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计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沈乐安离开许言家，沿着昏暗的巷子往家走。这条路对沈乐安来说，沉重又短暂。在离门口还有几米的地方，沈乐安一惊，站住了脚。沈澜嘶喊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混着冷空气萦绕在巷子中。

沈乐安飞奔着冲进门，客厅里一片狼藉，酒瓶横七竖八的满地，在昏暗中泛着幽光。残酒从瓶口流出，蜿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黏腻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湿冷的棉絮。陈亮衣冠不整，满身的酒气，辛辣，腐臭，随着他粗重的呼吸无限扩散在空气中。

陈亮身下是破败不堪的沈澜，头发被陈亮抓在手里，衣服被撕扯开，露出了半个后背。陈亮丝毫不顾沈澜的拒绝与挣扎，每一个动作都是失控的**。沈澜的掌心抵在粗糙的地面，留下微咸的汗意。发丝凌乱，眼神中是近乎绝望的凛冽。

“放开我……”沈澜颤抖着声音，有些哽咽。额头的汗水浸湿了头发，贴在脸颊上。

陈亮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动作，“你他妈的清高什么，让我睡是你的职责和义务。”

沈澜挥着手臂想要推开陈亮的压制，一声响亮的巴掌落在沈澜脸上，带着火辣的刺痛感，沈澜的嘴角渗出了血。

沈乐安的怒气直冲血管，脉搏剧烈的跳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皮囊，划开陈亮的脖子。沈乐安一脚踹开衣冠不整的陈亮，陈亮酒还未醒，迷迷糊糊的从地上爬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像一把弯刀，闪着冷冽的银光。

“小杂种，回来的正好。”陈亮踉跄着转身进了厨房。

沈乐安随手抓了沙发上的毯子裹在沈澜身上，小心翼翼地扶着沈澜起身，“妈，我带你去诊所。”

还未走出客厅半步，陈亮摇摇晃晃挥着一个已经断了的擀面杖朝他们冲过来，“让你们走了吗？”

沈乐安瞬间抬起手臂，挡住了朝他们头上落下的一击。沈乐安几乎疼的昏过去，跪倒在地上，血渗过衬衫漫延开来。

沈乐安和沈澜始终没有说一句，他们只想陈亮尽快撒了气离开。陈亮摔了擀面杖，发出巨大的声响。沈澜一个激灵，没有抬头看，而是把头埋得更深了。沈乐安想要起身捡那擀面杖，想做些什么，沈澜一清二楚。手紧紧拉扯着沈乐安的衣袖，看着沈乐安轻摇着头，示意沈乐安不要说话，不要做。果然，陈亮踹开门，丢下一个白眼就出门了。

陈亮走的远了，沈澜才松一口气，心疼的看着沈乐安：“乐安，你流血了，妈带你去医院。”

“没事的，妈，你伤到哪了。”沈乐安一边抹着眼泪，一手扶着沈澜，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

沈澜红着眼眶，微微颤抖着手，轻轻擦拭着沈乐安的脸颊，“妈对不住你。”说完，泪流满面。

两个人到医院已经是深夜，急诊室冰冷沉寂。沈澜伤的不重，只是些皮外伤，擦些药便可以。沈乐安独自留在旁边的诊室里处理伤口，还在流血的左臂，时隔多年，伤口再次撕裂。

沈乐安看了看门的方向，转过头轻声问医生，“医生，我这个伤严重吗？”

医生叹了口气，有些不解，“你这是旧伤，缝了两针，之前没治疗吗。”

沈乐安摇了摇头，“之前没流血，只是疼，就没看。”

医生：“流血只是表面，这次受到的撞击比较重，虽然进行了缝合，但擦伤到了神经，可能会经常疼。温度低，触碰，剧烈运动，都会引发疼痛。

沈乐安的语气十分平和，似乎这个伤口并不存在，“能治吗？”

医生：“你这是典型的重创引发的疼痛病，需要时间慢慢养，目前没有更好的治愈方式。疼的时候适当按摩也可以缓解。如果疼痛难忍，可以少量服用止疼药，我会给你开一些。”

沈乐安轻声应着，拿着药单出了诊室的门。沈澜已经在门外等了，看沈乐安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乐安。”

沈乐安笑盈盈的，故作轻松的走到沈澜面前，“妈，没事了，包扎了一下，开了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沈澜拉着沈乐安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满眼的愧疚和心疼，“乐安，你搬出去住吧，妈这里有点钱，给你租个房子，离学校近一些的，好不好？”

沈乐安清清楚楚的明白沈澜的意思，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不搬。”

“你自己住，可以安心学习，家里的情况，会影响你。你现在长大了，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对吗？”沈澜只希望这样混乱肮脏的画面再也不要出现在沈乐安面前，希望沈乐安的生活，能有一点他这个年纪的快乐。

沈乐安抽出自己的手，严肃的对着沈澜，“妈，我不搬，这个事情不要再提了。”说完扶起了沈澜，“我们回去吧。”

沈乐安是不会离开这个房子的，如果他不在，陈亮会打死沈澜的。

这一晚，陈亮没有回来。还好。

第二天一早，沈乐安为自己换好纱布，包裹好伤口，便来到了学校，趴在教室最后面的单人桌上睡觉。

莫蓝踏进教室，一眼看到趴在后面的沈乐安，虽然没看到脸，但沈乐安蜷缩的身体让莫蓝眉头一紧。教室人不多，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莫蓝穿过教室走到座位旁，轻手放下书包，从沈乐安身后绕过，心头不由得一沉。

沈乐安紧皱着眉，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额头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右手死死掐着自己左臂不松开。

莫蓝微微屈身，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沈乐安的背，还没来得及张口，沈乐安瞬间惊醒，猛地起身挥手打掉了莫蓝的手。

莫蓝一惊：“沈乐安……”

沈乐安闻声转过神，眼神慌乱的看着莫蓝，看到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抱歉的低下头，“啊……对不起……不知道是你。”

莫蓝的手背贴上沈乐安的额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莫蓝伸手拉着沈乐安的胳膊，不由沈乐安拒绝的,“走，去医院。”

“没有，没事，我不去。”沈乐安挣脱了莫蓝的手，转过脸，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汗。推着莫蓝到位置上坐下，随即回到后面的单人课桌上。

“不回来坐吗？”莫蓝侧过身追问。

沈乐安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今天想坐这。”

莫蓝轻点下头便回过了身。沈乐安重新握住自己的手臂，低垂下头，收敛了笑容。

一整天的课程，沈乐安一句都没听。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沈乐安迅速收了书本往书包里塞。

“一起走。”莫蓝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对沈乐安说着。

说话间，沈乐安已经起身离开了座位，头也没抬，“不了。”

莫蓝一把拉住沈乐安的手腕，将他拉回座位，沈乐安一个没站住，回坐到座位上。仰着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莫蓝。莫蓝一手撑在桌边，率先开了口，“你怎么回事，沈乐安。”

“我要去兼职，我真的有事。”

“去哪？”

“图书馆。”

“一起。”

“不了，要很晚，先……先走了啊。”沈乐安咧嘴笑着，抓起书包灰溜溜的跑走了。

莫蓝看着沈乐安的背影，向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摇了摇头，又坐回到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