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海 第2章 春雨·1·

连绵的阴雨带来几分萧瑟，远方的惊雷乍响，奏起春日的交响曲。

彼时Z同学正披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纤细手腕伸出窗外，碰巧捧住一滴跌落的雨。

“下雨了。”

Z同学轻念。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更像是一首轻柔的小夜曲，可R先生还赖在床上，一边看着站在窗前的Z同学，一边难以自抑地笑着。

“过会雨停了的话，我们就去吃甜点吧。”

“可以。”

雨滴一点一点落入地面聚集而起的小水洼中，惊起阵阵涟漪。

不算冷冽的春风带来了几滴迷路的雨，从半掩的窗户溜入，落在Z同学的脸上。

Z同学抬手，轻轻抹去那几滴雨，又关上了窗户，径直朝床边走去，最终坐在了R先生身旁。

“阵雨的话，等一下就该停了。”

“欸…？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窗外本就是小雨，这几天又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但就像Z同学说的那样，阵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于是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声便逐渐淡下，但路边的积水还是很多，混着个别松动的地砖，以至于好好的一场旅途走得如同过地雷区，稍不留神便会踩中“地雷”，溅起一串水花。

好在这并不能打消两人外出的念头。

R先生坐了起来，不算壮实的身体露出，又被宽松的衣袍遮掩。

Z同学早早便换上了外出服，一边洗漱一边等着某人。

直到所有的一切准备完毕，R先生便带上房门的钥匙，朝Z同学伸手。

“走吧，我们去吃甜点～”

……

去甜品店的路并不是很远。

出了门左转，走过一个路口，便能看见那家小店。

虽说这家店平时并没有多少人，但意外的很合两个人的口味，装饰风格也简约大气，Z同学尤其喜欢落地窗边悬挂着流苏的帘幕。

两人选了靠边的位置，望着窗外细雨，有的没的地说着家常话，待甜点上桌，如往常一样，某个从不分场合的家伙率先插起一小块，递向Z同学。

“啊——”

Z同学无语地盯着面前的蛋糕。

此刻甜品店并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Z同学最终还是随了R先生的意，张嘴咬下。

甜点散发着香气，淡淡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当绵软的口感随着口腔的热度逐渐化开，伴随着混杂在碎屑中的巧克力，那滋味便足以让人产生满足。

当然Z同学还是觉得味道略显奇怪，却并不算难吃——整体的口感尚可。

自然而然的，Z同学也切下自己那份甜点的边角，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递到R先生嘴边。

这真是平静而又平和的一天。

Z同学发着呆，视线在甜品店内飘忽不定，最终落在远处的新品宣告牌，上面画着近日新出的蛋糕——浇着黄色果酱的奶油蛋糕。

看起来还不错。

还未等Z同学做出评价，R先生突然站起身，坐到了他的旁边，将对面的盘子拖到面前。

“应该一开始就坐过来的。”

Z同学听到R先生这样嘀咕了句，随即便感觉到肩膀一重——容易得寸进尺的家伙贴了上来。

“在外面注意点。”

Z同学轻声说着，可说是这么说，他又随手用餐刀叉起一块甜点，塞到了R先生的嘴里——回应他的是身旁人的轻笑。

紧随其后便又是递送到嘴边的甜点。

显然在R先生学会恃宠而骄这件事上，Z同学功不可没。

……

甜点的份量其实并不多。

只不过因为两人时不时的闲聊，等吃得差不多时，时间已过去了大半。

于是两人吃完甜点，不紧不慢地离开甜品店。他们在街上慢悠悠晃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街对面的一家茶馆。

这家茶馆与甜品店离得很近，据说还有些渊源——茶馆老板和甜品店老板是生意搭档，就算开店也要互相帮助，因而每逢佳节，两家店便会合伙做起节日促销——好在茶与甜品并非完全无法搭配。

“两位里面请。”

侍者将人引入单间，推开门，室内一览无遗——颇具古风韵味的包间摆着熏香，清淡的一如雨天下的青草气，又混着若隐若无的茶香。虽说喝茶并不是两人的主要目的，但借着这暖手倒也不错。

自然而然包间里的气氛淡了下来。

雨声混杂着街道上汽车的鸣笛，又伴随着人们的喧闹，顺着那冰冷的雨溜入窗内，却未曾打破这一室静谧。

Z同学正看着那花花绿绿的伞，可R先生却是覆上他的手，捏来捏去把玩着，片刻又将其一裹，按在了温热的杯壁上。

掌心的热度与杯壁的热度呼应着，炙热的温暖的，伴随着若隐若无的茶香，让Z同学忍不住红了脸。

可罪魁祸首毫无所知，反倒是朝他问。

“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

“可能是吧。”

Z同学随口回道，视线飘忽不定，毕竟距离两人确定心意还不到一月，自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然而另一人却毫无所知，只是盯着Z同学，片刻又突然开口。

“Z的眼睛真好看呢。”

