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神 第24章 第 24 章

巫夏先将衣物浸泡起来。这古代的皂角没什么泡沫，多泡会儿更容易洗净。见日头正好，她便带上水壶和点心，留了字条出门。

不是她没有安全意识，山路行人如织，宽阔直达，贺楼业那伙人肯定不会这么快卷土重来。巫夏并不指望能在熙攘山路上找到那颗小蛋，此行更多是想独处，她需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捋一捋。

来到一处开阔的三岔口，她在路旁巨石上坐下，任由思绪纷飞。

今早一连串事件让她确信斯辰绝非普通人，但究竟是不是她认知中的神仙，她十分不确定。

她始终有种感觉，自己来到这里，绝非意外，肯定有什么原因导致或促成。往坏处想，她是个工具人的几率非常大。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与自身相关的事情，她尚能自主决策，但猪被宰之前还被好吃好喝养着呢！

任何事情发生，她相信绝非偶然。

难不成斯辰是NPC？一个来保护她或者说引导她的NPC？

那么，她作为工具人的任务主线是什么？

她好像活在一个具体而真实的世界里，可不时发生魔幻事件，似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被精心设计的，是有目的的，可幕后是谁在布局织网？

一声突如其来的鸣叫打断了思绪。

巫夏抬头，竟是阿佑！

她惊喜地跳起来，却在瞬间认出了差异——那绝不是阿佑。虽然形貌相似，但直觉不会骗人。

大鸟盘旋一圈便飞走了。

她冷静下来，迅速做出决定：一、必须弄清全局；二、争取更多自主权。

就算是工具人，她也要做个有自我意识的工具人，绝不任人摆布。

定下心神，她继续前行，却在第二个岔路口遇见了巫马佐。

巫马佐一身束腰简约黑衣，挺拔干练，冷静漠然的一张俊脸看到她，收起疏离感，露出一丝疑惑：“姑娘怎独自在此？”

巫夏三言两语解释，问道：“阿佐，你不是同铁落一道出门的吗？”

“炎帝陵占地极广，我与铁落分开巡查。”

“可发现异常？”

“今日祭拜者众多，暂未发现可疑之处。倒是黑龙潭有些古怪。”

“怎么说？”

“潭中出现多个地眼，水位骤降。可投石入内，地眼又瞬间消失。”

巫夏双眼一亮：“如此神奇？”

巫马佐点头：“我正要回禀公子。”

“那黑龙潭离得可远？”

巫马佐指向身后小路：“沿此走约小半炷香。”顿了顿又道，“此地不安全，姑娘还是先随我回去。”

“不急，那两位公子在相爱相杀，忙着呢！此等闲事还是我们来解决。”巫夏拽住他胳膊，笑吟吟道：“走！带姐姐去看看！”

♀◆♂

黑龙潭最宽阔的水面上，十几个地眼正汩汩吞噬着潭水，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巫夏投了颗石子，地眼瞬间消失，片刻后又重新浮现，水位却未恢复。

作为现代人，巫夏更愿相信科学。她抬头望了望烈日，怀疑是光线折射的错觉。可反复投石试验后，异象依旧。

默默站一旁的巫马佐开口问：“姑娘可是发现了端倪？”

巫夏摇头蹲下，指尖刚触及水面便如遭电击。“啊！”她猛地缩回手。

“姑娘怎么了？”巫马佐蹲下身，却未见她手上有伤。

“这水带电！”巫夏甩着发麻的手指，“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巫马佐皱眉，直接将手伸入潭中，却毫无反应。

“你不觉得麻？”巫夏难以置信，难道是错觉？她换只手再试，这次电流更甚，痛得她几乎跌倒，多亏巫马佐及时搀扶。

巫夏痛得两眼冒泪光：“阿佐你真的真的没感觉吗？”

巫马佐困惑：“的确并无异样。”他干脆双手入水，依旧神色如常。

这黑龙潭专门欺负我的吧？巫夏简直郁卒，她不死心，想了想，道：“阿佐，你捧些水上来。”

巫马佐依言照做。

巫夏用指腹沾了沾他掌心的潭水，冰冰凉凉，没了之前的触电感。

水太少了？她索性将整个手掌覆上。巫马佐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感受着掌心的肌肤触感，浑身僵直不语。

此时巫夏脑子已经转了十八弯：该不会黑龙潭是活物，仇视女性吧？

她心生一计：“阿佐，你把手放入潭中。”

巫马佐十分不解，但还是将左手没入潭水：“姑娘，这样可以吗？”

“再往下。”

巫马佐依言照做，巫夏道：“借你手用一用哈！”

她挽起袖子，沿着他的手臂缓缓入水。指尖触到水时，她还有点怕，但未有触电感传来，胆子放大，紧紧贴着巫马佐的手掌继续往下，最后直接握住他没在潭中的手。

十指交握那刻，少年瞬间屏息。掌心传来又软又凉又烫的触感，让他觉得陌生且奇妙，脑海一片空白。

“看！这样就不会触电！”巫夏兴奋地晃着两人交握的手，“这潭水分明就是歧视女性！”

