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海 第6章 夏夜

这座城市的春日总是来得极为突然，当灰蒙的天空尚未清明，当刮起的落叶划过街道，当零零散散的学生慢步在空荡的校园时，象征着春的惊雷便自远方响起，伴随着白光撕裂天幕，宣告着冬的结束。

一如既往的R先生又没带伞，好在实验室里的各项事宜还未完成，就算在这困一会儿也不要紧，因此他便搬了凳子，一边守着解析的仪器，一边摸着手机。

总是被各种广告占据的朋友圈里难得显露出几个真人的发布，却不约而同使用了同一种话题——那便是这次的惊雷。

这场雨来得既突然，又合乎常理。

实验室的窗户开始响起细微敲击声，那自然是雨声，随着惊雷的响起而落下。这春日的第一道雷声，便在惊扰这座城市喧嚣的同时，将万物从冬的沉眠中惊醒。

于是窗外开始变得喧闹——学生的吵嚷伴随着急促的雨，敲打玻璃窗的同时又带来了被困人员增加的讯息，但R先生并不在意，仍旧拿着手机闲逛着，围观其他同学或是抱怨或是庆幸的朋友圈推送。

自己该怎么回去呢？

R先生在心里念着，彼时时间不过下午，自家可爱的恋人大概还在和教授应酬，而其他同学大多淋的淋，不在校的不在校，就算有那么几个恰巧在宿舍的，也没有理由来给自己送伞。

这样一想，R先生便得到了唯一的结论——自己暂时回不去了。

“但愿这场雨不会持续太久。”

R先生嘟囔着，将椅子又转了个面，眼瞧着实验室里一切井然有序，并不需要自己看管，只得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

于是雨声被隔绝在了玻璃外，敲响的奏曲成为此刻实验室里唯一的声音，伴随着静谧与安逸，揭开了春日的序章。

不曾想轻微的嘀嗒声却带来了新的烦恼。

“忘记带充电器了...”R先生眨眨眼，脸上倒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是否烦恼便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有5%，万一雨一直不停又没电的话，就真的要留宿实验室了。”

“先关机吧。”

R先生嘀咕着，正准备将手机关机，又想起自家恋人万一发消息过来而自己没回，便特意给对方留了个言。

「手机没电先关机了，一切安好。」

“很好，这样就可以了。”

成为板砖的手机被主人毫不留情地塞进衣兜，而这位向来神经大条的家伙则扒着椅背，看着窗户出神。

被雨水冲洗的玻璃扭曲着画面，斑斓的色块显露出几分世界的雏形，但对R先生而言，这种东西并非常见，不如说在久远的过去里，他的世界便已是如此，又被一个人突然的闯入者给打破。

Z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大概已经到了报告会的现场，或许正为教授调试好设备，准备报告会所用的资料与讲稿，又或者是陪同教授与举办方见面，确定接下来的流程与事宜。

因为要做的事太多太多，就算是Z也没有功夫去管其他琐事，等对方忙完了一切再看手机，这场雨或许就已经停了，而自己也该从实验室离开，回到两人共同的小屋——虽说不大，却也算充满生活的气息。

R先生胡思乱想着，下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随即便是接二连三的哈欠，等时钟的指针转过一半，他早已困得连眼睛都要闭上了。

然而就在这时，细微的咔哒声响起。

“咔。”

只可惜昏昏沉沉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声异响，又或者只是因为被这雨声掩盖，以至于到冰冷的手覆上眼帘，R先生还陷在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中。

“谁？！”R先生显然吓了一跳，身子也随之一抖，而手更是握上来者的手腕。

好在下一刻他便得到了答案。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给予惊喜的人温声说着，指尖轻轻摩挲着，片刻才从R先生的眼前离开，“不然等你这样睡着，手机又关机，晚上我怕不是要发寻人启事了。”

R先生却顾不得这么多，见Z同学仍是一声正装，当下便惊讶道：“Z不是在跟教授参加报告会吗？”

Z同学回答的极为坦然：“是啊。”

R先生越发迷茫：“那怎么...”

“当然是为了给某个没带伞的笨蛋送伞才回来的，”见R先生这副傻呼呼的样子，Z同学笑了下，手自然而然捏了把前者的脸，“不然等晚上了还联系不上人，我就要发寻人启事了。”

闻言R先生歪了歪脑袋，如往常一样向Z同学露出一个疑惑却又无辜的表情，只不过在下一刻他便伸手，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

于是沾着雨水的两把伞同时掉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混杂在敲击玻璃的雨声间。

“我是在做梦吗？”R先生将头埋在脖颈间，呼出的热气惹得人心里痒痒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上午，就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样。”

Z同学沉默了下，随即揉了揉怀里乱蓬蓬的脑袋，轻声道：“说什么呢...”

“好啦，我明白了。”

“我也很想你。”

——惊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