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为证，墨染情深 第2章 第一次守护

夜深人静，客房里老旧风扇吱呀作响，却吹不散文时默心头的烦闷。慕容墨染蹲在墙角的瘦小身影和那双沉默的眼睛，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与慕容大伯那句无奈的“习惯了”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他猛地坐起身，在黑暗中静坐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终于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传来父亲略带睡意却沉稳的声音：“时默？这么晚了，什么事？”

“爸，”文时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记得，你每年都有资助几个贫困学生，对吧？”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父亲显然有些意外：“嗯，是有这么回事。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让你资助一个人，”文时默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起来，“而且，不是普通的资助。”

他将今天看到慕容墨染的遭遇，那个酗酒暴力的父亲，那个破败不堪的家，以及女孩沉默承受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亲。他没有过多渲染，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但话语间蕴含的情感却让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

良久，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睡意全无，带着一丝慎重：“你决定了吗？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想怎么做？”

文时默显然已经思考过，他条理清晰地说：“我想，如果可以的话，首先，找个律师，通过法律途径，剥夺她父亲的监护权。然后，让她由她大伯，也就是青瓷的父亲来代为抚养。最后，爸，你资助贫困生的名额，给她一个。所有的费用，包括律师费、她的生活费和学费，我可以从我以后的零用钱和兼职收入里慢慢还给你。”

父亲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权衡。片刻后，他问道：“你考虑清楚了吗？从你说的情况来看，这女孩的家庭问题根深蒂固。你一旦开始接手这件事情，可能就不是一次两次的资助能解决问题的。这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甚至可能会给你，给我们家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文时默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女孩接过外套时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想清楚了。爸，她太可怜了。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管。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随即是果断的回应：“好。既然你决定了，爸爸支持你。这样，你明天先和她大伯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接手抚养，我可以每个月支付五百块钱作为那孩子的生活费，她的学费也由我来负责。这和我资助其他学生的标准是一样的，也免得她大伯家有太大负担。”

文时默心中一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好，谢谢爸！”

“嗯，”父亲的声音缓和下来，仿佛才想起儿子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有，你女朋友的事儿，过几天有空了，带回来家里坐坐。”

“嗯，好的爸。”文时默应道。

挂了电话，文时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月光洒进房间，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清辉。虽然前路依然未知，但至少，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为那个角落里的女孩，撬开了一丝命运的缝隙。而此刻，在隔壁房间，紧紧裹着那件宽大外套的慕容墨染并不知道，这个夜晚，一个关于她未来的重要决定，已经因她而起。

第二天一早，文时默便和慕容青瓷带着慕容墨染去赶集。乡间的清晨空气清新，阳光正好。慕容墨染依旧穿着她那身洗得发旧的衣服，但外面还是套着文时默那件宽大的外套，袖子挽了好几圈，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小。

走到村口宽阔的马路边，文时默那辆干净锃亮的小轿车停在那里。慕容青瓷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然而，跟在后面的慕容墨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脚步顿住，看着那辆在她眼中如同庞然大物般精致干净的车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小手紧张地攥着过长的外套袖子。

“怎么了？”文时默拉开车后门，回头看到她怯生生的样子，和慕容青瓷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慕容墨染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卑微：“我……我就不坐这上面了吧……我身上脏，别把哥哥的车弄脏了……你们先去，我可以走路过去。”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文时默的心口，泛起一阵细密而酸楚的疼。八岁的孩子，本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她却因为害怕弄脏别人的车而宁愿独自走远路。

他立刻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没事儿，墨染不脏。”他伸手，轻轻拂掉她肩膀上不知在哪里蹭到的一点灰尘，动作自然，“车就是给人坐的，弄脏了擦干净就好。来，上车。”

说完，不等慕容墨染再拒绝，文时默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安稳地放进了车后座，并为她系好了安全带。慕容墨染僵硬着身体，直到坐进柔软的座椅里，闻着车内干净清新的味道，她依然有些不知所措，但那双大眼睛里，却悄悄闪烁着一丝受宠若惊的光。

集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慕容青瓷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快乐小鸟，紧紧拉着文时默的手，兴奋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发卡、丝巾、小吃……没过多久，文时默的双手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手提袋，几乎快要拿不下。

慕容墨染则像一个小小的影子，或者说一个安静的跟屁虫，一步不离地紧紧跟在文时默身后。她不像堂姐那样对琳琅满目的商品表现出兴奋，她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文时默身上，或者他手中那些越来越沉重的袋子上。

看到文时默因为提太多东西而显得有些吃力，慕容墨染仰起小脸，天真的伸出了自己那双瘦弱的小手，眼神里充满了认真：“哥哥，要不我拿一点吧？我帮你拿。”

文时默低头看着她那小小的手掌和认真的模样，心里又是一软。他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怜惜：“你拿什么？你拿不动的。你还只是个孩子，好好跟着走路就行，别摔着了。”

他的拒绝是出于爱护，但慕容墨染却微微抿了抿嘴，默默地收回了手，继续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只是那双眼睛里，似乎又多了一丝想要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的失落。她只是想为他分担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文时默和慕容青瓷终于将手上所有的大包小包都塞进了车后座，关上车门，两人都松了口气。慕容青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快乐，兴奋地盘点着自己的“战利品”。

就在这时，文时默的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站在他身侧的小小身影上。她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外套依旧宽大得不合身，里面自己的衣服也明显短了一截，洗得发白。他猛地想起来——今天赶集的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目的，是给这个孩子买礼物。

