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不可能变成妻子的 第14章 冥渊

翌日。

白烬和钟玄朔出发去灵溯派之前，先一同去给陆云迦买了早点。

白烬提出此事时，钟玄朔的脸色十分古怪，“他伤得不是很重，可以自己去买。”

白烬道：“他只是个凡人，这伤对他来说很重了，他需要静养。”说罢她又补充道：“若你觉得麻烦，我一人去就是，你稍等我片刻。”

“不。一同去吧。”他绝不会让白烬单独行动。

清晨时分，镇中心的小市集已经十分热闹，全镇的人都要来这里买菜，来晚了可就挑不上好菜了。

包子铺刚蒸好新一笼包子，蒸笼打开的一瞬水汽袅袅。白烬要了四个肉包和四个菜包，让摊主给她用油纸包起来，又拿出一个羊皮水壶，想要打一壶豆浆带走。

“姑娘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摊主是个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一边给她倒豆浆，一边好奇问。

“嗯。”白烬道。

“我一看也是，你这么好看的人，来第一次我就能记得住。”她笑道，“看你这打扮像仙师，你是修仙之人？”

“是。”

“真好啊……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想仗剑走天下，可惜，没那天分哟……”

仙途漫漫，有仙缘之人终是寥寥，而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更是凤毛麟角。

大多数人，只能以凡人的身份过完这一生。

世间太平时，凡人想要安稳度过一生尚且需用尽全力，若遇世间大乱，凡人没有力量来保护自己，想好好活着都是奢望。

而她想守护的，便是这样一个人人都能努力活着的太平盛世。

见她站在包子铺前半天都没回来，钟玄朔不禁有些不耐烦。弥散的白色水汽中，白烬不知在和摊主说些什么。于是他走近催促：“买好了吗？该走了。”

摊主瞥了他一眼，“郎君别急啊，就快好了！你来帮帮你娘子嘛，八个大包子呢！可不好拿！”

“你！她不是……”他人眼中他和白烬竟是这样的关系？！钟玄朔只觉得一阵恶心从心底升起。

“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伴。”白烬仿佛没看见他厌恶的神情，从摊主手中接过装豆浆的水壶，平静道，“钱您收好，多谢。”

白烬转身离开，大步流星地往小院走。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钟玄朔则刻意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走在她身后。

回到小院，陆云迦已经醒了，正坐在院中树下的桌子旁。见二人回来，他立即起身对白烬道：“让我走。”

白烬料到陆云迦清醒过来后，不会愿意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悄悄离开。所以在离开前，她为院子设下了禁制。

果不其然。

白烬把包子和豆浆递给他，道：“先吃点东西吧。”

“你让我走。我不能留在这里。”陆云迦不接。

这情景，俨然又让白烬想起了当年二人决裂前的争吵。

“你现在一身的伤，叫我如何放心。”她语气平和，“你且在此处养伤，伤好了再走，届时我绝不阻拦。”

“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担心。”

白烬如何不知，他是不想违背自己发过的誓。若现在让他离开，他能去哪里？蘩国上下恐怕已经展开了对他的追杀，他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算我求你。”于是她一字一句道，“求你，留下来。”

“你……”陆云迦错愕不已。

她太了解陆云迦，此人重情重义，吃软不吃硬，当年他二人走向决裂，不就是因为谁也不愿退步吗。

他不退，那么就她退。

不仅是陆云迦，钟玄朔一瞬间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竟在求人？

她竟会求人？

她怎么可能求人！

可是他瞧得真切，她就是这么做了……

难道这个陆云迦，真的是她曾经的恋人？否则她为何会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好，我答应你。”陆云迦道。

*

昨日的查探几乎一无所获，所以今日白烬和钟玄朔不打算在门内调查，而是要前往冥渊，取启用黄泉引路符所需的魔息。

但在前往冥渊之前，他们还需得去一趟门内，以确认昨晚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

回到灵溯派后，他们先后询问了几个普通弟子、师长和掌门厉澜夜，得知昨夜一切正常。

白烬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敌人已经打草惊蛇，所以在达成他们的目的之前应当不会再露出马脚，那日门内弟子撞见魔眼一事定然是很难再发生了。

确认了这一情况，他们便即刻出发，前往冥渊。

冥渊在灵溯派东方，以他二人御剑飞行的最快速度，赶过去需半日。

为不耽误回程，白烬和钟玄朔一路全速前进，没有休息一刻，在正午时赶到了冥渊上空。

冥渊广阔无垠，水面无风却浪潮翻涌。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太阳在头顶上挂着，日光照入水中却好像被吞食殆尽，丝毫不见一点波光，暗色的水中仿佛潜藏着可怕巨兽，在深不可见处伺机而动。

