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何有狐狸耳朵 第5章 不将就

“好，我答应你，我说到做到。”

于成亚强忍住波涛汹涌的泪意，一时间忘记了所谓的忠诚，颤颤巍巍地回答，不敢有一丝怠慢。

虽然徐雪垂没有完成师父的要求，但得来的银子足以交差，即准备浑水摸鱼过关。

天色已晚，星辰和乌云笼罩着辽阔的大地，街市像白天一样鲜明亮丽，人类的热情并没有解药，小贩吆喝声明显地比傍晚更加卖力。

徐雪垂无暇顾及喧闹的城市，只是快速避开人群，凭着完整的记忆，摸索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一片漆黑，既阴森又恐怖，充满着神秘感。

宽阔的阔叶林隐隐约约随着风抖动，无边无际的雪又在人间挥发寒冷的味道。

好在，徐雪垂“偷”来了一抹淡淡的月光，淡泊的光泽慷慨地为自己指引方向，于是，他在没有任何观赏性的黄泥土留下了浅浅存在过的痕迹。

冬天来了，春天就不远了。

徐雪垂吃了一口无色无味的冷风，脑海里突然地冒出这句话。

徐雪垂抿着凉唇，靠着残缺月亮挤出来的月光终于走到了雪山。

此时此刻，他紧蹙的眉宇间沾染了细碎的雪花，绵绵的雪似乎在旅途中独偏爱他，给自己亲手编织了纯天然的帽子和外衣。

徐雪垂内心挣扎了几秒，决定随便找了一棵健壮的松树坐下，拍了拍身后的积雪，立即咬了一口仅剩点点余温的肉饼。

肉饼的主人一直把肉饼藏在口袋里，生怕受到半道风寒。

徐雪垂吞咽完肉饼的第一口，抬起几乎没有温度的额头，看了一眼遥遥的山脉，不到一会，山脉就被他赋予了一层浓浓的情思。

可能是因景生情，或者是平平无奇的月光照映得并不透彻，躲在松树避雪的徐雪垂竟然失心着魔，在空虚的心中轻轻地念了一声“梁铅华”。

徐雪垂意识到该清醒的时候，自己上一秒已经离开了松树底下，再度启程。

就在，徐雪垂遥望夜空，想要寻找最亮星辰时，忽然间有一个人没有预告地站立在他面前。

梁铅华的出现，使得徐雪垂从独自忧伤的境界中惊醒。

梁铅华深邃双眸比寒冬还要冷，覆盖着一潭深幽的愁绪，凋残的月夜却显得他格外好看。

不知何时起，梁铅华衣襟落满了雪霜和月亮折射出来相同的碎屑。

梁铅华似乎是没有感情地凝视着对方，薄唇微启，“迷路了？”

此言一出，徐雪垂在内心深处唯一祈祷的愿望就实现了。

徐雪垂收敛了未减退的戾气，赶紧低下头，应道：“我回来的时候比较晚，抱歉，让您担心了。”

至此，梁铅华的视线还是没有从徐雪垂身上离开过。

听到这句话，他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四目相对的继续，淡淡道：“别自作多情。我只是刚好路过。”

徐雪垂假装没有听见，只是在寂静的夜色里微微一笑，空气和笑意一样散漫，随后上前了几步，站在梁铅华旁边。

在梁铅华的注视下，徐雪垂脸上的笑意持续浮现，貌似对他来说不含苦味的笑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瘠的。

徐雪垂静静地看着梁铅华的侧脸，迷离的眼神清楚地倒映着对方的容貌。

他摩挲冰冷指腹之际，灵魂受到了一击，立刻触发情感不自觉地显露的程序。

徐雪垂尽量用委婉的语调说道：

“师父，我一直在寻找夜空里最亮的一颗星星。”

“为此我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不过…幸运的是，我现在找到了。”

此话的酸涩暴露在双方寂寥的心跳声，徐雪垂固执地非要与梁铅华保持眼神同频。

世界焦点重新锁定在徐雪垂身上，梁铅华眉心跳动，情思却没有过多的漂浮，“你是主观臆断。”

徐雪垂瞳孔放大，笃定地摇了摇头，“如果其他人也愿意为那颗最明亮的星星停驻，那他们一定会跟我产生同样的想法。”

下一秒，梁铅华隔绝了各种形式的交流，大约是不想再搭理说话毫无逻辑，想法全凭主观之人。

梁铅华精致的容颜里没有半点可探索真实情绪的线索，道：“徐雪垂，我让你去卖灵芝，你竟然连竹筐也卖了。”

这句话没有具备暖意，但徐雪垂还是笑盈盈的，“师父，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啊。”

“随便。”

