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秘术师 第12章 初遇

距今950年前，允圣皇朝。

允圣皇帝是位女帝，帝号允圣耀天皇帝，名唤辜樊潇。二十年前，还是皇后的辜樊潇从丈夫翰显帝林掖手中夺过政权，杀林烨二十六名子女，其中包括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朝称帝，改国号为允，时年三十岁。

辜樊潇与林掖生有两子，政变时大儿子6岁，小儿子只有2岁，大儿子被一剑刺死，当场咽气，小儿子被忠仆送出宫，一路遭到追杀，忠仆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李代桃僵，用自己2岁的稚儿替小主人受了死。

辜樊潇的小儿子活了下来，他就是后来的翰元帝林玄初。

允圣皇帝辜樊潇称帝后兴修水利、改善科举、推动商业、扩张领土，前期政绩可谓响当当，可年纪上去后，她跟历史上许多皇帝一样，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三年前，有九个大妖向皇帝献上长生不老的修炼术法，皇帝一高兴，重用了九个大妖。

这九个大妖就是历史书中的九大异人。后世史学家们一致认为，所谓“异人”就是会耍把戏的江湖骗子，怎么可能真的是妖怪？妖怪只是民间传说罢了。

谁能想真亦假假亦真，民间传说也可能是真的。

妖怪登堂入室，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引发上天震怒，于是从三年前开始，天灾不断，旱灾、洪灾、蝗灾、地震……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在古代，一旦有天灾就容易有起义，二十八路反王揭竿而起，起义军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这些跟胡兮卿没有多大关系，彼时胡兮卿隐居在一座叫尘埃山的山里，清闲自在。

胡兮卿是只九尾狐，也是天界钦定的秘术师。神有令，禁止秘术师用秘术干预与魔石碎片无关的人间事务，秘术师最好远离凡尘事。

胡兮卿很听话，他听从神的指令，远离凡尘，在清冷的尘埃山隐居了已经有50年，哪里有魔石碎片作乱，他就出一下山，履行职责，封印魔石碎片，其余时间都呆在山里。

胡兮卿一直是青年人的样子，不会变老，他长了一张干净斯文的脸，五官柔和，眼睛明亮，看起来很温柔，似清泉倒映月亮。

这天，胡兮卿穿一袭青衣，长发披散，背着竹篓，上山采花。

山间清泉流淌，胡兮卿走到清泉边，正想俯身饮泉，长发却落了下来。胡兮卿随意地折下一截树枝，用树枝把头发簪起，俯身饮了一捧清泉。

忽然背后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有人来了。

这偏僻的山谷怎么会有人来？

胡兮卿转头，目光跟一个玄衣公子相撞。

公子身穿织金暗纹玄衣，用玄色织金发带束发，他长了一副顶好的相貌，身姿挺拔，雍容贵气压都压不住。

公子看到胡兮卿，忽然笑了起来。

胡兮卿常年住在山里，没见过多少人，更没见过这样骄阳一样的公子，这笑落在胡兮卿眼里，让胡兮卿想起太阳撕破云层。

这个玄衣公子就是22岁的翰元帝，林玄初。

林玄初歪了歪头，面带笑意，盯着胡兮卿一直看一直看，眼睛不眨一下，好像要把胡兮卿印入眼里去，这炽热的目光看得胡兮卿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当时林玄初只是在看胡兮卿脑袋上那根树枝，心想怎么会有人用这么随便的一根树枝簪头发，好好笑哦；而胡兮卿想的是：他怎么一直看我？他好像挺喜欢我的。

人容易对喜欢自己的人产生好感，狐狸也一样，所以胡兮卿一反常态，没有立即把林玄初赶出山谷，若是在往常，进了尘埃山的人都会被胡兮卿第一时间赶走。

林玄初朝胡兮卿一揖，问：“阁下可是胡兮卿胡先生？”

“我是胡兮卿。”

胡兮卿背着一背篓花，从林玄初身边走过，朝山间小楼走去。

林玄初一路跟着，胡兮卿不觉得反感。

胡兮卿回到自己的小楼，拿出几个竹筒做的容器，把采到的花从背篓里取出，插在竹筒上，把插着花的竹筒放在小楼的各个角落做装饰。

林玄初看他忙活，笑了，说道：“别人上山，不是砍柴就是找野菜，先生只采花，果然不凡。”

胡兮卿没接话，林玄初又问：“山陵郡的水，听说是先生治的？”

几个月前，山陵郡有一块魔石碎片苏醒，胡兮卿赶去封印，回程时遇到山陵郡洪水泛滥，胡兮卿顺手把洪水治理了。

“是我。”胡兮卿说。

林玄初诚恳道：“先生治水，拯救千万人，先生大义。”

林玄初又道：“先生如此才能，在此之前竟从未听说先生名号，要么是玄初孤陋寡闻，要么，先生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在此避世。”

胡兮卿觉得他说得有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胡兮卿笑起来时两颊有两个酒窝，林玄初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胡兮卿的酒窝看，露出少年人的天真，惊讶道：“先生有笑窝啊！还有两个。”

“这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吗？”

“不仅稀奇，还漂亮。《诗经·卫风》中说‘巧笑倩兮’，讲得就是笑起来时笑窝乍现。先生，你一笑，我也想跟着笑了。”林玄初说。

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胡兮卿才变得很爱笑的。

胡兮卿继续装饰屋子，林玄初继续絮絮叨叨，一开始胡兮卿觉得他吵，但转念一想：让他说吧，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从没这么热闹过，好像热闹一点也不错？

