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师哥每天都在玩cosplay(武侠) > 第6章 千绝惊变(下)

管行玉脑中嗡的一声。身后屋中,假扮闻朔川的人也爬了起来。周逐岸哭着说:

“师姐,我亲眼所见,我爹正在后院里坐着练功,师哥一剑就从身后把他捅穿了。那时候我恰巧去给爹送狐裘,你也知道,他练功的时候最为虚弱,几乎一点就要重伤,所以这么多年他才不让咱们近前,师姐,师姐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师哥怎么在你这里?难不成他杀了我爹就又来找你了?”

管行玉头一阵阵地痛。事发突然,她对于周敬慎被杀的事情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竟然没有悲痛。她凭借着自己的本能下意识去想:这不可能,这不应当。周逐岸一句话又把她拉回焦灼的深渊。

她回头看着那个站在窗边的人,明白自己什么都说不得,这个人的确不是闻朔川。可若他真的是闻朔川,这一切反倒迎刃而解了:他在自己这里,而且,身上压根没有血腥味,他怎么可能去杀了师父?

管行玉深吸一口气,震惊又转换成了暴怒。她冲周逐岸道:“你怎么被人抓了?你说师哥杀了师父,那这个人是谁,那个人又是谁?”

周逐岸道:“那个人是师哥啊!”

“我把脑袋卸下来他都不可能是你师哥!”

“他他他,他……他便是师哥!我亲眼看见,他从后院跑来,跑到你这来了!”

一阵一阵的怒火猛地冲上眉头。她分不清自己为何恼怒,但也敏锐察觉其中一定有陷阱。那个黑衣人还是站在周逐岸身边,不言不语。等两人安静下来以后,他才冷冷开口道:

“说完了?现在不是依依惜别的时候。公主殿下,我可等了你好久好久。想要在这世上抓住你,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没想到你原来躲到这里。”

管行玉脑中一炸。她后退两步,沉声道:“什么公主殿下?我不知道。”

黑衣人道:“殿下不要再装傻了。你是什么人,哪家的孩子,因何而来到此处,这几个人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查得清清楚楚。你母妃带走了我大齐皇宫的一样宝物,在殿下身上也是暂存了许多年,我们自是要将它带回。”

管行玉方还在愣怔,闻言一下明白过来:是了,这是齐朝的人。只有他们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母妃如从皇宫里带走某样东西,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于她管行玉而言,对所有的一切,近乎浑然不知。而皇宫大内高手众多,以前在大梁她也是见识过的。有些武林无名的高手,若是当真入世,趁师父不备痛下杀手,也未可知。

管行玉心下一沉,声音都发颤:“你,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黑衣人道:“哦,这还要多谢你那好师哥。要是没他带路,我们也找不到这里,也找不到你啊!”

这时,管行玉才惊觉,她已经接受了师父可能离世的事实。当即悲伤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脚下一错,“移星摘月”尚未施展完全,便已纵身上前,掌风如刀,一招“斜月掌”,从黑衣人天灵盖狠狠纵劈下来。

“你杀我师父,辱我师哥,我先要了你的性命!”

黑衣人冷笑道:“雕虫小技。周敬慎的功夫,你便只学到这些?”当即手一抬,管行玉甚至没看清他出招,只看到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掌贴上自己肩头,当即皮肉、筋骨连带着骨缝关节里的薄膜,霎时传来钻心般疼痛,噗的一下就被猛地掀翻。她一头撞到仿中原小屋的青白墙壁上,后背生疼,险些滑落,又翻身而起,心里更确定必是齐朝派来的高手,又悲又愤。可脑中还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看着身形高大,声音也是有些沙哑苍老,怎么有一双这么洁白无瑕的手?

管行玉咬紧牙关,揉揉被震痛的手掌,身子还没立稳,脚尖轻点,又是往上一跃,转眼到黑衣人面前,这一下却是双掌合起,齐齐劈落。她右手臂受伤,瘫软无力,只能尽力抬起,但只消得一个抬肩,就痛得头冒冷汗。黑衣人一掌抬起,掌心向天,故技重施。管行玉却略一错掌,侧身而去,另一只完好的手掌撑在黑衣人肩头,于头顶翻了一翻,一脚踢出,直点他颈间动脉。

