，传来少女的嚎啕大哭。

……

葬礼结束后，为了避免触景生情让王晚天走不出来，她的父亲找了处新住址，和学校离得不远，在王晚天的强烈要求下，她的父亲放弃了寻找保姆照顾她的想法，转而增加了她的生活费。

“抱歉啊，晚天，我还有工作，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时的王晚天不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父亲。

成年前夕，王晚天早早定好蛋糕，将她与父亲之间的聊天记录来回看了很多遍，嘴角微微勾起。

只要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她的父亲便会回来陪她一起过生日。

门铃被按响，王晚天怀揣着喜悦，前去开门。

一名年轻男子拄着拐杖，在身后几人的搀扶下勉强支撑起身子，他眼含热泪，脸上满是悲痛。

“王小姐，很抱歉，您的……”

王晚天完全听不下去，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她不顾一切地冲下楼，有几人想要拉住她，但似乎都怕伤到她，伸出手又收回，用对讲机联系楼下的队员。

手机屏幕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温馨的语句被分裂成大小不一的色块。

楼下的人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专业的心理医生开导着王晚天，而王晚天只是看着黑衣男子捧着的黑白遗像，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