徐雪垂脸上挂着笑容，从表情和语气就能感应到绝不是糊弄梁铅华。

“那我就说真话吧，中午有人想验我的灵芝是否真假，他拿了几个去验，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没有理。后来，他的侍卫告诉我，他叫张璟，是三王爷。我说拿我灵芝总不能白拿吧，侍卫后面又来了一次，给我了一袋银子。我没有全部拿，我给了侍卫三分之一，但是代价就是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张璟听。他同意了。”

“结果到傍晚的时候，有人连带竹筐偷走了我的灵芝，我立马追了上去。我拦住了他，小偷叫于成压，他说这是三王爷的命令，如果迫不得情况之下，也可以把我杀了。我知道他完成不了任务，最终会死。所以我就放他走了，毕竟我有了一大袋银子，让他带走灵芝也不亏。”

说完，没等安静的梁铅华最终做出评价，徐雪垂手疾眼快，已经把一大袋银子塞到他几乎没有温度的手心。

梁铅华没有收下银子，啸风再起的时候，袋子重新回到徐雪垂的手中，对方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师父，感到诧异。

然后，梁铅华神色复杂，又一次微微拧起眉宇，“过度的善良就是愚善。”

徐雪垂顿了顿，自从被师父这么一说，苍茫的心境霎那间跌宕起伏，多年积攒起的底气一下子泄尽。

他低下头，看着见过无数次的雪地，原本眉眼含着的笑意通通消散。

“我放于成亚走也是有前提的，让他告诉张璟我被他杀死了。因为我想张璟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可能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他利益。”

不知道怎么的，徐雪垂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缺乏一种强劲的力量。

梁铅华冷冷地瞥了徐雪垂一眼，新的愠色染上了眉间，“你给侍卫三分之一的银子是想拉拢人心？”

由于地势突然变动的原因，徐雪垂和对方挨得很近，竟然能在梁铅华身上清晰地闻到乌木与梨花木的交织的香气。

他的思绪立刻被这种混合的香味包裹，听闻，慢慢地点了点头，“对，没准以后他还能帮我一把。”

梁铅华很少隐藏语言的锋利，或在直白内容上多加修润。

他兴致平平道：“你总是在无意的事情上花费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徐雪垂暗自咬断了勇气，忧愁如线，声音细弱：“师父，是我错了。”

半晌，梁铅华仰视星夜，眼眸中呈现的星光点点浮动，暮色则是安闲静默地环绕身边。

随后，梁铅华不知道第十几次感应到了对方眼神的热烈，有些无奈，悠悠道：“徐雪垂。”

“师父，我在。”徐雪垂快速地回应，吐字显得急促。

徐雪垂没有看月亮和星星，全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光明正大地看梁铅华，好像看一百年，一万年也不够。

梁铅华收回了转眼即逝的柔情，犀利的语言比瑟瑟寒风还要冷，“别看我。”

徐雪垂羞愧地移开目光，“对不起。”

徐雪垂一路上都在俯视结冰的湖泊，与其说是钟爱，其实是不敢看别的景物，因为一旦把目光投向到其他地方，就很容易地和梁铅华形成视线相连。

徐雪垂在浓浓雪雾里，眼睛敏锐地看到了熟悉建筑物的轮廓，可能是忘记了之前的约定，竟然扭头看向梁铅华。

“师父，您吃饭了吗？”

这时候密集的云海不再遮蔽灰蒙蒙的月亮，月亮的脸型好像丰盈了许多，他看到梁铅华的影子被月光划得斜长。

没有任何的阻碍，月光在此更加明媚，双方的神情不再因为光线的原因而隐秘，对方的神情包括细微的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

徐雪垂速即脱离了悲伤，眼睛似乎是被太阳点缀过，无论哪个时间段，身处何种境界，总是亮晶晶的，不受外界一丝污染。

“师父，您想吃面还是想吃饭？”

梁铅华平静地看着徐雪垂，有些失神，愣住了两秒，“面。”

徐雪垂欣喜若狂，双脚好像要蹦出地面，实在是伪装不出一副面容镇定模样，“师父，我做的扬州阳春面，阿姊生前都说好吃！”

梁铅华眼眸渐渐垂落，时时刻刻观察天地局势，一直在注意和预防路途中的危险性。

他看对方走路不看路，略微不满，“小心摔倒。我知道了。”

徐雪垂回到家连喝一口热茶暖身都没有，什么都不管，直奔厨房做阳春面。

他的确没有撒谎，做的阳春面很好吃。

徐雪垂眼睁睁地看梁铅华动筷子，等他尝完第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师父，您觉得味道怎么样，若是不好吃，你不用将就的。”

“不错。”梁铅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给予出了个人认为的高度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