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怎么可能会突然逝世?”萧母在关起房门来和萧尚书两人窃窃私语。
“别总听风便是雨,如若是真的,定会书信告知。”
“可若是真的,言儿这婚事可便要推迟整整三年了。”顾淮岸身为儿子必定是要守孝的。
驻足在门外长廊,萧笙言默默依门而立,叩响门的手久久不放。
直到长廊的另一头,老内知佝偻着身体步履匆匆,攥住书信的手指都快要泛白,来不及和门外的萧笙言打招呼便和里面的人通报。
瞥了一眼萧笙言,不知道包含着什么复杂的情绪。
“昨个晚上,顾家主母去了。”
门一下子就开了,里面的两人对立站着干瞪眼。
京城里的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即刻备马。”
萧笙言心不在焉跟在夫妻俩人身后,只觉顾夫人的死有些古怪,难不成是那日在自己府邸生的气病还没好全?难不成她的死是自己害的?
可那日大夫分明说顾夫人无大碍,人怎可能无缘无故一点信号也没有就突然没了,定有蹊跷。
自顾自地叹了一声气,夫妻俩坐在对面彼此对视了一眼,默契般向女儿靠了过去,把她围在中间。
“言儿,我知你委屈,你放心,大不了咱不要这门婚事了,也不能让你白白蹉跎三年。”
萧父也沉声附和,“你母亲说的是,先前你在吴大人的案子上立了功,得了圣上夸赞,想来再找门婚事也不难,就算不成,咱族中还有不少待娶青年招来做赘婿也是不错的,个个都有前途。”
先前二人逼迫萧笙言与顾淮岸的这门婚事,一是因为两人的指腹为婚之约,而是因为萧笙言从前名声却是一般,惹得人家不敢上门。
好在现在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可他们两人却是猜错了,她并非想的是两人的婚约,不过这也却提醒她了,此次正是解了两人婚约的好时机。
噗嗤一声她险些笑出声,对萧尚书的一番正经发言好笑。
顾府门前,高悬的牌匾挂上白绫,大门内开起一小口密缝,隐隐约约传来凄怆切切,肃穆静谧氛围深感之重。
踩上青阶,耳旁哭泣声一重一重更近了。
堂里一群大大小小的人围跪在灵柩旁,香烛明灭,顾父背对着他们,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这才发现是萧府一行人,他那双连日劳累加伤心的红肿双眼当即暴露在众人面前。
饶是一向直言不讳的萧父此刻也闭紧了嘴巴,硬生生把要询问婚期的事吞进了肚子里。
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节哀顺变。”
想着转移话题,萧府环视一圈没见着顾淮岸的影,便询问了句。
“淮岸此刻应是在房里,”顾父看见站在萧夫人身后萧笙言,对着她开口“笙言你若无事,可去找他,他此刻应该难过不想见人,你去安慰安慰也许会好些。”
暗地里萧夫人推了她一把,这是在暗示她去呢,这里就留他们夫妻两人和顾父三人也当放的开些,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小辈讲的此刻也都可以说了。
她应声往后面去,大白天的顾淮岸的房间禁闭,幽暗的火光映射他的轮廓在房门上,侧对着门,不晓得他正在捣鼓什么。
只犹豫了片刻,也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胆子,她推门而入,裙角与门框相擦。
她被眼前景象被吓到了,房内幽暗,顾淮岸竟然在自己房里安置灵牌,他背对着她跪坐在灵牌前,门开他侧过脸来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而后?猝不及防慌忙起身挡住身后。
尽管已经很快了,还是让萧笙言看见了那灵牌上一笔一笔刻下的字——先妣之位。
所以顾淮岸不是顾夫人的亲儿子吗,可顾府分明之他一个嫡出的儿子,一团迷雾在她心底打转,她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旁边另一块牌位,她想看的时候已然来不及,只能任由顾淮岸一顿收拾藏起来。
冷冰冰甩出的几个字“你来干什么?”让一股威胁感悄然爬上她的膝,本能往后退了好几步,与顾淮岸隔着一道安全距离。
“我问你来干什么?”音量突然大起来,顾淮岸只一跨步轻而易举贴上她,将她死死抵在角落里。
被一双手蓦然狠狠扼住,憋得通红,说不出话萧笙言便死咬住牙瞪住他。
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掐出一句话,“你、不是、顾淮岸。”
顾淮岸猩红的眼把眼前手无寸铁的女人死死看着,“知道我秘密的人只有死人。”手中的力道更大了,下一秒脖子便会被扭断。
此刻的男人此刻像是已经杀红了眼,往日的体面消失无影。
禁闭着眼,萧笙言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正在一步步远离地面,可下一秒,颈上了一道力消失了,重新回到地面上的她腿软跌落,这时才后怕起来。
刚刚顾淮岸的杀意是真的,他是真的要杀了自己,她坚信自己果然没看错人,顾淮岸从来不是正人君子,她讨厌他从来都是有原因的。
瞥了一眼地面上大口喘气的女人,他转身捡过刚刚她挣扎时怀里窜出的帕子,垂下的指尖捏着帕子,走到灵牌前盘起腿坐下,安然擦拭。
他的声音现下缓和了许多,冷静了下来,却还是透着冷意。
“我是庶子,我出生那天也是我那大哥失足落水的日子,嫡母疯了把我从我母亲怀里抢走认我做了亲儿子,所以一错再错了十九年,我的亲生母亲两年前郁郁寡欢而终。”
他突然转身看向萧笙言,“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娶你吗?”