他心底掠过一丝愧疚，光顾着陪青瓷，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转过身，蹲在慕容墨染面前，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语气放得格外轻柔，带着一种生怕惊扰到什么的小心翼翼：“墨染，你看，哥哥差点忘了。今天说好要给你买礼物的。告诉哥哥，你喜欢什么？衣服？鞋子？还是……娃娃？”

慕容墨染抬起头，那双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然后是无所适从的慌乱。喜欢什么？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她的世界里，只有“需要”和“不需要”，以及“能不能要”。她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店铺和摊贩，那些鲜艳的颜色和漂亮的物件仿佛离她非常遥远。她绞着手指，低下头，小声嗫嚅道：“我……我不知道……哥哥决定就好。”

她不是没有渴望，只是长久的匮乏和忽视，让她早已习惯了压抑自己的**，甚至忘记了该如何表达“喜欢”。

文时默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站起身，对慕容青瓷说：“青瓷，我们带墨染去看看衣服吧。”

慕容青瓷这才从自己的兴奋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对对，墨染是该买几件新衣服了。”

文时默没有再去拉慕容青瓷的手，而是自然地牵起了慕容墨染那有些冰凉的小手，带着她走向了集市上卖童装的区域。他耐心地指着一件件挂着的衣服，轻声询问：“这件粉色的喜欢吗？……那这件白色的呢？上面有小兔子。”

慕容墨染只是看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神怯怯的。

文时默不再问她，而是根据她的身形，直接挑选了几套看起来舒适又耐穿的衣裤套装，有夏天的，也有秋天能穿的。接着，他的目光被一条挂在显眼处的连衣裙吸引住了——鹅黄色的裙身，领口和裙摆缀着细小的蕾丝花边，看起来清新又可爱。他想象了一下这条裙子穿在慕容墨染身上的样子，应该会很适合。

“把这条裙子也包起来。”他对店主说道。

最后，在经过一个卖玩具的摊位时，文时默停下了脚步。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洋娃娃，其中一个穿着蓝色纱裙，有着长长睫毛的娃娃尤其显眼。他看到慕容墨染的目光在那个娃娃身上停留了超过三秒。

“这个娃娃，也要了。”文时默毫不犹豫地指了那个蓝色的娃娃。

当文时默将装着新衣服、新裙子和那个漂亮洋娃娃的袋子递到慕容墨染手里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抱着那个几乎有她半个人高的袋子，感觉沉甸甸的，不仅仅是重量，还有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被珍视的感觉。

她抬起头，看着文时默，眼眶微微发红，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把那堆满了礼物的袋子抱得更紧了，仿佛抱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这一刻，阳光洒在她身上，也似乎终于照进了她一直紧闭的心门缝隙里。

三人回到慕容青瓷家院门口，文时默将手中属于慕容青瓷的那一大堆“战利品”放在堂屋的椅子上，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手臂都有些发酸。一直在家翘首以盼的慕容烬歌和慕容衿雪立刻像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围着那堆袋子，叽叽喳喳地开始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

“别乱翻，我来分，都有份！”慕容青瓷笑着拦住弟妹，开始在一堆东西里寻找给他们买的礼物。

文时默的目光却越过热闹的堂屋，落在了院门外。只见慕容墨染抱着那个装着她新衣服、新裙子和洋娃娃的大袋子，正低着头，一步一步，有些艰难地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那个袋子对她来说显然太大了，她几乎是用整个身体在环抱着它，走得缓慢而专注。

文时默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几步追了上去，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来，袋子太大了，哥哥帮你拿。”

慕容墨染抬起头，小脸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看着文时默伸出的手，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抱紧了怀里的袋子，甚至微微侧过身，用一种保护般的姿态护住它们，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羞涩与无比倔强的微笑：“我拿得动……这是我自己的。”

这是她的礼物，是哥哥专门买给她的，独一无二的。这份沉重对她而言，是甜蜜的负担，她想要自己亲手把它抱回去，仿佛这样，这份温暖和喜悦就能更真切地属于她。

文时默看着她眼中那份罕见的、带着点执拗的亮光，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坚持，只是放慢脚步，陪在她身边，一起慢慢往回走。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旁边的小路上拐了出来，正是满身酒气未散、走路还有些趔趄的慕容海。他一眼就看到了文时默，浑浊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带着宿醉的愤怒和蛮横。

“原来是你这小子！”慕容海指着文时默，唾沫横飞，“你昨天踹了老子一脚，现在胸口还他妈的疼！赔钱！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要不然……要不然老子就报警抓你去坐牢！你故意伤人！”

他色厉内荏地嚷嚷着，试图用这种方式讹诈一笔酒钱。

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屋里的人。慕容青瓷的父母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慕容父亲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挡在文时默和慕容墨染身前，对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呵斥道：“老三！你胡闹什么！这是青瓷的男朋友，文时默，这次是专门来家里做客的！”

慕容母亲也赶紧帮腔，语气里带着埋怨和后怕：“你也是！打孩子哪有你那样的？往死里打啊？时默昨天那也是情急之下，看不下去才动了手！他当时也不知道你是青瓷的三叔！踹你一脚也是你活该！”

慕容海被兄嫂一顿数落，尤其是听到“青瓷的男朋友”这个身份，气焰稍微矮了一截，但依旧梗着脖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男朋友怎么了？男朋友就能随便打人了？我管教我自己女儿，关他屁事……”

文时默将下意识往他身后缩了缩的慕容墨染护得更紧了些，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那个想要改变女孩命运的决定，变得更加坚定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