若她右肩不受伤,右手本该变掌为拳,直击此人面门。但右手臂分毫力气也用不上,几乎断了般,她不敢轻举妄动,担心又以此被人捉了右手的把柄。她自幼随周敬慎练武,身体又轻,能在半空中变换各种动作,古怪灵动万分,最开始时,别说闻朔川,连周敬慎与她练招时,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多年过去,朝夕相处之下,几个人也将管行玉这几套变招琢磨得清清楚楚,一看到她出掌姿势,就知道下一刻要点向自己的下颌、脖颈还是胸口,对此已有相应的不同计策。但对于陌生人,临场变招,就算是无法完全获得胜利,她也有把握能叫人晃上一晃。

谁料鞋尖刚点上颈侧,黑衣人闪电般出手,已攥住她的脚腕,向下倏地一弯,仿佛早知她会于此攻来一样。管行玉心下暗惊,趁着被一股巨力从上到下猛地倒提起来的功夫,一手撑地,另一条腿在空中顺势一拧,已经立时弓下顶他胯//下。

黑衣人骂道:“小娘们儿当真好毒!”身子一侧,却轻飘飘躲开,手提着管行玉如提一只篮子,拨叶似的往外轻轻一推,管行玉已飞出数丈,转眼不见人影,只看见一层一层的烟尘缭绕,房屋粉尘扑簌簌直落,转瞬将视野完全覆盖。

雪下得愈加的大了。黑衣人盯紧管行玉被摔出去的方向,抬起下巴示意,“闻朔川”才从屋内窗户翻出,疾步朝着烟尘处走去。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咳嗽的声音,接着又是啪啪两声脆响。随之,“闻朔川”先飞出,屁股上挨了一脚,蜷在地上愁眉苦脸地哀叫,下一瞬,一点寒光倏地刺出,如雪白宣纸上一道凌厉笔锋,蛇般曲向左边,却在路径中骤然转向。

这又是周敬慎“掠影剑法”中的一招“归云眠沙”。雪山上少有虫蛇,沙漠中却有沙蟒。周敬慎年轻时也曾在无尽沙海中走了数次,早便走熟,有时在大漠中看蜥蜴、看沙蟒,偶尔见沙蟒要攻击时,总会高高扬起头颅,如同看云。同时滑溜溜的身子乱游,从左到右,直叫猎物踩也踩不住,十分灵动。

他看得久了,回了千绝山,脑中也总有各种各样的小蛇摇头晃脑、身躯游动……又想起蛇蟒急咬时,蛇头总歪,速度却极快,几乎避无可避。于是夜夜观星,还在后院抓了几条小蛇温着来养,冥思苦想数日,一个清晨睁眼忽而得道,在“掠影剑法”中加入“归云眠沙”一招,类如灵蛇身躯游动,动作极快,先使个障眼法去刺一边,其实在出剑时便已攻向另一边,不过剑锋轻摇,一点狡猾障眼法。

管行玉身形如柳絮,如被狂风吹起,几乎牵出一连串残影。她两腿交替上前,总有一条腿微弓撑住身躯,步步紧逼,左手长剑似一抹月光,于黑衣人身形两侧连刺数剑。剑影三虚一实,几无停顿,招招连攻黑衣人致命处。她手中有兵器,黑衣人两手空空,只以双掌相对,竟然也打得有来有回。

管行玉心中愤怒与悲痛并存,一时生死都置之度外,只想与此人同归于尽,是以不守只攻,被逼退半步,又立即扑上前,剑招转瞬数变,几乎摇成一道屏障,却依旧叫黑衣人往肩头拍了一掌,闷哼一声,一剑削向黑衣人胸口,却在即将捅入时骤然扑空,眼睁睁看着人于面前消失,紧接着,后背一阵分筋错骨般剧烈疼痛,一掌蕴含强烈内力,轰然骤至,将她一击而出,踉跄一下,本想用剑锋拄地保持平衡,谁料刚一伸手,剑锋就一打滑,出溜飞出去好远,终于栽倒在地上,雪覆了半面,脸颊满是汗水,竟不觉得冰冷,已经没了力气。

周逐岸在旁边看得惊呆,被五花大绑着没法动,便只有眼球跟着两个人前前后后地不住游移。见管行玉被一掌牢牢压在雪中,似乎没了动静,忍不住大叫道:

“喂,喂,你,你怎么连怜香惜玉都不讲?伤了我师姐,少爷我要你好看!”

黑衣人理也不理。他踹了周逐岸屁股一脚,把他和假扮的闻朔川踹到一处。周逐岸还在喋喋不休:“你听到没有?缺条腿的臭鱼虾,不长眼的乡下人,连我师姐都敢动,有本事放少爷下来,看少爷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闻朔川”趴在地上,听周逐岸没个劲儿地嘟囔咒骂,心烦极了,忍不住往那边挪挪,道:“兄弟,别骂了成不成?嘟囔得我头疼,你的嘴上辈子是叫喜鹊当天河给缝住了是么?我师父功夫是天下第一,一百个你也打不过他。我们不过是要来找公主殿下要一份扬尘刀谱而已,殿下若是给了,何必吃如此苦头?”

