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冯煦平日看起来对很多东西都反应淡淡,但却是极其喜爱他书斋内的各类古玩,讲起来都绘声绘色,满眼笑意。
“这是南疆特有的香料,叫罗迷香,香味奇特,衣服染上后可以保持三个月之久。”
时云起漫不经心地听着,眼神却跑到了别处,“哎,这是什么?”
冯煦瞥了一眼后,慌忙从他手中夺过来,胡乱将那长条布包包住,收到一旁柜子中,噤声不言。
时云起莫名其妙,急道:“冯煦,你干什么?这支香我只看了一眼,还没仔细闻闻呢。”
“怎么不说话?”
只见冯煦脸上飞过一丝霞红,语气有些晦涩,“不好闻。”
时云起很不满意他的回答,戳穿他,“你分明就是不想让我闻!”
冯煦急了,将所有的香料都收了起来,一把锁进了柜子里,“真不好闻!”
越不让他做,他还就越发感兴趣了,更加不依不挠地追问,“不让我闻就算了,你告诉我名字,我找小才子去买来闻。”
说着便要召来门外候着的小才子。
冯煦大力甩了下衣袖,“买什么买!不是什么好香!”
时云起盯着他,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通红着的耳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道:“我知道了,那是催情香!”
果然,冯煦白皙的面颊上瞬间又重新染上红色,“都说了不是什么好香!”
“既然我都猜到了,冯煦,你就告诉我名字吧。”
“我就是好奇。”他此刻又故意将语气放得很淡然。
冯煦感觉自己面颊滚烫,声音有些低沉,“普赛克之香。”
得了乐子,时云起才不想放过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煦,“冯煦,你为什么要买催情香?”
冯煦脱口而出,“我没有!”
“哦?”时云起摆出一副了然地神情看着他,显然不信。
冯煦一脸认真地开始向他解释,“那是买其他香时,商贩送的。”
时云起心中早就清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普赛克之香只有一根,其他香都是一把十根,额外送点小礼品是每个合格商贩该有的基本素质,赠送同类型商品的营销手段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早已怪不怪了。
却不料冯煦话音一转,只听他略微嘲讽地道:“云起兄,仅随手拿了一下,你便能猜出那是催情香,你果真是风流浪荡!”
他原本还想就此放过冯煦,没想到这一直以来温润如玉的公子哥,还是个绵里藏针的,知道冯煦是故意惹他的,他还是生气了,也怪声怪气地道:“冯煦,你说是那香是商贩送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用掉了!”
冯煦垂着的脸瞬间抬了起来,彷佛受了多大冲击似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语气中明显能听到喘息声,“时云起!你……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我只是猜测一下,又没有肯定普赛克之香香是你自己买的,自己……”
“闭嘴!”
“……用掉了,只剩下这最后一支!倒是冯煦,你书读十载,又怎能听信流言,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风流!”
冯煦似听进他这些话去,气性渐渐消了不少,就是扭过了头去,不想看到他。
时云起却知道能坚持与他来往一个多月以上的人,要是不图他的钱财,那必定不是会只听从风言风语的人,像冯煦这般骄傲的人,则更是只会以他自己的批判标准来认人,他知道冯煦是不信那些有关自己的流言,今日也不过是口不择言故意堵他,只是他向来不愿在言语上吃亏,难免也不甘示弱,况且一些传闻并不假。
他略想了一下,知道现在他还不应该将二人的关系搞僵,毕竟他看上了冯煦这个人,人还没到手呢,又希望能搭上冯家这条线,开辟南疆买卖的线路。
一想到着人和钱啊,时云起便放软了声音安抚冯煦,“我知道那是商贩送你的,可你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说我风流,那我便生气了,故意这么说你,我知道你也是故意的。”
冯煦心内的火倒是彻底没了,只是仍有些别扭,“谁叫你不依不挠地追问,你脸皮也太厚了。”
“脸皮厚有什么不好的,做生意的人脸皮厚点才能赚得到钱。”
“你又不是做生意的人。”
时云起慢慢试图将后背靠上了冯煦的后背,“你看我这么有钱,不是自己做生意赚来的,还能是时府那穷窟窿里来的?”
