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昙花一现后,令狐轩又消失了。
不过他人虽然不在,指示却是一条不落,全都通过小鸦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栗月面前。
不准随地乱躺。
不准随意接近寝殿楼顶的房间——此处特指某人的床。
不准摘山里的果子。
不准骑着乌鸦到处跑。
不准随意离开大殿。
尤其是“不准离开大殿”,甚至还附上了一张地图,详细地标出了她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
栗月用手比划了一下,整座太华山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她的活动范围被死死限制在大殿里,连一个小指甲盖的面积都没有。
她试着无视令狐轩的话,踏出大殿,下一秒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设置的结界上,捂着额头退回来。
小鸦站在结界外面,着急地来回踱步,不断发出“呱呱呱”的短促叫声。栗月和它四目相对,无比真实地上演了一出铁窗泪。
这下好了。
就因为提了个双休,她连人身自由都没了。
栗月现在可以确定肯定以及笃定,释清道尊绝对是她这辈子,上辈子,乃至上上辈子所见过的,最黑心的老板。
搞囚禁?他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控制狂!
他到底是想干嘛?
被困住还能睡觉,不让她出去摘果子吃却会饿死。
栗月把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的唯一跟食物沾边的只有各种各样的种子。
你别说,这些蔬菜和水果全是她爱吃的。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爹娘还挺了解她的喜好。
或许这具身体原主的口味和她差不多?
可是种子又不能当饭吃。
栗月颓丧地垂下脑袋。
自从令狐轩消失,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栗月预估了一百种死法,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被活活饿死的。
天呐,难道乾坤袋里就连一口干粮也没了吗?
栗月埋头苦找,像米缸边的老鼠,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塞进袋子里。
她什么吃的都没找到,倒是翻出一方晶莹剔透的玉佩来。
白玉被她握住,仿佛突然找到了某种归属,细腻如酥,散发出迷人的光华,宛若一方凝练的月色,却是触手生温,很柔和,很温暖。
栗月心弦一颤,把玉佩捧在手心,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仿佛捧着一方稀世珍宝,生怕一个晃神就将它摔碎了。
玉佩是不规则的形状,像一片卷云,躺在她掌心,像天边的星星一样,无声地闪着柔光。光线流淌过白玉之上雕刻的每一道纹路,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那一闪一闪的流光,跳动着,渐渐与她心跳的频率重合。
栗月将玉佩举起来,只见正中央刻着一个大大的“月”字,正好是她的名字。
“难道这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她不禁猜测道。
很久以前听福利院里的阿姨说过,玉是有灵性的宝石。这里又是玄幻世界,说不定这玉也能修炼成人什么的。
反正她都快饿死了,试一试总不会少块肉。
这么想着,栗月把玉佩拿远,像敲门一样,轻轻敲了敲,试探道:“有人吗?”
倘若换做十几天前还好好活在现代的栗月,见到这副场景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可是现在的栗月彻底没法了。
要是没人来搭理她,她真的会被释清道尊饿死在这个地方。
她又不会法术,眼前这只玉佩是她手边看起来唯一和玄幻沾边的东西了。
栗月先是敲了敲,没反应。她又想到阿拉丁的故事,拿起袖子使劲在玉佩擦了三下,还是不行。
她没办法了,把玉佩放在一边,扑通一声跪在它跟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变!”
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栗月怀疑自己真的已经饿得精神失常了。她从地上爬起来,直感到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
拼着最后一口气,栗月拖着沉重的身体,坚持到大殿门口,靠着牢固结界,坐在了地上。
然后她就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令狐轩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栗月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直接靠着结界睡着了。这一次更过分,连垫子都没有。
蠢鸟不知道去哪儿了,令狐轩叹了口气,抬脚走过去。
他闭关了整整两天,一闭上眼睛全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脸,怎么也静不下心。
她那么喜欢乱跑,带着软乎乎的垫子和毯子四处乱躺,好像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撞见她,每一次他都必须极力克制才能压抑住内心深处接近她的渴望。
事情好像变得不对劲了,不知不觉间,他成了那个被拿捏的玩具,糟糕的是拿捏他的人无知无觉,一招比一招出人意料,打得他招架不过来。
明明下定了决心远离她,闭关修炼,拿回他作为主人的掌控权,可是仅仅过了两天没见她……
他竟然就连两天都忍不住!