“只要娶了你,我母亲便可以入族谱,这是她去世前一直没有实现的愿望,那我便来帮她实现,如若不是要在外扮演父子情深,我断然不会娶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说她水性杨花,实在是有些冒昧扎心,她是有苦也说不出,终于明白为什么顾淮岸明明不喜自己还会求娶自己了。
擦完的帕子被回扔给萧笙言,在飘落在空中,她伸手接过。
“那个女人死了,你大可以已守孝为由解了婚约,我也告知了你真相,不欠你什么了。”顾淮岸推开门留她一个人在屋内,空对着那扇灵牌发呆。
她还有一句话没问出口,顾夫人的死是他造成的吗?
她没问,因为她怕了,她惜命。
支棱着撑起手她手脚都麻了,费劲扶着墙往外走,嘴里嘟囔着咒骂一片,恰与在前厅说话的顾淮岸对视,自觉闭上嘴走路。
收回目光的顾淮岸正襟危坐,面对着萧父萧母。
尽管踯躅,但萧尚书还是开了口做了这个恶人。
“淮岸啊,你如今家里办丧事,定是要为母亲守孝三年的。”他停顿看顾淮岸作何反应,见他点头才继续说,“可言儿如今正是待嫁之龄,我不愿让她熬这三年,你能理解吗?”
萧尚书在朝堂上从来没有这般小心翼翼过,如今为了自己的二女儿也是豁了出去。
“理解,我不忍蹉跎笙言的岁月,自愿废除婚约,还她自由。”看了一眼还在撑着腿费力迈步子的萧笙言。
夫妻俩松了口气,可顾淮岸的父亲这事怎可能答应,沉声开口:“如若笙言能接受百日娶,那——”
“抱歉顾伯父,我并不愿意,我欣赏顾公子的才华,却也不愿意如此潦草解决此事。”萧笙言终于紧赶慢赶赶上了。
明确提出了拒绝,顾父只再让她多加考虑,并不再多说,但难掩失落。
一时来看望的人多了,有些忙不过来,顾氏父子也顾不上萧家来。
“那我们便告辞了。”
萧父在前方斡旋,萧笙言则在身后拉过来萧府里的小厮,指着灵柩前摆放的茶叶表示疑惑,“为何会在此处摆放茶叶?”
“回姑娘的话,这是夫人在世时最爱喝的,少爷有孝心因着主母喜欢,不辞万里托人寻来的,特此才摆放在这里。”
等那小厮走远了,趁人不备,她往灵柩那边贴去,看似不经意抓了一小撮茶叶藏在指缝里。
等出了府,萧父见她迟迟不上车,拉开帘子询问起来。
“我想散散心,父亲母亲你们先回吧。”
都只当她因为这婚事而烦恼,放下帘子,吩咐马夫出发,夫妻二人摇头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荷叶不解,“姑娘为何不上车?”
也不回答荷叶的话,“去风晓阁看看。”
*
坐在风晓阁最大的包间里,萧笙言朝着门边熙熙攘攘看过去,画面显得格格不入,原先清冷的巷子因为风晓阁的存在越发热闹起来。
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何二后,何二二话没说就出了门,萧笙言就坐在原地等着他回来。
阿语也出门躲着自己不见她,只留了一封信。
这段时间阿语还是有些进步的,至少字写得不再歪歪扭扭了,有些豪气干云起来。
他解释了自己之前在琴川的事,他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只得加入劫匪的队伍里,但他从来没有偷过好人家正经得来的,被顾淮岸抓住后,他也就逃跑来了京城,却不想被人贩子给拐了。
信里还有他的道歉,他承诺从此以后定会好好习读经书。
信件被摊开摆在木桌上,萧笙言唤来佩兰,眼里少见的柔和。
“等阿语回来了,告诉他别躲我了,我不怪他,如若他真的喜欢兵书,我也不拦着。”
顾淮岸虽心怀,但有一点没说错——因材施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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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婚约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