冯煦似乎愣了一下,后背忽然直了直,传来的声音里有些茫然,“我以为元家……”
他摇了摇头,“元家是帮我不少,可钱怎么都得自己赚的多才安稳。近年来,我可做了不少生意,纺织、餐饮、书籍等等,各行各业都是我自己亲自摸索着做来。”
他不打算说得过于详细,只把冯煦当作没见识的生意小白来着,说着忽然感到后背一冷,却见冯煦坐到了他面前,正一脸钦佩地看着他,心下满足,不禁又说了不少做生意遇到的趣事,后面才慢慢对冯煦说起了从南疆运送奇珍异宝的事情。
毕竟自己今日来冯府也是为这事,他看冯煦也不反感从商,那同他细细讲讲从南疆运东西来卖的事情也未尝不可,若冯初刚开始不愿意干,让冯煦帮他说说情也好。
只是,冯煦也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已经开始在弄了。
“实不相瞒,云起兄,我从上年三月份开始便有陆陆续续从南疆运送些布匹到京城来销售,只是这利润实在太低了。”
时云起审视着他,冯煦此刻表情很是诚恳,任他打量着。
“是路上运费太高?”
没等冯煦回答,他就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太可能是这出的问题,从京城往返南疆的路途,这梁国也只有你冯家的人最为熟悉了,运输上应不成问题。只是,日常似乎没在京城里见到什么异域风情的东西,时下比较热门的外地货还是从突厥部落来的狼皮帽子……”
他又想丝韵坊平日也进不少布匹,每月他都有让王让派人在市场中调查,可真没见到什么来自南疆的布匹,冯煦说的他派人从南疆进的布匹,这销路似乎并未在京城打开啊。
“你进价多少?售价又是多少?每月能卖出多少?铺子位置又在何处?……”
一连砸来的问题,冯煦都详细地朝他一一道来,时云起聚精会神地听着,没一会便了解情况了,也难怪王让没在京城寻到什么来自南疆的料子,冯煦他们这店开的实在太偏了,在京城南部的第二条巷子内,巷子周围大多是些平民副食店,去得大多数人是买不起这布料的。
“你那店是不是只有新年的时候生意才好点。”
“对啊,不都是这样吗?新年添新衣,自然铺子生意要好些。”
他笑了一下,“是这样没错,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每季我都要添衣服,布匹铺子换季时自然也应该有销量高峰,但按你的说法是你的铺子一年四季生意都淡淡的,只有年前要好些。那只能说明,你这定位不对,铺子的位置太偏了,根本没有合适的客流量,打不出知名度来,更是不可能赚到钱了。”
说了这么多,时云起嗓子都有点干了,只是这一世他从小就被人伺候惯了,什么都不用说就有人能帮他做,今日也是他为了能单独与冯煦相处,让所有下人都在外头守着了,茶杯左不过在桌子另一头,起个身子便能搞定的事,他都不愿动,只盯着不远处地杯子轻咳了几声,好在冯煦意识到了,忙给时云起端了过来。
他喝完水真心实意地劝冯煦,“冯煦啊,你赶紧地换个铺子,就算不在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御街,也得在御街附近,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公里的位置。”
“这价不怕高,就怕无人问。”时云起扫视了一眼屋里的摆件,继续道:“你小子品味不错,进的货理当也不错,虽然御街的铺子租金要贵些,但有些稀有的货品价格也可以再抬高一些。”
冯煦一时醍醐灌顶,心情也舒爽多了,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盯着他。
时云起又体会到了第一次见着冯煦时的感受,他的四肢百骸彷佛又重新被冲刷了一遍,那明亮的两只大眼睛,此刻还带上了笑意,温和灿烂地与他对视着。
冯煦殷红的嘴巴,正一开一合地同他说些什么,只是时云起的心神似乎又被面前的人晃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想请云起兄寻个清闲日子去我这铺子参观一下,听说这商品陈列也有学问,到时候劳烦云起兄指点一二。”
冯煦好不容易主动起来约他,两人多一起待着才能好好培养感情,时云起自是求之不得,笑道:“好啊,只是冯煦啊,你可别再跟我客气了,有什么说什么,劳烦啊请啊什么的,也太生分了,听得我莫名烦躁。”
冯煦也不纠结,见他并未生气,当下便承认了,“哎,不会了,以后肯定不会了。”
“云起兄,你想要做南疆其他的生意也带着我一起做呗。”冯煦喝了一口茶,斟酌地说道,“我就给你交个底吧,镇国府看着表面风光,这金钱是真缺啊!家中朝廷发下的俸禄有一半都用到军中去了,京城里的产业更是几乎没什么,我大哥是个粗人,根本就不会弄,刚回来的第一年就折腾着好几个铺子都没了,现在根本怕去管了,只让管家看着自行打理,我这弄个铺子,情况也不太好。”
“行行行,你跟着我做便是了,保管你能赚着钱。”
别的时云起不敢打包票,但赚钱这事啊,不说他前世的经验,今世在梁国他也经营了差不多十年,如今算是有小半个商业帝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