巫马佐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一言不发，视线下移，落在潭中她的倒影上，忽然一怔。

巫夏胆子肥起来：“我们再往下一点点。”

巫马佐无法拒绝，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缓缓下探。

“啊！”

一股巨大吸力骤然袭来，两人瞬间被拽入潭中，巫夏的叫声也很快被吞没。

一切太突然，仿佛掉入黑洞，天旋地转间，经过短暂又漫长的等待后，二人重重摔在松软地面上。巫马佐垫在下面，巫夏没摔得太惨。

“姑娘，可有伤到？”巫马佐撑起她的身子。

巫夏摇头：“我没事。”她揉了揉太阳穴，“你呢？”

“无碍。”巫马佐迅速环顾四周，“我们落入水下溶洞了。”他侧耳倾听，“有出路。”

巫夏心里哀叹：又掉地底！能不能换个花样！

她愧疚道：“对不起，连累你了。”好奇害死猫果然是真理。

巫马佐难得露出微笑：“姑娘不必自责。”他指了指她的额头，“沾了泥。”

巫夏随手一抹：“没事，反正都脏了。”

溶洞并非漆黑一片，入口处水波粼粼，透着微光。奇怪的是，潭水并未倒灌进来。

巫夏取出火折子，居然还能点燃。检查周身时突然发现：“阿佐，我们衣服都没湿！”

“应是遇到了活地眼。”

“活地眼？”

“此类地眼游走于深潭或海底，周身自成屏障，阻隔水流。人被吸入也不会溺水。”

“它们移动的原理是什么？地底或水里的气压变化吗？”

“我听公子说过，似跟气候有关，极端气候下活地眼最为活跃。”

“可今日晴空万里。而且，只电我一人又是怎么回事？”

巫马佐抱歉摇头，他也无法解释，“姑娘，你先歇息，我去寻出口。”

“一起。”巫夏递过火折子，将碍事的宽袖挽至肩头，露出雪白手臂，冲他一笑：“走吧，回去晚了大家会担心。”

沿着唯一出口行进七八分钟，出现四条岔路。

“四选一。”巫夏看向巫马佐，“分头试试？”

巫马佐摇头：“姑娘在此等候。”

只见他上前插剑于地，掌心微弱红光一闪，随即指向右侧第二通道：“走这边。”

巫夏走近确认：“确定是这条？”

“确定。”

“好，走吧！我们阿佐选的一定没错！”巫夏冲他笑道。她心里虽有疑虑，但少年人最是自尊要强，她不愿打击他。

巫马佐与斯辰有些相似，寡言少语，但若主动攀谈，他倒是很配合，这点比斯辰强得多。

“阿佐，你说这地下溶洞会不会通向炎帝陵？”

“极有可能。”

“说不定炎帝陵那些道人的秘密基地也在这里。阿佐，你猜他们会藏什么？”

巫马佐认真思索片刻：“道人通常热衷修仙术。”

“与我所见略同！”巫夏粲然一笑。感受到她的热情，巫马佐也微微勾起嘴角。

巫夏这才注意到，在昏暗的溶洞中，他的双眸格外明亮。

她一直知道巫马佐生得俊朗，但往日有斯辰和巫马阳珠玉在前，其他人，她向来不细瞧。此刻端详，才发现他确实好看——不笑时漠然、冷酷、坚硬，甚至带睥睨众生之态，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威严；一笑却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令人心生亲近。

她忍不住八卦：“阿佐，你长得这般俊美，定有不少姑娘倾心吧？跟姐姐说说都有哪些？”

巫马佐无奈失笑：“姑娘，我并不认识什么小姑娘。”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姐姐帮你物色。”

巫马佐无奈摇头，不打算再搭腔。

巫夏哪能消停，开始掏包：“阿佐你饿不饿，我带了吃的！”

“姑娘你吃吧，我不饿。”

“那吃糖！”她又去掏袖兜：“这小糖人是我从糖水乡买的，和上次给你的口味不同。可好吃啦！”不由分说塞给他：“那只傻鸟阿佑可喜欢了！”

傻鸟……巫马佐默默接过。

巫夏催促：“快尝尝，是桂花味的！”

巫马佐拆开糖纸轻舔，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对了阿佐，你跟阿阳是亲堂兄弟吧？”

巫马佐对答如流：“算不上，我们只是远亲，但我与弟弟从小便没了双亲，一直跟着公子，可以说是受公子庇佑长大。”

“你还有弟弟？该不会叫阿佑吧？”

“正是，他叫巫马佑。”

“那只傻鸟也叫阿佑，莫非……”

巫马佐摇头：“公子养的鸟自幼与阿佑亲近，便都这么叫了。”

被他一语带过，巫夏只好转开话题：“令弟现在何处？”

“阿佑性子顽劣，公子让他呆在建康好好念书。”

“他年纪应该很小？”

“我与阿佑乃双生子。”

“双生？你们长得很像？”

“仅有六七分相似。”