周逐岸道:“什么扬尘刀谱?我不管,听都没听过。我们家是剑术世家。师姐,你莫要上他们的当。就算有也不能给!这几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你真给了,一个两个,今晚咱俩就得睡悬崖底下!”

黑衣人冷笑道:“你这人奇怪。若你师姐不交扬尘刀谱,你也活不成。怎么还如此劝她?老子手段颇多,完全能叫你生不如死,你师父擅长从沙蟒里悟得剑招,只是不知道你姐弟二人有没有尝过毒蛇的滋味?”

周逐岸仰头,正义凛然道:“毒蛇便毒蛇,就算是把我丢到毒蛇坑里,我也是不怕的。我师姐的宝贝,就是师姐的东西。你们要拿、要抢,师姐也是不可能给你们的。对不对,师姐?”

管行玉说不出话。她右臂几乎无法动弹,只能尽力以左臂撑着自己,努力要起身,却屡屡失败。周逐岸唇枪舌剑,像是危急时刻忽的转动了头脑,反应极快,虽是向着她说话,却也吵得她头疼。嘈杂的声音太多了。她甚至在想,对,坚决不能给。想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她有什么宝贝在身上?从小到大,在遭遇詹长蛟之前,她甚至从未听说过有扬尘刀谱这个东西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管行玉尽力挣扎,却依旧如同被雪覆住四肢,怎么也爬不起来。一只手从身后探来,捞住她的手臂往上提,管行玉隐而不发,被拉起来的一瞬间侧头就咬。黑衣人立即抽手,管行玉眼皮往上一抬,更清楚地看到此人脸上覆了极薄极薄一层薄膜似的面具,能够遮盖五官,却又正好能让人看不出是谁。方才靠近时,她还以为只是一层蒙蒙的月亮似的雾气。原来他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谁。

管行玉自认自己和师哥从小拆到大的剑招只有彼此熟悉,这人却能看透她的一招一式,如何不叫人心惊。

管行玉被拎着丢到雪地里,一口咬了个空。她咳嗽两声,只觉五脏六腑都在乱缠,吐出一口血沫,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扬沙刀谱,我倒是可以给你。只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道:“这个名字,只怕我敢说,你不敢听。听了更有血光之灾,殿下何必抓着不放?”管行玉冷笑道:“啊,我知道了。你果真是皇宫里的狗,是不是?是柯鼎派你来的?好一个齐帝,我一个要人没有要权也不见的亡国公主,还有什么好惦记?皇帝陛下能饶我一命我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黑衣人喝道:“大胆妖女,竟敢直呼陛下名姓?不要命了!”他顿了一下,又放缓语气,蹲在管行玉面前,声音低沉如诱哄,轻声道:“好了,公主殿下,现今你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实话讲吧,你那些皇室的兄弟,杀的杀死的死,早就对陛下没了什么威胁。你一个弱女子,陛下如此宽仁,当然也不会赶尽杀绝。不过是想要找回当年和妃娘娘带走的刀谱而已,殿下只消得一伸手,莫说你和你师弟,就算是整个千绝山,到时候陛下都能庇护,何乐而不为呢?”

管行玉道:“呸!我们千绝山,也不需得他乱臣贼子庇护。你们杀我师父,害我师哥,绑我师弟,这事儿难道就能这么算了?你们这群人只对着权势摇尾乞食,全无良心,亦无半分能辨是非能力,我——”

话音未落,管行玉被一只手猛地提起,腹上狠狠中了一拳。一下又如同刺入一把利剑,连同心脏共同往上一挑,管行玉痛呼一声,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黑衣人冷冷道:“你搞明白,现在,你公主殿下才是乱臣贼子!”

管行玉口含血沫,双目冰冷,磕磕绊绊道:“本来就是你们皇帝不甘于人下,咳咳,举兵谋反,大肆杀戮,民不聊生……唔!”又是一拳猛捣上来,但这次不是小腹,而是下颌。管行玉的身子往后倾去,又被一只手紧紧拽回,但闻黑衣人道:“你父皇不仁不义,强征赋税,乱抢民女,还有脸说别人治下民不聊生?”

