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秘术师 第20章 烤鱼

整个飞梧山只有温泯和顾泠风两个人，所以顾泠风觉得，他于温泯是唯一的，温泯于他也是唯一的，至少在飞梧山上是这样。再加上温泯现在靠顾泠风带补给上山，这就更让顾泠风觉得自己是重要的，于是，一直被忽视的顾泠风有了被需要的感觉。

对顾泠风这样的透明人来说，被需要等于被看见。

透明人要是被谁看见了，他就会把自己全部的爱奉献给对方。

况且顾泠风还是个傻子，所以顾泠风的爱格外单纯赤诚。

此时温泯正在缝补他的旧衣服，顾泠风见了，连忙从包袱里拿出一套新衣服，对温泯说：“泯哥哥，你别补旧衣服了，穿新的吧，这新衣服是我的，我没穿过，我俩差不多高，我的衣服你也能穿。”

顾泠风把新衣服捧到温泯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

顾家富裕，顾泠风的新衣服用的是最昂贵的丝绸，丝绸虽好，但不耐磨，不像温泯的旧衣服，是兽皮所制，耐造。

温泯冷笑一声，说：“这衣服跟纸一样，上一趟马就烂了，穿个屁！”

温泯自小在烂人堆里长大，没什么文化，缺乏教养，说话难免粗俗。

温泯继续缝他的衣服。

温泯父母早死，打小自己当自己的爹妈，煮饭、做菜、缝衣服、纳草鞋这样的基本生活技能，他全都会。

顾泠风讪讪地把衣服放下。

顾泠风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包糕点，挑了一块绿豆糕，温泯手忙着，没空接，顾泠风便小心翼翼地将绿豆糕喂到温泯嘴边。

顾泠风对温泯十分讨好。

温泯干活利索，他补完衣服，把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然后又拿起匕首，去削一旁的一根树枝，他把树枝的一头削尖，削尖之后就可以用来叉鱼了。

顾泠风跪坐在温泯面前，等待温泯发号施令。温泯对他说：“你去捡一些柴吧。”

“哦！好！”顾泠风开开心心地捡柴去了。

顾泠风捡柴回来，温泯把削好的树枝递给顾泠风，说：“诺，给你，去河里叉鱼去吧。”

顾泠风“哇唔”一声，雀跃地跳起来，快乐地去河里叉鱼。叉鱼对成年人来说是生计，对小孩来说是游戏，顾泠风小孩心性，对他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乐趣。

顾家富裕，顾泠风再怎么不受重视，那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捡柴、叉鱼，在认识温泯之前顾泠风是不会的，这些活怎么干，都是温泯教顾泠风的，教会顾泠风后好使唤顾泠风干活。

刚到飞梧山时，温泯内伤严重，稍一活动就全身剧痛，他需要有人来帮他干这些活计，正好顾泠风就出现了。

顾泠风很听话，温泯叫他干嘛他就干嘛，不会就跟温泯学。

温泯瞥了顾泠风一眼，心想真是个傻子，又是白送东西，又是上赶着被使唤。

但在顾泠风看来，这不叫被使唤，他只觉得泯哥哥很需要他。

刚开始的时候，顾泠风干活笨手笨脚，手经常被树枝划伤，可回家竟无人发现，就算有丫鬟瞥见，也只当是顾泠风犯傻时自己弄的。如今干得熟了，顾泠风终于不再经常受伤了。

顾泠风叉了鱼回来，温泯搭架子、生火，准备烤鱼。顾泠风叽叽喳喳地跟温泯说起家里的琐事，越说越起劲。

温泯话不多，只是干活。

当顾泠风从他家后院的蔷薇花开了一直讲到他家的看门狗小黑下了一窝小崽时，温泯终于忍不住了，甩了一句：“你耗子磨牙，没话找话啊？”

温泯凶戾，气质阴沉，音量一高，就把顾泠风吓了一跳。

顾泠风小心翼翼地问：“泯哥哥，你生气了吗？”

“让你听耗子磨牙，叽叽喳喳，你受得了？”温泯不耐烦道。

顾泠风忽然沉默了，垂着头半天不吱声。

顾泠风叽叽喳喳的时候温泯觉得吵，但顾泠风安静下来了吧，温泯又不习惯。

温泯觉得顾泠风不对劲，于是手一伸，托着顾泠风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温泯一瞧，吓了一跳，这顾泠风一脸委屈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流眼泪对温泯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温泯震惊了：“你有毛病吧？你哭个屁……”

没等温泯说完，顾泠风就真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不仅哭，他还往温泯怀里一扑，紧紧搂着温泯的脖子哭，跟小孩一样。

从某种程度来说，顾泠风就是小孩。

顾泠风边哭边说：“泯哥哥说我是耗子！”

“你这时候怎么又不傻了？”温泯好笑道，原来这傻子能听懂。

顾泠风虽然吵，但温泯没有赶他走。

倒不是因为温泯现在还需要顾泠风帮忙干活，温泯的身体基本好了，活动时已经不会疼了，只是因为顾泠风是唯一一个温泯敢放下疑心亲近的人，也是温泯唯一认识的同龄人，所以温泯愿意让顾泠风呆在身边。

温泯杀名在外，可所有人都忘了，他也只是个19岁的少年。

土匪寨的土匪都比温泯年纪大，个个心高气傲，不服管，温泯要压住他们，每天都得摆出老谋深算、城府深沉的样子，阴阴沉沉的，好像眼眸一抬就要杀人，非得这样吓住他们才行。

温泯没有同龄朋友，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与同龄人嬉戏打闹了，温泯七岁进土匪寨，十五岁当寨主，一路杀过来，仿佛他与外界的唯一交流方式就是杀戮，嬉戏怎么嬉？打闹怎么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温泯来说都是陌生的。

孩提时期不嬉闹，长大了就更没有机会嬉闹。如今温泯再想嬉闹几乎已经不可能，一来没有人敢靠近他，二来他也不敢让人靠近，但偏偏他遇上了顾泠风。

顾泠风不懂事，居然敢近屠燕寨大寨主的身；顾泠风是个只有孩童心智的傻子，所以温泯无需害怕他像那些大人那样算计自己。

于是，温泯把顾泠风扑倒，将顾泠风压在石头上，就像普通少年人嬉闹那样。

温泯去挠顾泠风腰间的痒痒肉，顾泠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哭不哭了？还哭不哭了？”温泯觉得有趣。

“哈哈哈……不哭了……”顾泠风的眼泪还挂在眼角，他一边流眼泪，一边大笑。

顾泠风手忙脚乱地去推温泯的手，上气不接下气道：“泯哥哥，你饶了我吧！”

“那你说你是不是耗子？”

“是……泠风是耗子……哈哈哈……”

顾泠风本来就细皮嫩肉，笑得急了，脸上泛起红晕，好像剥了壳的荔枝白里透红，嫩得让人想咬一口。

耳边除了顾泠风的笑声外，还有哗啦啦的瀑布水声，不知是流水声叫人心醉，还是顾泠风天真的笑语迷了心智，抑或是天气转暖，人心荡漾，温泯心念一动，忽然低下头去，俯在顾泠风雪白的脖颈边，冷不丁咬了一口。

顾泠风“哎哟”一声，刚想说“泯哥哥你干嘛咬人”，然而他抬起头，看到温泯那张艳绝无双的脸，竟“刷啦”一下，双颊通红，什么也说不出口。

突然，一股食物烧焦的气味传来，温泯烤的鱼糊了。

温泯赶紧把鱼从架子上拿开，但已经晚了，鱼已经成了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