“突然说什么呢，”Z同学嘟囔了句，手上微微用力便抽了出来，转而端起茶杯抿着，借此掩饰自己的慌乱，“好看的是你而不是我吧。”

R先生似乎很不解：“怎么会，难道没有人这么说过吗？”

Z同学放下茶杯，一脸无奈道：“当然没有。”

“那太好了，”R先生笑了，仿佛得知了天大的喜事，“看来是我先发现呢。”

“紫色的，剔透的，像水晶一样，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觉得内心宁静。”

“Z的眼睛确实很好看。”R先生莞尔。

又在说些奇怪的话了，Z同学在心里嘀咕着，然而面上却不自觉开始发红，尤其是在对方这样说时，那对湛蓝的眼眸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更让他觉得耳根一红。

好在这里是单独的包间，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不然就会见到他如此丢人的一面。

于是一杯接一杯的茶被灌入肚中，但房间里旖旎的氛围仍未散去，在短暂的停歇后，Z同学便提出了建议。

“我们出去转转吧。”

这绝不是因为被笨蛋看得太害羞，只是茶喝不下了而已。

Z同学这样告诉自己。

……

春日的林荫小道并不算温暖，只不过比起街道来说要更加清净。空气中弥漫的青草气伴随着雨的湿意，在两人间弥漫着。

两人只打了一把伞，肩挨着肩走着，只不过片刻某人便悄悄伸过来，趁着小路无人牵起了手。

Z同学能感觉到R先生的掌心有些发凉，便紧了紧手，试图将其捂热。

枝头间新生的嫩芽点缀着，鼓起的芽包一个接一个，将在不久的未来变成一个个叶片。

不知是谁先开始，当两人的视线相撞时，不由自主的便靠近了对方。灼热的呼吸逐渐交融，因茶而略显湿润的唇贴在了一起。

起初只是单纯的摩挲，然而某个家伙却自顾自将湿软探入内里，掠夺着Z同学的呼吸，纠缠着后者与其在口腔内共舞。

两人的距离又贴近了些许，即便这般的亲吻并非第一次，无论是R先生还是Z同学，都难免有些紧张，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彼此的心跳都像是融进了雨中，混杂在这雨声间——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吻。

微寒的风在小道里吹拂，落入水洼的雨发出轻响。

在这样的天气中，在这片树荫下，在这样难得亲昵的氛围间，接吻便成为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彼此纠缠，谁也不愿退缩。

举着伞的手仍旧紧握，而另一只却顺着向下，停留在了青年的腰间，但后者却将两手探上，攀附在前者的肩处。

半响两人才慢慢分开，同样清冷的眼眸对视着，许久未曾移开，只是静静平复着彼此的呼吸，也借之将躁动的心安抚。

Z同学后退了一步，两人重新牵起了手，漫步在这静谧的林荫小道上。

雨后的树林里空气极为清新，又因这过于潮湿的天气，树林中已经冒出了大大小小的蘑菇。

R先生捡了根树枝，戳了戳一个肉嘟嘟的蘑菇，又见其背面艳丽的花纹，便打消了摘取的念头。

此刻雾早已散了个干净，原本的滂沱大雨也在这漫步间平息，转为细密而又微朦的小雨。

“看来雨要停了呢，”R先生小声说着，“没想到这么快，感觉只下了一阵。”

Z同学看了看周围：“毕竟是春天，这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R先生不置可否，视线顺着看向Z同学，和往常一样，这次对方也穿着浅灰毛衣，扎着头发，从这个方向上看既温和又清爽。

说起来自己似乎没有给对方买过什么。

R先生回忆着，片刻才发现纪念日就要到了，但自己却没准备礼物，当下便在心中懊恼——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于是自然而然的，R先生开口了。

“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

当两人抵达目的地时，这场雨几近停歇，仅余细小的细雨在空气中弥漫。

街上的行人收了伞，仿佛要补回被大雨耽搁的行程，大多行色匆匆地走着。

而小Z同学则在看清面前的商店后开口：“你确定是这里吗？”

Z同学纠结了下，明显带着粉色气息的店铺让人望而生畏，即便因为雨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人，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这应该是那种女孩子们经常会逛的地方——毕竟招牌上都带着爱心符号。

然而R先生却点了点头：“是这里。”

又Z同学时似乎有点尴尬，R先生便开始犹豫：“如果Z介意的话就算了。”

“没事，”Z同学自然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拒绝R先生，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他拉着后者便走了进去，“走吧。”

见Z同学坚持，R先生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被对方拉着的状态变为两手相握，堂而皇之地展示着两人的关系。

好在如他预料的一样，因为天气的缘故此刻店内没什么人，明亮的灯光照射着架子与展台，而前台的营业员则低着头摸手机，见进来的是两位男性，便没了营业该有的状态——毕竟这家店铺可是面向女性的饰品店。

店铺的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发卡、头饰，玲琅满目的饰品堆满了展台，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光。即便整体氛围过于花哨，但R先生也毫不在意，反倒是带着Z同学走到了店铺的最深处。