这些话,管行玉没太听见。她脑中嗡鸣一片,是被重重的两拳打得耳鸣,由小到大,像千万个人正为她的失策而敲锣打鼓。管行玉咳嗽两声,双眼昏昏,神思即将撤去,黑衣人抬手又要扇来,迟迟的,管行玉却没能等到想象中耳光的疼痛。

身子轻飘飘一落,又是重重地一摔,惊起一片雪尘。管行玉勉强睁眼,看到黑衣人背对自己,原先是一掌背在身后,现在却是两掌同出。一个玄色身形如隐夜色,却又在雪白大地上显得格外清楚,脚下交错不断,掌风凌厉,尽出虚影,两个人竟然也算势均力敌。管行玉一看他的衣服,又一看他的步伐,立时就忍住来。一行眼泪无意识从侧颊滑落,她喃喃念道:

“师哥……”

周逐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束缚,连滚带爬地跑来。他慌忙扶起管行玉,拖着她要往门外走,管行玉尽可能不让自己被他拉动,喘着气道:

“师哥,师哥还危险,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儿……”

周逐岸急道:“师姐,你不要傻了!他们是起了内讧而已!闻朔川他早把我师父给杀掉了!你看那个人是一身黑衣,他也是一身黑衣……他们是一伙的,快走,快走……”

管行玉坚定地不肯走,甩开周逐岸的搀扶,捡起地上的长剑,瞄准黑衣人穿梭不止的身形,要一剑捅他后心。谁料剑锋刚出到一半,尚未触到,就听到黑衣人一声冷冰冰的喝止:

“怎么?闻大侠,我让你做的事情你没做完,还好意思在这儿跟我摆谱?”

管行玉双目圆睁,刺出去的剑一抖,差点就失了方位。一剑捅空后她才发现不是自己软了手,而是黑衣人早就发觉她在身后,脚步轻轻一移,往旁边一侧,便熟练躲开。

长剑破空而出,带着浓浓的杀意,反而急攻闻朔川肋下,闻朔川抬头望去,也是满脸是血,两人对视刹那间,管行玉立时收劲,被震得肺腑一阵发麻。

闻朔川双眼倒映剑锋寒光,面目冷峻,急急后退两步,两根手指闪电般探出,一刹夹住凌厉剑锋,往前一扯,管行玉连人带剑栽倒在怀里。他一只手环住管行玉的腰,一使力扛在肩上,脚下连错数步,已经到了那个被五花大绑的“闻朔川”旁边,毫不犹豫抬腿就是一脚,直踹到黑衣人面门。

“去!”

趁此机会,他施展“移星摘月”,带着管行玉往房梁处一窜一扑,又一晃眼立即落下房檐。夜幕沉沉,寒风呼啸,一道道厉风携着细雪刮在脸上,管行玉的双颊都冻得发硬。她两手伸出,尽力拽着闻朔川后背的衣服稳定身形,虚弱问道:

“师哥,师哥……师父呢?”

闻朔川沉默半晌,管行玉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情况不太好。阿玉,不是我动的师父,不是我杀的他。你,你信我吗?”

“我信你。”

管行玉道。她的头无力地耷下,艰难地说:“我们还得去救周师弟,能救一个是一个……”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周逐岸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两个人都同时回头。管行玉的双手按在闻朔川肩头,挣扎着要下来,却被闻朔川一把按住腰,再度按回去。

“不要回去了!那个人,那个人你我联手都敌不过,”闻朔川咬牙道,“我先送你下山,离开千绝山后,你就藏到无尽沙海里,千万不要让人找到。找最开始我们休息过的那个海子,等我三日。若三日我还没到……”

管行玉打断他,泪流了满脸:“不可能!你要是不来,我就一直等你,等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闻朔川脚步不停,叹一口气,语气放得轻了些,低声道:“真的吗?阿玉,那可就是孤魂野鬼了。变作了孤魂野鬼,等到来生,你便连你父皇的门都找不到,母妃也找不到,师父也找不到,我也找不到……”他感受到肩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忙说,“我不说了。阿玉,我骗你的。不过你不要等我,三日后,海子旁等不到我,你就走。到时候我找不到你,我也不会傻傻地等在那里,我会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再相见。”

管行玉心中一阵酸楚,手忍不住抱紧了闻朔川的后背。她带着哭腔道:“不可能的。你要我躲起来,要我千万不被人找到,那你也找不到我。这一走,我们就再也没法相见了。”

闻朔川的手用些力,低声道:“不会的。就算天底下人人都找不到阿玉,我也能找到她。无论你在中原还是草原,我总能找到你。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

