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书房里,陈明朗放下手机,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陈母端着牛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小逸领证了,我们得备好礼物。”陈明朗平静地开口。
陈母手腕一顿,牛奶洒了一些,她赶紧放下杯子,从桌边取过纸巾细细擦拭:“哪家的姑娘?”
“时浅。”陈明朗转头,温声道:“把柜子里的翡翠胸针拿出来吧。”
陈母微微惊讶:“那是老太太最心爱的物件。”
“该当如此。”陈明朗语气坚决,他起身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这孩子受的委屈太多了。既然已经进了陈家的门,我们就该让她知道,这里从此便是她的依仗。”
陈母沉默地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紫色的天鹅绒盒子。冰种翡翠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如她此刻冷却下来的心绪。她手指摩挲着胸针,慢慢抬头道:“周家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陈明朗看了妻子一眼,反问:“需要交代什么?如果真的需要一份交代,那也是周家那丫头给时浅的!”
陈明朗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陈母彻底清醒。
深冬的夜晚,已经很冷了。时浅和陈知逸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握着她的手,一起揣进大衣口袋里。
“阿浅。”陈知逸侧过头,呵出的白气在昏黄光线下晕开,“婚房准备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婚房”两个字让时浅心头微颤。她想起十年前,年少的男女总是急切,趁着自习间隙,就在草稿纸上画下未来家的轮廓。
十年了。
什么都不一样了。
二十分钟后,两人已经站在了一栋多层的一楼。陈知逸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暖黄的灯光徐徐亮起,纯白色的窗帘垂落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前。客厅的角落里,立着一盏她曾经在杂志上圈出来过的、北欧风格的落地灯。椭圆形的茶几上,一束白色玫瑰开得正好。
一切,都与十年前那个下午,少女在草稿纸上笨拙描绘的模样,分毫不差。他甚至记得她随口说想要一个靠窗的软榻晒太阳。原来年少时说过的每句话,都被这个男人妥帖地收藏在时光里。
时浅站在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客厅里,眼角湿润。男人从身后轻轻环住她,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
“我真的没有推她…”怀里传来哽咽的声音。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低沉的回应落在她耳畔。
时浅低着头,泪水瞬间滑落。
男人俯下身,亲吻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月光透过白色纱帘,落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
一室旖旎。
时浅是在满室花香中醒来的,伸手摸去,身侧的位置余温尚存。
“醒了?快出来吃早餐。”陈知逸戴着围裙,站在房门口。
早餐很丰盛,时浅咬了一口蟹黄包子,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今天是夜班吗?”
“我休假了…”耳边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休的婚假。还有,我刚刚也给你请过假了。”
时浅下意识抚过锁骨处的红痕,耳根微热:“哦,知道了。”
吃完饭,两人也没闲着,直接去了出版社申请婚假。
“时浅浅,你可终于来了!”一进院子里,陶欣就迎了上来。
“怎么了?”时浅一脸不解。
“肖大神来了,你那是不知道,一下午眼睛都长在你的工位上了!”
话音刚落,肖柏青和社长一行人刚好从大厅走出来。“听说你上午请假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肖柏青当着众人的面,径直走向时浅,一脸关心地问道。
“没有,一点私事。”时浅面露难色。
“老婆,你手机忘拿了!”不知何时,陈知逸已经走了过来。他的手自然地搭上时浅的腰上,目光平静地看向肖柏青:“这位是?”
“这位是肖大哥,我的朋友,也是社里的合作作家。”时浅介绍道,随即转向肖柏青,“乔大哥,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陈知逸。”
“先生?”肖柏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盯着格外般配的两人,“你什么时候……”
“最近刚领的证。”陈知逸接过话,手臂稍稍用力,将时浅揽得更近,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宣示意味。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的硝烟弥漫开来。
正在气氛微妙之际,社长赶紧上前,笑着插话:“肖老师,既然大家认识,不然组个局,给时浅夫妇庆祝一下。”
陈知逸闻言,转身道谢:“社长客气了,等我和阿浅办婚礼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来。”
“婚礼”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肖柏青最终勉强笑了笑,告辞离开。
“时浅,你的婚假能不能推迟几天?”办公室里,编辑部长带着歉意的笑容开口。
“怎么了?”时浅有些意外,毕竟楼下有个翘首以盼的男人。
“刚收到消息,周若兰后天要办一场‘竹马与青梅’慈善音乐会,你是知道的,她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钢琴家,而且这次活动关注度很高。”编辑部长顿了顿,“上次她的采访稿子是你跟的,合作很愉快,所以我想…这次的特约稿件,还是由你来负责最合适。当然,我知道这个安排有些仓促。”
竹马与青梅…
时浅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我…”她刚想说什么,部长又补充道:“我们部门人手实在太少,年底了事情又多。”
时浅到嘴边的话停住了。
“活动是什么时候?”
“后天!”部长目光恳切。
时浅一下楼,就看见守在车前的男人,没等对方开口,便直接说道:“婚假得推迟几天。”
顾知逸眼神微凝,将车门打开:“工作?”
“嗯,周若兰后天有场重要的慈善音乐会,部长指定我去跟全程。”时浅语速比平时稍快,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看向窗外。
顾知逸沉默了两秒。
“好吧,工作重要。”
两天后,“竹马与青梅”慈善音乐会如期在江洲大剧院如期举行。华灯初上,剧院门口名流云集。时浅作为特约媒体,早早入场准备。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贵宾区,看到了陈母的身影,她坐在前排,和一群妇人寒暄着。
“今晚,我想借着这个主题,说一些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台上,周若兰望着镜头,含情脉脉的眼神不再掩饰,“我自小便喜欢钢琴,也喜欢他。”
台下已经响起善意的、鼓励的低呼,许多人脸上露出了然和期待的笑容,仿佛在见证一场浪漫的告白。
“有人说,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但我不信。所以今天,我想对陈…”
然而,她的话没能说完。
只见周若兰妈妈慌张地冲上台,带着女儿着急离场。
陈什么…台下议论纷纷。不少人的目光扫向陈母,陈母优雅地笑着,指着微微发愣的时浅:“我儿媳妇还在呢,大家可别瞎说了。”
陈知逸站在剧场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天鹅绒盒子。
飞机降落在边疆时,漫天飞雪正笼罩着苍茫雪山。
越野车在雪原飞驰,白桦林挂满晶莹雾凇,成双入对的天鹅在湖面上低语。时浅坐在山间的秋天上,看着雪花落在她会发光的钻戒上。
深夜的木屋里,壁炉噼啪作响。
陈知逸站在窗前望着漫天飞雪,玻璃上凝结着冰花。时浅走过来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
“当年你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很孤单?”他声音低沉。
时浅轻轻摇头,清冷的侧脸在炉火映照下流转着暖光:“现在不会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