约三百年前，因含有浓度极高的魔息，冥渊本为漆黑墨色，寻常生灵根本无法触碰，轻则□□腐蚀受伤，重则被海水吞噬一命呜呼。

神魔大战中白酩燃烧神魂，净化冥渊水并将其彻底封印。从此冥渊水变得清澈了许多，魔族无法出来，其余几界的生灵却可以潜入其中，自那之后，冥渊就一直是如今的模样。

一靠近冥渊，白烬就有一种熟悉之感，这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钟玄朔眼睫低垂，凝视着脚下的冥渊水一言不发。

他同此处可不陌生。

前世，为炼制燃犀照，他从冥渊潜入幽冥界，去取碧落藤。

重生后，为寻找青焰，他又去拿黄泉引路符，生人无法入鬼界，但当他得知借道幽冥界可以生人之躯入鬼界，便又一次下了冥渊。

白烬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道：“此处离岸边太近，不易直达水底，应至少再向前飞出两里。”

觉察到白烬投过来的视线，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白烬道：“冥渊之下危险难测，若我们同去，恐怕——”

“你怕了？”钟玄朔打断她，“你可以留在这里。”

白烬：“……”

这一路上，他们二人完全没法好好说话，钟玄朔似乎热衷于呛她说的每一句话。

于是白烬索性不说了。

她闭了嘴，默默御剑朝前方飞去。他们不说话，甚至要比说话沟通更能共同做好一些事。

钟玄朔跟在她身后。

飞出约二里后她停了下来，收起灵剑，纵身跃入水中。

几乎与之同时，钟玄朔也跳入水中。

*

二人落入水中，即刻开始下潜。

冥渊水虽已经过净化，但其中仍有极淡的魔息，非魔族长时间浸在其中也会腐蚀肉身，但运行灵力即可抵挡。二人运灵的同时又施用避水诀，这法术能让他们在水中呼吸。

水下能见度不高，且越往下潜光线越昏暗。为防止遇到妖兽，他们各自放出了神识。

于是两股神识相撞的一瞬，二人脑子都“嗡嗡”的。

这种情况下，一般是其中一人将神识收回，留一人将神识共享给双方。

但共享神识需触碰对方。

白烬收了神识，料想他应当不愿与她共享神识，便道：“你在前，我跟在你身后。”

钟玄朔极轻地“嗯”了一声。

二人继续下潜，约半个时辰后，来到了冥渊最深处。

此处密布着许多巨型珊瑚礁，形成了一片壮观的珊瑚礁群，其中游动着不少长相奇异的海底生灵。

钟玄朔有神识探路无需照明，但白烬则不行，于是她用灵力在掌心凝出一颗光球。海底的许多小生灵感受到光和灵力波动，从珊瑚礁后探出脑袋，有的甚至直接围了上来。她又改换掌心之中灵力的波动频率，令这些小兽不再靠近。

冥渊的最深处并非它的底部，实际是位于它的中心。

因为冥渊根本没有“底部”。

作为幽冥界和其他几界的连接通道，冥渊实际是一个“双面之海”。

也就是说，幽冥界也存在着一个“冥渊”，从幽冥界跳入冥渊后下潜，也能到达这最深处。

若跨过这最深处，继续向前，就能到达其他几界。

所以形象地说，幽冥界和其他几界，就像一枚铜钱的两面。

二人未做停留，穿过珊瑚礁群。这之后，重力方向骤然转换，他们正式进入了幽冥界的领域范围。

此处海水中魔息浓度明显更高些，他们不得不加速运转体内灵力来抵抗。与此同时，白烬也觉察到此处远没有过珊瑚礁群之前的路程那样平静。

“跟紧了。”钟玄朔道，“这里有不少大家伙，别把他们吵醒了。”

此处海水的能见度更差，一丈之外的一切都是黑糊的一片，白烬只能依靠自身五感和直觉来辨别方向与所处环境，并牢牢盯着前面钟玄朔的背影。

说话间，灵力球的照明范围之内，一个黑色巨物悠然出现。钟玄朔游动的方向笔直，没有因此而变动分毫，二人几乎是贴着那东西而过。

白烬看到，那巨物身上覆盖着巨大的黑灰色鳞片，应是一只巨大的鱼，树立在水中睡觉。他们继续前进，而这巨物的身躯却好像不见尽头。

等这巨鱼好不容易消失在身后，前方又是一座巨山一样的东西拦住了去路。

钟玄朔向上绕路而行，白烬紧跟其后。

这东西和方才的巨鱼不同。它的皮肤上没有鳞片，而是一层坚硬粗糙的灰色厚皮，其上下布满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口。

白烬虽未开神识，但修士的敏锐直觉仍在。海水中传来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波动让她意识到，这巨兽并未陷入完全的沉睡。

在这轻微的波动之中，忽有一声极轻的“啵——”，如同一个泡泡破裂的动静。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