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秘术师 第68章 僭越

刚刚玉慕生还红着耳根，害羞局促，眨眼间他就换了一副城府深沉的模样，仿佛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

戚怀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玉慕生变得翻脸如翻书，态度转变毫无预兆。

后世史学家对玉慕生这个人的评价也是如此。后世评价玉慕生时用得最多的词是“翻脸无情”、“出尔反尔”，再加上一个“不讲信义”，在演义小说、电影动漫以及改编游戏中，玉慕生都是一个薄情寡义、翻脸无常的小人形象，甚至在某个游戏的人物CG中，制作组还给玉慕生设定了个变脸的技能。

说玉慕生会变脸还是夸张了些，但他确实翻脸如翻书，这一点后来让林玄初都差点栽了跟头。

但戚怀安对玉慕生是有“贤弟滤镜”的，他只是微愣了一下，就很快镇定下来，在心里对自己说：如今盟主病重，贤弟是禄江口的半个主人，他在成长，我应该为他高兴。

玉慕声问护卫：“龙家都来了谁？来的是三舅舅龙元晋，还是五舅舅龙元钦？还是一起来了？”

“来的是龙元晋，龙元钦现不在禄江口，所以没有来。”护卫冷冰冰地回答，像个没有感情的冰块。

龙家老大是龙元申，老二死得早，老三叫龙元晋，老四是玉慕声的母亲龙元夏，老五现在不在禄江口，叫龙元钦。

玉慕声又问：“三舅舅手下有四大高人，也都来了？”

“判官、皮影、绣娘、铁匠，全都来了。”护卫依旧冷冰冰地回答。

四大高人是龙元晋笼络的四位江湖高手，个个身怀绝技。

玉慕生转头看了戚怀安一眼，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或许是刚刚被戚怀安拒绝了的缘故，如今玉慕生面对戚怀安时非常难为情，他局促地把头别到一边去，不敢与戚怀安目光相对。

玉慕生似乎对戚怀安有事相求，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只能别扭地别着头。

此时玉慕生只有18岁，清秀又青涩，月光下能看到他耳根又红了。

戚怀安看着他别过去的侧脸，不知怎的居然也晃了一下神。一股奇怪的情愫像小火苗一样从戚怀安心底窜了起来，但很快就被戚怀安用一桶冰水无情浇灭。

戚怀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如同从冰窟里爬出来似的全身冰冷，他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心道：戚怀安，你糊涂啊！慕生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大哥的应该好好引导他，怎么能跟着他一起不懂事？

戚怀安清醒得快，他定了定神，又恢复了坦荡大方的姿态。戚怀安郑重地朝玉慕生一揖，用敬重且不带一丝暧昧的语气对玉慕生说：“少主，可是有事吩咐我去办？”

玉慕生问戚怀安：“大哥，以你的刀法，对付三舅舅手下的四大高人如何？”

戚怀安自信道：“那四大高人是有些本事，但赢不了我。”

玉慕生放下心来。

玉慕生知道戚怀安这人靠谱，戚怀安最靠谱的一点就是从不说大话，有些人喜欢夸大自己的能力，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但戚怀安不会，戚怀安说行就是行，说不行就是不行，有什么说什么，不掺水分，他说四大高人赢不了他，那就是真赢不了。

“大哥。”玉慕生用恳求的眼神看向戚怀安，“帮我一事可好？”

“谨听少主吩咐。”

“三舅舅今晚来行江筑，不可能只是来要人，他是想趁父亲病重，我又年幼势弱，来抢麒麟盟盟主的位置。他若真抢了盟主的位置，日后一定不会放过我，哪怕我是他外甥，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一会我迎他进来，护卫队悄悄把门堵上，我以手势为号，见我举起右手拳头，你就动手，先把那四大高人杀了，除掉他的左膀右臂。”

戚怀安虽然不嗜杀，但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他冷道：“都逼到家门口来了，简直欺人太甚。四大高人交给我，你尽管放心。但是……”

戚怀安想起今天在静岚庵，玉慕生杀周轩时心狠手辣的样子，忧心忡忡道：“四大高人杀了就杀了，可龙元晋毕竟是龙家人，又是你舅舅，顾虑到龙家在禄江口的地位，最好是活捉龙元晋，把他交给盟主发落。”

“那是自然。难道大哥觉得我会杀自己的亲舅舅？”玉慕生说。

玉慕生亲自去门口迎接龙元晋，戚怀安在一旁保护他。

除了四大高人外，龙元晋还带了二十几个人来，都是精壮青年。门一开，玉慕生立即冲着门外的龙元晋行了个九十度鞠躬礼，态度可以用毕恭毕敬来形容。玉慕生低垂着眼，怯生生地喊了一声“三舅舅”。

玉慕生有好几副面孔，让人捉摸不透，这副怯懦的面孔就是用来迷惑人的。

玉慕生如此恭敬的态度让龙元晋很是受用。

龙元晋趾高气昂地瞥了玉慕生一眼，见这个小外甥还和以前一样，青涩的面庞，怯怯诺诺的性子，龙元晋忽然想起玉慕生小的时候龙元夏带他回龙家时的场景，小玉慕生躲在龙元夏屁股后面不敢露面，龙元夏让他叫人他都怕得不敢开口，这样的孩子，能有什么威胁？

