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何有狐狸耳朵 第41章 幼年

小厮端上刚刚清洗的果盘，弓着腰，轻声说道：“公子我听闻，梁铅华被族人下毒了。”

应礼皱起了眉头，顿了顿，“你听谁说的？”

小厮低着头研磨，“我认识一个狐族小妖，她告诉我的，这是全族皆知的秘密。”

应礼思考片刻，神情变得更加凝重，周围的氛围压低。

“之前他把谌臻杀了那一笔账，梁铅华并没有还清，谌臻家里也一直在惦念着这件事情。”

“我怕他们要把梁铅华至于死地。”应礼望向远方，心口堆满了乌云。

小厮温声说道：“您莫担心，据我了解，这次将梁铅华抓回来，是因为狐族缺乏继承人当族长，想必不会真的动刀子。”

应礼从果盘中取下一颗葡萄，轻轻地摇了摇头，“可这也是梁铅华愿意服从的情况之下，你说他是那种逆来顺受之辈？”

“明天一早上你就去问狐族小妖梁铅华的具体情况如何，他若是不知，你也要想办法给我打听到。”

小厮顿了顿，“我跟随您度过年少时期，我还是想多说一句。”

“你说。”应礼眼眸暗沉，缺乏了光辉。

小厮与应礼对视，炯炯有神的目光透露出冰冷，“因果不可干涉，自己造的孽就应当承受并且用苦难来偿还。”

应礼一怒之下将书桌旁的扇子砸到他脸上。

小厮顾不得疼痛，连忙下跪磕头求饶。

应礼冷冷地凝视着对方的脸，“梁铅华已经吃尽苦难了，我身为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心疼。”

“我看你侍奉我多年，家中又无权无势，我才把你调到我身边，没想到给了你一个以下犯上的机会。”

小厮脸上飞过了惶恐的神情，“大人我错了，不要把我丢进乱葬岗啊。”

“我的无心之举酿成大错，您罚我也好，骂我也好，我皆受。”

应礼脸色缓和了许多，“我当然不会这么残忍，你规规矩矩的帮我办事，我就留你一条小命。”

“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小厮抬起下巴，呆呆的看向他。

应礼举止优雅的喝了一口茶，慢慢的放下茶杯，道：“就按照我刚刚说的去做，要是别人问起你替谁打听你就大大方方的报我名字。”

小厮略带思索点点头，“别人问起缘由，我又该如何作答复？”

“你随便扯一个谎打发过去，万事不要太认真。”

……

族长微微一笑，继续装傻充愣，道：“既然梁公子兴致如此高涨，那我们就开始。”

他转过身子吩咐道：“来人，拿出新摘的药材和**汤。”

梁铅华立定站姿，众人愣神之际，咒语已经生效，除了族长一人之外，其他人两眼一黑，头晕脑胀，直接倒地。

他的眼眸是那样的深邃，寂静之下，暗含着千万的波澜。

“族长，我们道理讲不通，可别怪我没有孝心。”

“你要跟我动武，梁铅华你疯了！”族长气得扔掉了手中拐杖。

梁铅华举止优雅，不急不慢的说道：“要么你从此之后斩断让我当族长的想法，要么我就毁了狐族的宁静。”

族长哪里肯突然放弃这个好机会，于是他启用阵法，想因此框住他。

梁铅华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计谋，手中的剑朝阵局的正中方飞过去。

剑的尖端触碰到中方位置时磨砺出许多火花，几秒钟过后，原本完好无损的阵局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缝，裂缝快速蔓延直到阵局完全破裂。

族长神色凝重，眉心一紧。

他与梁铅华打了好几个回合，每次对方都会预判到他下一步动作，并且出手极快，根本找不到任何漏洞，最终甘拜下风。

在最后一个回合，梁铅华躲开了对方的攻击，步伐快速地转到他的背后，青筋凸起的手轻松地掐住族长的脖颈。

随着他使用力气，族长脸色便涨得通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脚逐渐腾空离地。

族长拼命地抓住他的手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

他颤颤巍巍道：“梁铅华，我半只身子踏入了地府，不与你争辩，你可别仗自己能力出众而欺人。”

面对他如此狼狈的情景，梁铅华还是那样的风度翩翩，额前没有半滴汗。

他唇角抹起一丝的笑容，开口说话：“当年，你可是把仗势欺人的狗模样做到淋漓尽致。”

族长艰难地吐字道：“往事不要再追究了……我当初又有几分实权，你应该体谅…我的不易。”

梁铅华薄凉的语气入骨三分，原本亮晶晶的眼眸里只剩下一潭深幽的水。

“你手里没有实权，却又可以一句话就让我全家的人上断头台。”

他平静地将话题延伸，语调持续平稳：“大雨淋淋，我跪在你家门口，求你彻查冤案。”

“你明知我的存在，觉得忽视不够践踏我的自尊 ，还对众人宣称要摆春日宴来冲喜冲掉狐族的厄运，春日宴摆了几日，我就在殿外跪了多少日。”

族长心中还有些话，但由于梁铅华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半个音符都无法说出口。

“你能直接告诉我，我跪在殿前第一个时辰里你就杀了他们，但是你偏偏要百般羞辱我才愿意。”