店铺深处陈列的大多是手工制品，木雕的发簪，镶嵌碎石的发饰，针织勾成的小钥匙套，还有一些用水晶石串起的手链，一条条套在被白色石头堆砌而成的石柱上。终于抵达目的地，R先生便开始解释。

“听学校里的其他人说过，这里的水晶手链蛮好的，”R先生一边挑选着，一边同Z同学说道，“说招财就招财，说有桃花就有桃花。”

R先生拿起一串在Z同学手上比划着：“听说还有保平安或者转运的手链。”闻言Z同学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也跟着R先生开始挑选。

两人一个展台接着一个展台仔细查看着，时不时又拿起手链掂量几下，感受不同材质间的轻重比较，找寻着适合两人戴的款式。

当然R先生把各个手链挑了个遍，正打算放弃时，却瞧见角落里有一串紫色手链，当下便移不开眼，紧紧盯着这串手链。

Z同学自然是盯着R先生的，见对方有了中意的选择，当下便开口试探：“这个如何？晶莹透亮，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闻言R先生拉起Z同学的手，便将其套在对方手腕上。

“果然，和贞时非常搭呢。”

“是吗？”

Z同学摸了摸手链，手中是冰凉的质感，又比普通的发绳重的多，姑且也算是有点感觉。

然而他却在片刻后将其取下，反倒是戴到了R先生手上。

“应该是R戴更好吧？”

Z同学按住了R先生的手，轻声道：“这样就算相距很远，也能在一起了。”

R先生怔住，一会儿看看手腕上的手链，一会儿又看看那对紫色的眼眸，片刻才恍然回过神，抿着嘴在手链堆里刨着。

不过一会儿，R先生便翻出一根如海蓝宝石般透亮的手链，郑重地套在了Z同学的手腕上。“这样我也在你身边了。”

......

两人撑着伞，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两串相近的手链靠在一起，珠石与珠石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阴沉的天仍旧灰蒙，好容易透出的那点光线也在片刻后被层云遮掩——雨渐渐下大了。

“看来这雨中场休息了下。”R先生抬头。

“下累了歇歇再继续下？倒是和你有点像。”

Z同学打趣着，顺带着又瞥了眼对方，果不其然见到某个家伙微红的脸。

R先生试图辩解：“我也不是总这样...”

好在Z同学对他十分了解：“是是，只是偶尔。”

“也就是会让教授头疼的程度～”Z同学戏谑。

大抵是把人逗得狠了，Z同学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指尖在掌心内勾了勾，连带着两人的距离也因同撑一把伞而越来越近。

“轰隆——”

不曾想就在这时，惊雷响起，随即便是白光撕破天际。

大滴的雨点倾泻而下，即便有伞的遮挡，仍有大片淋在两人身上，更别提还有时不时吹起的风了。

“这雨也太离谱了吧！”

R先生将伞往下压了压，试图挡一挡雨，可惜却只是徒劳，那雨就像是瞄准了两人一样，从各个方向飞来。

于是R先生没法，只能把自家娇小的恋人压在怀里，撑着伞勉强往前走着，而被他抱在怀中的人没有开口，就那样随着他的步伐前行。

只不过没走几步，Z同学便拍了拍R先生。

“别打伞了，这么大雨没用。”

R先生低头，正与那紫眸相对。

两人就那样对视了几秒，随即便在其中一方松手间移开，但那松开的手并未收回，只是握上了对方，十指相扣。

“准备好了吗？”R先生咧嘴。

“当然。”Z同学回答。

雷声不断，滂沱大雨也不曾停歇，而R先生和Z同学却丢了伞，在这雨间跑着。

雨点劈头盖脸砸在两人身上，虽不至于阻挡脚步，却也将些许阴冷带入，将衣服浸染。

“快一点——”

“就快到了！”

许是被这大雨惊扰，街边停着的车辆突然有了声响，从他们背后开始，一盏一盏不断亮起，指引回家的路。

这本该是电影中才能看到的场景，却在这样一个雨天展现，又比任何一刻要让人心动，R先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快到将一切声音遮掩。

然而就在这时，Z同学突然回过头，完全打湿的刘海贴在脸侧，虽说看起来十分狼狈，却让R先生快速跳动的心漏了一拍。

“跑快点！不然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Z同学笑了起来。

“我已经是了。”

R先生也跟着笑。

“那也不管！”

Z同学拽着R先生就跑。

两人的手握得更紧，即便身上已经被冰冷的雨水浸湿，但他们却觉得身体像往常一样散发着热量，温暖的，炙热的，驱散一切寒冷。

他们牵着手，在雨天里奔跑，落下的雨水被橘黄色车灯照的明亮，形成虚空的帘幕。

直到走进玄关，两人仍然牵着彼此，拨开被雨淋湿的发梢，打量起对方的状态——浑身湿透，鞋子也像被水泡过，头发更是扣在脑门上，只不过Z同学的头发还能拧出水。

看着看着，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还真是狼狈啊。”

——春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