于是，龙元晋心底生出几分轻蔑来。

轻蔑之心一旦出现，防备之心就会大大减弱，这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玉慕生一口一个“三舅舅”，对龙元晋很是尊敬，他向龙元晋解释，说他没有扣下龙元申，他哪里敢扣大舅舅？只是白天的时候大舅舅和母亲在商议一些事情的时候发生了争执，两个人有些误会，在行江筑一直吵到了晚上。

玉慕生怯生生地说：“我一个小辈，什么都不懂，不敢插嘴大舅舅和母亲的争执。他们吵到现在，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三舅舅来了正好，三舅舅快去劝一劝两人吧。”

说完，玉慕生向龙元晋投去求助的目光。

玉慕生毫无主见的样子让龙元晋放下戒心，于是玉慕生把龙元晋及跟着他来的一行人迎进了行江筑。

大门一关，龙元晋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走到前院时，龙元晋见这里的灯都是黑的，四周漆黑一片，眉头一皱，不满道：“行江筑是没钱买灯油了吗？诺大的院子，连个灯都不点？”

玉慕生马上说：“我这就叫下人点灯，请舅舅稍等一会。”

一个下人小跑到玉慕生跟前，把一盏灯笼递给玉慕生，并当众把灯笼点亮。

一盏灯笼的微光照不亮整个院子，龙元晋笑了，说：“怎么节俭到连点灯笼都只点一盏的地步了？”

玉慕生微微一笑，“一盏就够了。”

龙元晋不理解，突然，黑暗之中一张大网朝龙元晋飞了过来，幸亏龙元晋身边的判官及时用判官笔把大网劈开！

院子里居然埋伏了黑衣人，黑衣人突然动手，袭击龙元晋一行人。

黑衣人都是玉家护卫队的成员，刚才玉慕生点灯就是叫他们动手的信号。

不仅如此，玉慕生还借着灯笼的光亮，朝戚怀安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龙元晋带来的二十几个人中，最棘手的就是判官、皮影、绣娘、铁匠四大高人。判官的武器是一对判官笔；皮影能用皮影傀儡杀人；绣娘是位女子，绣花针使得出神入化，她的针不仅能绣花，还能取人性命；铁匠身材高大，手持打铁的铁锤，一锤能使人毙命。这四人都是江湖奇人，武功卓绝，他们贴身保护龙元晋，没人能近龙元晋的身。

所有人都惧怕四大高人，但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就是戚怀安。

四大高人是奇人，而戚怀安是天才。

四大高人的武器天花乱坠、花里胡哨，而戚怀安一把单刀大开大合，就足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戚怀安不爱虐杀，他出手干脆利落，尽量让对手死得痛快。

戚怀安斩破皮影的傀儡，刀尖刺入皮影的心脏；劈断绣娘的绣花针，将她一刀割喉；双腿绞杀铁匠的头颅，一扭他的脖颈，使他咽气。

判官想采取围魏救赵的计策，去攻击一旁的玉慕生，戚怀安立即追了上去，一手护着玉慕生，一手卸了判官手里的判官笔，又用脚一踢大刀，大刀直刺判官咽喉。

大刀飞来如排山倒海，判官躲闪不过，登时毙命。

戚怀安把刀从判官脖子上拔出，提着刀大步走向一旁的龙元晋，气势十足，龙元晋吓得不敢动弹。

戚怀安把刀指向龙元晋，但没杀他，戚怀安喝道：“龙三爷，束手就擒吧，跟我去见盟主。”

龙元晋被戚怀安用刀指着不敢动，他刚想说声“好”，突然，龙元晋眼睛骤然瞪大，嘴角流出鲜血，紧接着，戚怀安眼睁睁地看到他胸前有一块血污在渐渐扩大。

龙元晋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是玉慕生。

玉慕生手里拿着刀，是他从背后偷袭，杀了龙元晋。

玉慕生的表情十分冷漠。

戚怀安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玉慕生。

玉慕生没时间跟戚怀安解释，他大声向黑暗中的护卫队发号施令：“剩下的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一场骇人的杀戮过后，玉慕生被戚怀安推着来到了行江筑正殿——听澜堂。

这次戚怀安没有以下属对待主人的姿态恭恭敬敬地对待玉慕生，他很愤怒，他一手揪住玉慕生的领口，把玉慕生强硬地推到听澜堂里去。

听澜堂里只有他们两人。

戚怀安高大有力，玉慕生无法招架，只能任他推着。戚怀安把玉慕生往桌台上一摁，只听“咣当”一声，桌角的一个花瓶落了下来。

玉慕生是戚怀安的少主，戚怀安这样的举动已经僭越了，但戚怀安不在意。

戚怀安身为家臣但并无奴性，况且他身负高强武功，心中自有一股傲气，他向玉慕生俯首称臣是因为他愿意，是他自愿的，可如果哪天他不愿了，没有人能逼他臣服。

戚怀安一字一句道：“于理，龙元晋是龙家三爷，他犯错，就算要杀，也应该经过盟主公开审判后再杀；于情，他是你舅舅，你杀自己亲舅舅，眼睛都不眨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