戛然而止那一刻，族长刚好停止了呼吸。

多年沉默在心底的长痛或短痛，终于清算完毕。

梁铅华踏着云步，携带着万千的光缕走出了殿内，先前昏暗的殿内瞬间迎来灿烂的光色，他也从童年时期那小块的阴影光明磊落地走出。

——

正值七岁的梁铅华正在吃晚饭，突然府内涌上一群官兵，他们领头人手里持着黄纸，上面写满了狐族的字符。

那时，梁铅华是家里唯一的幼子，无长无兄的他被娘亲紧紧地护在身后。

所以，黄纸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娘亲还贴心的给他一颗酸梅，梁铅华二话不说含在嘴里解闷。

黄昏的日光比较温和，以梁铅华的视角望过去，娘亲挺直的背影有光线在停驻。

因为家人的保护和良好的关爱，他还没有体会到人性的邪恶和冷漠，只是在心中想“母亲给的那一颗酸梅特别得酸”。

太阳落山，月亮爬上枝头。

族长和各大势力家族的人也来了。

娘亲趁着长辈们在正厅内谈判，又让下人把梁铅华带到花园里面玩耍。

“我看你晚饭没有时间吃完，你饿不饿，那等会我让厨子再下碗面。”

梁铅华哪有心情吃下去，果断地拒绝。

娘亲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说：“铅华不用感到慌张，小事而已，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梁铅华手里怀抱着风筝，默默地点点头，“他们多久才走？”

这句话等了一会儿才有回应。

娘亲拥抱着他，勉强地挤出抹笑容，笑中带着泪水。

“我们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一时半会儿可能解释不清楚，但是请相信老天有眼，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娘亲深沉的和他对视，此时此刻，悲伤作为基调，像是在告别。

“你在花园好好玩，我没叫你就不要出来，答应我好吗？”

由于心情不佳，梁铅华觉得无趣，摇了摇头，“我想去书房看书。”

“那也行吧。”

于是，娘亲牵着他的手穿过花园，走了一段的路程，来到书房门口。

梁铅华敏锐的察觉到，娘亲有意的避开正殿，要不然怎么会绕一大段路呢。

期间，他没有看见下人们的身影。

娘亲再一次拥抱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声音隐隐约约还带着悲伤。

“如果来日，我们不伴随你左右，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相信，再严厉的风霜都不能打倒你。”

“倘若以后你成家立业，也要有君子气概，小事别计较吃不吃亏，大事认真对待。”

娘亲站起身子，表情转化为严肃。

“我先去找你爹了，你一定要待在书房里静心看书，外面的事与你无关。”

七岁的梁铅华抬头，眼睛呆呆地望向母亲远去的南方，心想： “娘亲，我还能见到你们吗？”

果然，这是他和娘亲最后一次见面。

梁铅华迟迟没有等到母亲的呼唤，园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灯火燃烧干净，他决定违背母亲的命令，从书房离开，刚离开“潇芯园”，就听到了一阵阵的哭声。

梁铅华心中预感不妙，连忙跑去查看，发现是下人们在哭。

“小公子，老爷夫人等人被族长抓过去施行死刑去了！”

这道声音在他的耳膜中间炸开，好在梁铅华快速的稳住了局面，让他们各忙其事，他自己连夜去求情。

“你们不必担心我。”梁铅华单单一句话就能成功脱离他们的阻碍。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可能无济于事，但是他还是想搏一搏。

梁铅华第二次去请求族长，是想让族长还亲人们的尸骨，给亲人一个好归宿。

这次族长肯亲自出面了，邀他来宫中喝茶吃早已发霉的点心。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梁小少爷我要向你表达歉意，你亲人每一具尸骨都已经被我扔进海里，你恐怕找不到了。”

梁铅华固执地保留一点天真，朝着滔天权力跪拜，面露诚恳的说道：“族长，我恳请您查清这次贪污案，王权贵族拿不出证据，那就证明作案人另有其人。”

族长愣了愣，然后又快速的将心虚藏在底下，强硬地嗤笑：“你爹以及堂表兄已认罪，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少爷该醒醒了。”

“你爹当初跟我提了个要求才愿意坐实罪名，他说让我保证梁铅华平安的成长下去，我看你可怜就同意了。”

梁铅华顿时间读懂了他的品性，体会到了人性的险恶，离开时心中暗自发誓不再踏入族长宫殿半步。

梁铅华回到府上，避开和所有人的交谈，包括眼神交汇。

他没有挤出一滴眼泪，而是在思索如何清洗家族不应有的耻辱。

那年梁铅华总是忘记自己只有七岁。

这时，管家来到梁铅华的身旁，恭恭敬敬递上了一份沉甸甸的遗书。

梁铅华手指微微颤抖地翻开册子，只看了首字，就认出来是父亲的笔迹。

管家两鬓苍苍，手脚有些不利索，但他还是照旧行了一个大礼。

“老爷临走之前托付给我的，小少爷请收好。”

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来书写者心急，环境紧迫。

金贵的册子只有两行短短的文字——“你是梁家的骄傲，不畏艰难的往前走，我们在天之灵会守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