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会替我们记得 第206章 第二十八章：旧时风雪 （十）灯火

（十）灯火

灰原哀一直睡着，在小兰问着莎朗那些往事的时候，她一直在昏迷。

她的身体此时虚弱到几乎没法靠自己走出这间酒店，却颠三倒四的做着梦，她睡着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只能任由梦中的自己在曾经最孤寂黑暗的岁月里徘徊。既然是梦境，当然不会按照发生的时间来井然有序的闪过，于是，一切都是真实却又混乱的。

她时而梦到自己在组织的实验室里，面对着满屋面色痛苦的遗体和鲜血，一点一点记下刚刚得到的实验数据;

时而又梦到自己被送去美国，一个人在加州的公寓里，发着高烧、饿得难受，自己却没力气出去买退烧药和吃的，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勉强撑着出门走了几步，却又折返回去，最后在公寓的地上昏过去，自那之后还留下了一感冒发烧就头痛的后遗症，一开始非得吃止痛药才能熬过;

时而，又梦到姐姐逝去的那天，她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魂，过去了几个小时之后她才慢慢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她那个时候想，她为什么还活着？怎么还活着呢？姐姐没有葬礼，组织把她带到姐姐身边的时候，姐姐已经永远睡在墓园的一寸角落里，她看得到的只有墓碑上的遗像，她真的很想把自己也埋进去;

还有背叛组织后出逃的那个雨夜，她全身都在痛，一个人走了好久，倒下去的时候，她不觉得自己还能起来，肆意砸在她身上的雨点也给不了她任何感觉，疼痛也好，寒冷也好，她好像渐渐没了知觉......在落入一个怀抱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甚至到现在，她有时都会怀疑，她那天是不是真死了一次又回来了;

是了，还有在组织的时候，自从密道出来的第二天起，她每个夜晚，都在一片黑暗中细数着日渐流失掉的善意，感受得到逝去，却抓不回来，她也只有在夜晚才能允许自己怀疑片刻，怀疑白天在实验室里穿着白色工作服，做着实验，为着实验进程的突破而感到有趣，却对实验品的死亡愈发淡漠的Sherry是否真的是她自己，只是第二天却仍是照旧。

都是黑的、冷的......那些年，都是这样的......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一记重鞭，狠狠抽在了她拼命压制的冰冷记忆上，她之前还能靠着自己离开组织后得到的一切调和，只是偶尔失控，现在却在脑海中不可控的闪回，多日来几乎绝望的寻找又让她精神意志都薄弱到了极致。

只是，她在梦里也还是竭力撑着，不让冰冷与绝望彻底将她吞噬，靠着她不费力就握得住的温暖。

有些是清晰的，有些有点模糊......不过，不打紧的，都是温暖的。

她亦能想起，雨夜中的那个怀抱，带她回了人间;能想起感冒发烧时，游走于她眉间的按摩，和总会有的一碗蛋花粥;能想起枪林弹雨中朝她赶来，揽她入怀的那个身影，还有一声声的“别怕，再忍耐一下子就好了”，还有......几天之前，在她被FBI审问软禁的宾馆，在她差点被带上飞机的羽田国际机场，在那家海边的民宿......那个人决绝的将自己的命运同她系在一处，为她竭尽全力，不顾生死，只为陪伴她，无论如何，哪怕同她一起身负千夫所指也不离她半步，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她这样想着，耳边总有一声声的“小哀”，是这世上最温柔清澈的声音。

还有那些有点模糊不清的......譬如，在她被带去美国的那天，在机场里，她一个人抱着双膝，将头埋在双膝间，一句话也不说，却忽然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她抬头时，递到她面前的是一盒自制的巧克力，还全部做成了心形的模样，她仍记得送她巧克力的是一个跟她年纪相近的女孩子，或许，比她小一岁，只是，已经太久了......她记不起那个女孩子的样子了，“你怎么了？你是在哭吗？”她恍惚记得......那个女孩子这样说，什么嘛......她根本就没哭......

还有在她险些在那个废弃工厂死于琴酒枪下时，那个救了她的人，那个人还背着她从一步步爬上去......在一片火光之中，她只记起那个人手机的铃声，好像是一首英文歌......

是了，还有数次将她从噩梦中唤起，又在她床边点亮一盏灯的人，然后，这个人和这盏灯会陪她一整个晚上。

是啊，一盏灯，在很黑很冷的时候，总还是有一盏灯的......亮在她每一个做噩梦的夜晚里，亮在她生命里，温暖陪伴她。

灯火......小兰......

“灯火......”她心中默念，却不知她此时口中也喃喃的这样说着。

“小哀！”

于是她得到了回应，一声温和又急切的轻唤。

小兰轻声唤着小哀，然后，她看到灰原哀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小哀的手也摸索着放在了她的手上。

“Angel，看样子，她要醒了。”莎朗说。

萧萧数年，一路风雪，在你醒来之后，我可否能让你的心真正的冰消雪融呢？我能否让你过往不曾提起的，至今仍是暗夜的一隅，真正的天光照彻呢？

谜底将现，旧时长凄迷，我无法回到你的过去，拥抱那时的你，却仍想替你再次点燃你曾护在手心的微弱灯火，如果你曾想用它证明自己的存在，惟愿能让你心中冰消雪融，天光照彻。

作者有话说

第206章 第二十八章：旧时风雪 （十）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