“移星摘月”施展后脚程极快,顷刻间已经到了山路上。一条窄路直通山下,但走到一半还需要攀过一整片足有十丈高的断崖,这是他们往日下山的小路,很少有人知道。闻朔川把她从肩头放下。管行玉重伤,自己下不得崖,他就先把着藤蔓爬下去,让管行玉坐在肩头,一点点把她往下送。

此时两人神思紧张,谁也想不到什么情情爱爱的事情,只怕一时不慎,或是藤蔓断裂,便跌落崖底,粉身碎骨。管行玉一只还能用的手紧紧抓着藤蔓,随闻朔川一起顺着藤蔓往下慢慢滑,山下云雾缭绕,细雪飘落也不见踪影,她仰着头不看。平素走惯了的断崖,顺着藤蔓几息就能跃下,现在却不得不像没有半分武功的牧民,尽力寻找一切能踩的地方稳住身形。

闻朔川呼吸有些急促,道:“阿玉,一会儿下了山,你定要小心仔细,不要叫人抓着。”

管行玉知道拗不过他,于是点点头,道:“好,师哥,那我就到海子旁等你……”突然藤蔓发出呲的一声响,上半段忽的一跌,两个人本便紧紧靠在一起,一同坠下数尺。管行玉心脏猛地一荡,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用左手牢牢拽住藤蔓,右腿微提,努力在山壁上寻找凹处站稳放力。一阵令人心悸的死寂后,下面传来闻朔川有些虚弱的声音。

“阿玉,你拿腿来勾一勾。踩我这里。”

管行玉听到他喉咙里有什么呼哧作响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她顺着指引,踩上一处凹槽,心才终于放下些,低声问:

“师哥,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阿玉,来,往这边稍微倾一点点,我接着你下来。藤蔓快撑不住了,我们要速战速决。”

管行玉心里已有了古怪。她依言踩上闻朔川指的地方,顺着往下一滑,便就势滑落到闻朔川臂弯。这一只手臂紧紧地搂着她,继续如法炮制,只是下滑速度快了许多。可速度快,闻朔川的胸腔也起伏得越来越快,管行玉的手悄悄地摸上他的肩膀,往下移了几寸摸到胸口,想看看他是不是经脉出了问题。谁料却在胸口处摸到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瞪大眼睛,连忙往旁看去,接着一点微弱的月光,一刹那间,她看清了:

闻朔川的胸口插着三枚毒镖。

她一怔,连忙要叫闻朔川慢些。就在这时,头顶又传来声音。

“好一对情投意合兄妹俩啊,老子无情无爱多年,倒也被你二人打动。如此,就送你俩做一对亡命鸳鸯,也算老子这一生做了一件好事。”

咯吱咯吱的切断藤蔓的声音开始在头顶一寸寸响起。管行玉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要往下看一眼,却被闻朔川按住头。他的手臂肌肉鼓起,心脏跳得几乎要让管行玉的后背被砸出一个坑,两人在半空摇摇晃晃,几次撞到山崖,都忍着不出声。

咯吱咯吱声音依旧响彻在头顶,凭黑衣人的能耐,分明可以一掌震碎藤蔓,却一定要用小刀子慢慢割,明显就是要诛心。管行玉听到身后闻朔川急促的喘息,自己也闭上眼,心想,母妃,阿玉到底要前来找你,只是摔得面目全非,你可千万不要认不得我……

这时,忽的感觉身后胸腔一动。闻朔川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阿玉,我想亲一亲你,你肯不肯?”

管行玉还没回应,脸颊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捧住,闻朔川的吻从头顶落下,吻了一吻她的额头。与此同时,咯吱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呼呼风声。藤蔓被割断的瞬间,两人身形刷的一下往下急急坠落,闻朔川也借此一蹬崖壁,两人往外一荡,转眼扑到空中,两臂张开,左肩一处右肩一处,啪啪两掌打上管行玉肩头。

管行玉忽觉身子突然一轻,肩头被一股强大的掌力平平往外推去,肩头力道不大,却格外平稳,重新飞回斜上方。她大为吃惊,闻朔川却一刹那没了踪影,坠落在云山雪雾中。

她瞪大眼睛,心里一阵如将五脏六腑一同挖出般的痛楚,想喊想叫,却什么也叫不出,只能随着这两掌往外急飞。眼看一头撞上山崖时,腰眼被一只手掌顶住,另一只手按在后背,随之往后连退数步,生生挡住了她的冲势。

这是一双苍老、温暖的手。先扑到脸上的是一片斗笠的纱,紧接着才是愈下愈大的千绝风雪。此人把她往后背一负,发足奔去,比“移星摘月”还要快上许多,转眼间就将追来的黑衣人甩出数丈外。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