令狐轩不禁开始痛恨自己。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废物成这样。
然而他已经答应了栗月,要带她离开太华山。
外面的人对他们虎视眈眈,从前他孑然一身,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有了这个女人,为她的安全考虑,他千万不能冒进,必须谨慎行事。
令狐轩打算在恰当的时候解除太华山附近的结界和障眼法,主动给外面的人可乘之机,一旦他们有所行动,他就能找到破绽,带着栗月逃出去。
这结界和障眼法他从来太华山的第一天就设下了。
既然他们把他关在这里,他也绝不会让他们占到好处,有机会在他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所以结界之外还有结界。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令狐轩原本从来没有打算过主动解除结界,一切都是为了栗月。
他让她留在大殿里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可是她显然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令狐轩气极了,早知道这样,他不如直接让她被血月冥果毒死,免得这么惹人牵缠挂肚,这么惹人生气。
“笨蛋。”
他看着地上的人,小声骂了一句,走近的瞬间,结界散开,睡着的姑娘顺势靠倒在他怀里。
令狐轩这才发现,她不仅睡得安详,手上还紧紧抓着仙玉碎片。
靠近的瞬间,仙玉闪出刺眼的光芒,令狐轩一惊,险些将怀里的人一把扔出去。
危急时刻,他连忙屏住呼吸,这才没有惊动仙玉。寒光散开,令狐轩第一次凑得那么近,这才看清这方仙玉碎片上竟然刻着一个“月”字。
好得很。
令狐轩冷笑一声。
如今看来,他的克星究竟是仙玉还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的确很不好说呢。
仿佛是察觉到他没有伤害主人的意思,仙玉十分知趣地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了栗月腰间的乾坤袋里。
令狐轩松了口气。
破石头还挺通人性。
他不耐烦地晃了晃怀中的人:“醒醒。”
栗月发誓,她完全是被眼前这个神经病给折磨醒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混蛋,连晕都不让人好好晕?
她睁开眼睛,看到释清道尊的时候已经彻底绝望了。最莫名其妙的是,对方还一副极不耐烦、兴师问罪的模样。
栗月用仅存的力气,毫不犹豫地对他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骂道:“滚蛋。”
能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被饿死?
“你骂我?”
这么久不见,第一句话就是要他滚。
令狐轩看着怀里的人,怒极反笑:“你居然要我滚开?”
栗月:“……”
令狐轩捏着她的脸:“你真是放肆,难道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让你生不如死?”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已经有恃无恐到了这个地步。
栗月虚弱地叹了口气:“生不如死?不好意思,托你这混蛋的福,我马上就要死了。”
她彻底没力气了,耷拉脑袋,靠在令狐轩怀里,虚弱地喘气。
令狐轩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你怎么了?”他神色遽变,声音又急又沉,猛地按上她的灵脉。
没有中毒,也没有受伤,为什么会这么虚弱?
令狐轩急忙往她体内注入灵气,栗月的眉头却猛地皱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煎熬。
令狐轩慌忙地停下来。
不行,无相说过,她的身体太弱,承受不了太多的灵力。先前为她解毒已经很艰难了,眼下不能再给她渡灵力。
他从没见过这种状况,一时竟然失了方寸,然而灵力入体,原本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栗月体内就像有火在烧,又一次被迫清醒过来。
她按住令狐轩的手:“大哥,你对我施法有什么用啊。我低血糖啊。”
“低血糖?”令狐轩闻所未闻,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饿啊……”栗月真的无语了。这个千年老妖该不会以为她和他一样,不用吃饭就能活吧?
她虚弱地闭上眼睛:“糖水。我需要糖水。”
“糖水?”令狐轩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他不需要进食,太华山上哪里会有糖水这种东西?