林玄初问：“先生如何懂治水？”

“看过一点水利方面的书。”

胡兮卿看过很多书，水利、天文、地理、兵书，他的小楼里有大量书籍，都是从人间收集的，山里的五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胡兮卿靠看书来打发时间，聊慰寂寞。

但治理山陵郡洪水，靠的却不是书上的知识。

山陵郡洪水是一只叫长右的异兽在作怪，当地人并不知情。《山海经·南山经》记：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长右是一种长得像猴的水怪，能引发大水。胡兮卿表面上指点当地人挖河道治水，实际上趁夜晚没有人的时候杀了引发大水的长右，长右一死，洪水自然就退了。那只长右的白骨现在就埋在尘埃山上。

不过胡兮卿懒得解释那么多，让大家觉得他是靠水利知识治的水，也挺好。

“先生平时看的书，能否让玄初瞧瞧？”林玄初问。

胡兮卿受不了林玄初磨，让他进了小楼。

林玄初数了数小楼里书的种类，笑道：“先生这里什么种类的书都有，唯独少了一类。”

“哪一类？”胡兮卿问。

“风月话本。”林玄初神秘兮兮地说，“讲情情爱爱的东西，上不得台面，我每次偷偷看，我的教习老师都要骂我，可它就是很好看啊。明天吧，明天我把我珍藏的都给先生带来。”

胡兮卿无比讶异，“明天你还来啊？”

林玄初也无比讶异，委屈巴巴道：“胡先生不希望我来啊？”

“我隐居山间，不过问外头的事，你若有求于我，我恐怕不能帮忙。”胡兮卿不拐弯抹角，直接地说。

林玄初笑道：“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听说先生治水的义举，对先生十分崇拜，想认识一下先生而已。先生勿要赶我走，我明天把书拿来给先生，咱们只谈论书，不谈论山下事，不算坏了先生的规矩。”

林玄初环顾四周，又说：“山间清冷，先生多个聊天的伴儿，打发打发时间，也没什么不好呀。”

林玄初说到打发时间，胡兮卿心中一动，心想也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魔石碎片苏醒，很多时候自己都闲着，自己的时间漫长，是该找点事或者找个人打发时间。

于是第二天，林玄初来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林玄初连续来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当胡兮卿已经习惯了林玄初这个人时，林玄初突然有四天没来。

胡兮卿落寞了起来，他坐在小楼上，远远地望着进山的路，开始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

孤独感愈发强烈，胡兮卿在山里生活了50年，从未体验过这种挠心抓肺的孤独，他甚至开始坐立不安，原来真正让人难受的不是一直孤独，而是热闹过后的冷清。

第五天，林玄初又出现了，可这次出现的时间很短，只在胡兮卿的小楼匆匆呆了一会就走了。

第六天，第七天，林玄初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胡兮卿忍不住问，山下是有什么事吗？

说好了不谈山下事，可这是胡兮卿主动问起的。

“嵩州城内办元宵盛宴，全城狂欢，我负责筹备，这段时间很忙，可能不能常来先生这里。”林玄初说。

林玄初观察胡兮卿的表情，试探着说：“先生如果好奇，可以来嵩州城看看，很有趣的。”

林玄初又道：“山间清冷，先生出去看看不同风景也好呀。只是看看，不过问多余的事。”

“看在这一个月的交情上，先生就应了玄初的邀吧。”林玄初一脸诚挚。

林玄初很真诚，于是，胡兮卿答应他元宵那天下山去嵩州城。

当时胡兮卿觉得自己是自愿下山的，林玄初没有强求他，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直到很多年后胡兮卿才想明白，其实从一开始，林玄初的目的就是请自己下山。

那时胡兮卿路过山陵郡，治理洪水，一时间声名鹊起，很多人都在传有个能人叫胡兮卿，恰逢林玄初起事，占领嵩州城，正到处招揽人才，他缺一个军师，听到胡兮卿的名声，就把目标放在了胡兮卿身上。

林玄初懂人心，他心知像胡兮卿这样有才又避世的人不会轻易出山，如果一上来就说明来意，显得目的性太强，反而引起对方反感，适得其反；不如温水煮青蛙，一步步诱惑对方主动出山。

拿什么诱惑呢？据林玄初观察，胡兮卿对钱权没有多大渴望，不过这个人，看似避世，却又对世俗流露出向往。林玄初敏锐地捕捉到胡兮卿内心的孤独，对一个孤独的人，用热闹来诱惑再有效不过。

能察人心者，都能成事。

元宵当天，林玄初亲自来接胡兮卿。胡兮卿身着一袭简单的青衣，头上用一根长长的青色发带束发，没有多余的装饰，什么也没带，就这么跟林玄初下了山。

二人骑马到达嵩州城时，天刚刚黑下来，城里的灯全亮了，花灯游行也开始了。

街上是亮的，人们举着一条条龙形花灯走上街，火龙飞舞，光亮划过天际；巷子里是亮的，小孩子举起鲤鱼花灯，一个追着一个跑；河边是亮的，姑娘们在河边放荷花灯，许下自己的心愿；桥上也是亮的，男男女女聚在桥上猜灯迷，不时发出笑声。

欢笑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常，胡兮卿觉得自己这才是来到了人间。

胡兮卿坐在马上，还没来得及下马，突然一道火焰朝胡兮卿正面袭来，火焰来势汹汹，直击胡兮卿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