再问才知他比巫马阳小两岁，巫夏有些不信：“你比阿阳沉稳多了！你看他，天天没个正形。”

巫马佐微微一笑：“公子喜欢与姑娘亲近，自然随性些。”

“阿佐，”巫夏拉住他衣袖，“我问你，我同阿阳的姐姐，真的长得很像吗？”

巫马佐放下糖：“姑娘，我未曾见过公子的亲阿姐。不过——”他难得直视巫夏，“姑娘的容貌确实与公子在建康家中祭堂所挂画像上的女子相似。”

原来巫马阳没骗她。巫夏正欲再问，巫马佐已指向前方：“姑娘，快到洞口了。”

走出洞口时，巫夏仍觉不真实——就这么顺利出来了？明明开局那么惊险，她都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了。

♀◆♂

回到别院正值午膳时分。

巫夏将黑龙潭之事和盘托出，提议再探溶洞——贺楼业一伙仍下落不明。巫马佐虽选了最安全的出口，但洞内还有三条岔路未探。

淡喜第一个反对：“我们又不是来抓他们的。他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巫夏无语：“大小姐，山中野兽被他们残害殆尽，周围山民都快活不下去了，这还不叫伤天害理？”

“就算抓住他们又如何？我们又不是官府。难道要为飞禽走兽报仇杀人？他们罪不至死。再说步六孤辰那伙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步六孤辰等人的确不无辜，但充其量只是替罪羊。”巫夏不解为何巫马阳还不放人，更奇怪斯辰竟默许此事。眼下那群人还被关在杂物房。

“阿阳，你和斯辰决定来炎帝陵，想必已有计划。”巫夏直视二人，“我们不清楚对方有多少同伙，但既然来了，很可能要正面交锋。我不赞成个人英雄主义，大家分工协作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巫马阳摇起扇子：“斯公子觉得我阿姐的建议如何？”

斯辰本打算夜里独自解决此事，但看巫马阳这架势，显然不会让他如愿。“贺楼业等人只伤兽不伤人，想必兽群有他们所需之物。神龙谷地广林密，要找到他们不易。”

淡喜兄妹点头赞同。他们还要赶赴建康参加武盟大会，不想在此事上浪费时间。

“但他们所经之处必留痕迹。”斯辰继续道，“铁落已在西南方发现线索，加上溶洞那边，我们可分头查看。”

巫夏：“我同意，怎么分工？”

巫马阳贴过来：“阿姐，我要跟着你。”

“我想和阿佐再回溶洞看看。”她和巫马阳都是低武力值，凑一块真不合适。

巫马阳难掩失望：“既如此，我就不参与了。”

最终由斯辰拍板：除淡喜留守炎帝陵外，其余人各有任务。

巫夏问：“何时出发？”她还得洗衣服。

巫马阳与斯辰：“申时。”

巫马佐随巫马阳进屋，反手锁门。

巫马阳坐下：“溶洞有异？”

“公子，洞中血腥味极重，都是野兽的心头血。”

“心头血？”巫马阳合扇轻敲桌面，“万兽心头血，祭唤噬龙根，龙根引天火，得见真龙身。”他冷笑，神色倨傲，“数千年前的古祭咒法，竟还有人信。”

巫马佐：“公子，我们该如何应对？”

“残害兽族，吾自然不会坐视。”他思忖，噬龙根乃虚空神兽，并不归他管，斯辰定有感应，想必已有对策。他问：“溶洞现下如何？”

“公子，我已设下结界封住洞口。姑娘未曾察觉。”

“阿姐虽未亲见，但必有所感才会坚持再探。届时你引她到安全处，我与你汇合，尽快了结此事。”

“是。”

♀◆♂

小蛋人吃饱喝足，跃身往窗台一躺。

烈日当空，此处却阴凉怡人，清风送爽，别提多惬意。

它打了几个饱嗝，晕晕欲睡之际，忽闻脚步声渐近。紧接着是两个对话声：“咦？我明明多煮了两条鱼，怎么只剩一条了？”

“许是被哪个馋嘴的顺走了。”

“罢了，快吃吧。修老吩咐要尽快清理黑龙潭洞里的东西。我去准备工具，你取几瓶尸化水来，只怕野兽太多不够用。”

“嘘！慎言！”

小蛋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尸化水？猎杀野兽？莫非这就是公子要找的恶人？

它急得团团转。如今化形受限，通心术又未修成。巫马佐偏巧屏蔽了感应。情急之下，它猛地跃上侧柏树，一臂一翅拼命拍打树干：“老家伙！快给斯公子传信，恶人在炎帝陵，要去黑龙潭的洞里作恶！——我也不知是哪个洞，总之快让斯公子阻止他们！”

见树无反应，它气得直踹：“老东西听到没！”

忽然狂风骤起，小蛋人滚落树根。它爬起来又踹一脚：“哼！脾气比我还臭！”

知道消息已传达，它刚松口气躺下，却猛然僵住，一脸欲哭无泪——它现在飞不了，要怎么回去啊啊啊！

今天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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