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不起……”,时越疼的冒冷气,语调都变味了,却还是担心时云起不高兴。
时云起一见他这扭捏劲,更是烦躁,脱口而出,“闭嘴!”
“撩起来看看!”
时越根本就没力气,而他的书童小林子担心地站着一旁,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小才子将时越扶到沿廊的长椅上后,就站到了时云起身边。此刻他看小林子这副死样,也不禁怒火丛生,要是他的主子伤了一根汗毛,他早就马不停蹄地到主子近旁伺候着了,哪会等人说了还犹豫不决的,他赶紧偷偷从背后推了小林子一把,小林子踉跄着往前一步,见众人都盯着他,才哆哆嗦嗦地解开了时越的鞋袜,露出他白皙的右脚。
“嘶……”衣物轻轻擦过,疼痛万分,时越伤得确实很重,整个脚脖子已经肿成大馒头那样大了,又红又紫,时越完全就不可能站得起来了。
时云起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棕色小瓶,“敷上!”
小林子颤颤巍巍地接过,苍白的双手抖如筛,药粉弄撒了好多。
“真没用,一个两个的都没用,主子这样,书童也这样。”时云起一肚子火,下意识地破口大骂,“一个怂样!时越你是怎么调教下人的!”
小林子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两行清泪流出,时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是看也没看小林子一眼,哀求地眼神望着时云起。
时云起扭头,转身便要离开,却发现冯煦还站在这里,一时面色灿灿,说不出话来。
倒是冯煦善解人意的开口了,“今日多谢云起兄的指导,改日必备厚礼感谢。”
说完朝他客气地鞠了一躬。
真被吓着了,都急忙划清界限了?
时云起一看便有些急了,想解释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说,他是真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有错,时越听他骂几句能少二两肉吗?
就在他纠结着怎么说时,又见冯煦戏虐一笑,似乎并没有将他纠结的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时越练不了武了,云起兄不会也不教我了吧。”
时云起听后瞬间便眉开眼笑,“哪有,时越他是沾了你的光,没你我还不乐意教他呢。”
“云起兄,那以后放学如约而至!”
“如约而至!”
趁着他俩说话的间隙,冯煦的书童青刃偷偷与小林子一起搀扶起了时越,默默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出到学堂门口,就停有三辆马车,怕练武累着了,今早时云起也是坐着马车来的。
待坐上马车后,时云起琢磨起刚才的事情,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冯煦这是真客气还是毫不在乎。
虽说梁国是个封建王朝,等级制度鲜明,私下里一些嫡子女对庶子庶女苛刻对待,但出门在外面上一般都和和气气,从没人像他这般当着他人的面毫不客气地对待自己的庶弟。冯家更是家宅和睦,冯将军从未纳妾,与冯煦的母亲恩爱有佳,各兄弟姊妹之间也相亲相爱,按理说是万万看不惯他今日的做法,不过时云起又想,可能就是冯将军没有妾室,他也没有庶出的兄弟,所以才没什么看法……
哎,他时云起怎么还真对着这小子的心思猜来猜去了。
时云起拿起一杯水猛灌了一大口,压下那飘在自己眼前不同神色的冯煦。
想那么多干嘛,不想了,反正他势在必得。
他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想起来什么,便道:“去丝韵坊。”
丝韵坊内,下人恭恭敬敬地让他们进了后间的二楼,时云起颇有些无聊地玩弄着茶杯,不一会,王让就抱着一摞账册匆匆跑来。
“主子,这是这个月的账目。”
时云起认真地看了起来,不时蹙起眉头来。
小才子小心地观察着主子,发现主子这次蹙起的眉头直到他放下账目后都没抚平,暗道不妙。
果然,时云起的口气极差,“这江南进货的布匹价格怎么这么贵,比福建贵这么多?”
王让小心翼翼地解释,“江南富庶,本地销售的价格就比福建要高一成,咱们运进京城来,还要包括运费、人工费等等,成本就更高了。”
时云起冷冷地看他一眼,“往年从江南进货也只比福建高不到一成,今年却是高了差不多三成,你作何解释?”
说到这,王让也是忿忿不平,“福建突然多了一个名为‘蛰麟’的车队,专门往江南运送各类布料,价格比咱们往年从福建运过来还要高一层,他们还收集江南本地各家各坊的成衣,一时间供不应求,各大布料商都纷纷提高价格,导致近日京城内好几家成衣铺子都关门了。”
“据说那些收集到的成衣会偷偷运往海外。”王让着重补充了一句。
时云起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往地上一摔,骂了几句脏话。
时云起一直都是暗中偷偷做生意,从不以真实身份示人,就连时父都不知道他的买卖有多大。这些年来,他做得也算是顺风顺水,偶尔遇到些有权有势的也处理的很好,毕竟和气生财嘛,做生意的人都讲究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这次这个卫王似乎是真的以为自己权势滔天了,不留情面、不择手段地抢占纺织市场,想来日后也打算慢慢将京城中的纺织市场也收拢到手中,一旦垄断形成,这诺大的市场都要归他卫王一人说了算。更不用说,今日是纺织生意,明日就可能是其他的生意,而很多行业时云起都有涉猎,他可不想最后处处受人桎梏。
梁国的商业发达,关于商业的法律制度也很完善,时云起起初做生意时刻意研究了所有商业有关的政策和法度,仍记得每一条法律条文,其中一条“诸私度关者,徒一年。越度者,加一等;已至越所者而未度者,减五等。”严禁私度贸易,另一条“诸越度缘边关塞者,徒二年。共化外人私相交易,若取与者,一尺徒二年半,三匹加一等,十五匹加役流;私与禁兵器者,绞;……未入、未成者,各减三等。即因使私有交易者,准盗论。”这私通外汇之事,一旦坐实,百姓皆知,就算他是皇子,也得依法依规受到惩处。
他敛目沉吟了半天,终于道:“李妈妈有传话来吗?”
小才子摇了摇头,“主子,还没有,兴许那位大人有事情耽搁了。”
时云起烦躁地骂道:“他耽搁的起,我这里可耽搁不起!”
小才子顿时噤声,安慰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一时间,空气窒息,时间犹如静止一样。
时云起勾起食指有规律地敲起了桌子,短小而急促的声响环绕在这里每一个人的心中。
突然,声音停止了,时云起抬起头,缓缓道:“等着,下个月那位大人必定会来。”
众人心中不解,却都顿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