可是怀里的姑娘显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令狐轩思索片刻,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粘稠的鲜血涌出来,他将手指凑到栗月嘴边,等她自己舔。
可是栗月一动不动,半点反应也没有。
令狐轩只好将手指塞进她口中。
栗月迷迷糊糊的,尝到一点像果汁一样的甜水,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陌生而柔软的触感吓了令狐轩一跳,让他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胸口就像快要炸开一样,又酸又痒。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无异于世上最糟糕的折磨。令狐轩感觉自己就快要烧起来了,不用想知道,此刻他的脸恐怕变得比怀中人的纱裙还要红。
本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可是指尖溢出的一点血根本不足以让栗月恢复。令狐轩忍耐了半天,怀中人的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丝毫没有好转。
太慢了。
这样下去不行。
他看着栗月,视线从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至微红的唇。
他突然想到前几日她向他解释她诸多奇怪口头禅时的模样。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个词——亲爱的。
“什么意思?”
他见她说出这个陌生词汇时的语气很不耐烦,便以为这是什么糟糕透顶的坏词。
然而栗月非常无语地叹了一口气:“我问你,什么是亲?”
令狐轩的视线就像现在这样,不受控制地落到她的唇上。
亲……就是……
没等他回答,栗月又问:“什么是爱?”
令狐轩心中一颤。
栗月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嘛,这下你懂了吧。其实我家乡那边的很多词汇都可以用组词**来理解,所以下一次你可以试着自己动动脑筋,不用什么都来问我的,明白吗?”
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推,令狐轩都记不太清了。
他脑子里只有无数个“亲爱的”在狂飞乱转,就像现在一样。
没做多少犹豫,他收回手指,俯下身,轻轻含住了怀中人的唇瓣。
甜美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他体内涌向她。令狐轩的睫毛颤抖着,身体似乎也在控制不住地颤栗。
好喜欢,好想就这样把她揉进身体里,想要引诱她,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想她乖乖蜷缩在自己怀里,全心全意地想着他,念着他。
不想她死,更不想她离开。
甜蜜的汁液涌进口中,栗月食髓知味,攀上令狐轩的脖颈,急切地贴上去。
夜晚的的太华山万籁俱寂,偶尔有一阵清风吹过,树影摇晃,荡漾出这方小天地里惹人心醉的春色。
令狐轩闭上眼,顺从地接受着怀中人的动作。渐渐的,栗月掌握住要领,循着甜美的气息,撬开他的唇,毫不客气地索取着他血液,一步步夺走他的呼吸。
令狐轩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清明的头脑仿佛溺水般眩晕起来。
他本无心,身体里残存的血一共就那么多,如今尽数喂给栗月。
两人的唇短促分开,呼吸交错,令狐轩急促地喘息着。然而下一瞬,栗月追上来,再度与他纠缠在一起。
亲吻一道上,她显然比他懂得更多。令狐轩被吻得迷迷糊糊,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这样熟练,莫非,在他之前还曾有过其他心悦之人?
令狐轩的情绪在想到这一点的瞬间剧烈起伏,他寻到空隙,连忙回吻过去。手上用力,忽然将栗月抱起来,将她抵在墙上,彻底圈禁在自己怀中。
令狐轩的气息猛烈地倾覆下来,密不透风地将她包裹,栗月猛地睁开眼睛,神色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
她理智回笼,伸出手推了推他,却不知触碰到了哪片逆鳞,反倒招来更重,更深的亲吻。
令狐轩悟性极高,将她方才的技巧学了个透,举一反三,更加绵密地与她唇齿纠缠。栗月快要呼吸不过来,感觉自己又要沉溺进去,捧着他的脸,重重咬下他的舌头,这才将两人的神智拉回现实。
疯了。
她一定是在做梦。
一觉醒来,她和黑心老板接吻了。
不仅吻了,而且吻得全情投入,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栗月好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随口胡扯一句:“喝醉了,中毒了,被下药了。”
可是她明明清醒得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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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