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掐灭他为魔族所用的可能,江熠宁愿拉上这么多人一起冒险。
季照安感觉他要疯了,而江熠是已经疯了,这举动不就是逼他跟他走?江熠凭什么还要管他?都已经断绝关系了,凭什么还要插手他的选择?
“江熠!”
咬牙切齿的话从玉牌中传来,江熠抬眼,神情登时冷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安和宗众弟子俱是一怔,不敢出言,辛子允跟着他的视线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见,只发现天色忽然开始暗沉起来。
菩提树下,季照安手中缓缓聚起一团魔气,面目狰狞:“你已经不是我师父了,无权干涉我的选择,我入不入魔与你何干?你劝我做个人,自己怎么不先做个人?拿他人性命威胁人算什么好汉?”
江熠定定看了季照安半晌:“没有人威胁你,季照安,你既然有自己的判断,就不该像现在这样冲动行事。”
天色昏沉沉地压下来,光线渐暗,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脸色紧跟着都变了,有人问:“那是天么?”
“看着更像来时路上那滩烂泥。”
“什么?它倒下来了?”
刚赶到的杨纵还对那玩意儿心有余悸,饶是再镇定,在看到远处有类似泥泞的东西滴下来后,还是没忍住暗骂了一声,和众人一起支起结界。
这秘境一层套一层实在奇诡,一路遇到的都是些麻烦却并不致命的东西,只他们进来时,那滩淤泥外泡了不少修士尸体,多是散修,不出意外都是灵力全无时被人趁火打劫了,现在又把那滩东西弄到这里来,难道这秘境就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
辛子允看江熠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似乎并未注意到上方的异样,没忍住叫了声:“师叔?”
江熠往远处看了眼,对辛子允道:“让所有人将修为压至炼气一层,十人一组轮流撑结界。”
季照安的声音同时在脑海响起:“你还说不是!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熠将境界压到炼气,一边指派弟子通知散修和其他宗门家族,一边回他:“魔族以魔魂的形式被困在这里,他们想出去,要么你解开封印放他们走,要么他们夺舍修士出去……你戏耍了那魔头吧?”
季照安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在威胁你,是你在试图威胁我,而我不受任何人威胁。”江熠嗓音沉静,“我要做此事,与任何人无关,自然也无人能拦我,季照安,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
江熠道:“你想入魔我拦不住,我能做的只有事后处理,不过,若你今日当着我的面入魔,我确实能记一辈子。”
他精心带出来的徒弟,当着他的面入了他最厌恶的魔道,值得他刻在识海中直到陨落。
少顷,季照安幽幽道:“是么?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泥泞成雨落下,正在同弟子交代事宜的江熠顿了下,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季照安在吸收魔气,藏在青年丹田内的碎魂珠疯狂运转,一遍遍地提醒着它的主人它派上用场了。
很奇异地,江熠平静的自己都意外,大概是在他问出那句“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时,他就料到了这一刻。
他只是不太清楚自己的心理,他好像在故意激季照安,明知那人性子急躁,行事尚不成熟,又处在恨他恨的最极致的时候,他不该说那几句话,但他偏偏说了。
江熠十分清楚自己有点失控了,不论情绪还是理智。
昏黄天色压在头顶,江熠无声吸了口气,没有回头再看季照安,玉牌也不再有传讯,但那道视线如影随形地附在身后,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直到泥点滴滴答答落的越来越密集,几乎要淹没远处的人群,菩提树的结界都被污浊灰黄的烂泥淹了个顶,季照安始终没有等到江熠回头,他想不到江熠要怎么对付谈济,又有几成把握,但他要保谈济。
他不仅要保谈济,还要保整个魔族。
江熠会后悔没杀了他,他得给自己留个后路方便跑。
丹田识海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指尖抠进树身,凸起的青筋爬满手背,季照安咬牙逼自己站着,冷汗涔涔地盯着江熠模糊的背影。
真狼狈啊。
但他不得不做,菩提树能找到他,就也能再另找他人,魔气和灵气迟早会回归成元气的形态,始州大陆的魔修早晚会再踏上永沧大陆,天道在他们之上,与其无意义地反抗,不如把走向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他能趁机反向和菩提树建立起联系,那他日后能掌控的就太多了,至少能摸到魔修走向的是他,而魔族,更要握在他手中。
沉川被铺天盖地的魔气淹没,刚睁开眼就惊悚地发现,它的主人在不要命地吸收魔气。
“主人!不能再吸收了,你会承受不住的。”
结界外的烂泥已经淹没过树冠,季照安没理会沉川的惊叫,神识沉进树身的同时将沉川向上抛去:“正北方最粗壮的树枝二尺五寸的位置,吃了,正东由下至上第三根树枝三尺六寸,摘给我。”
不出他所料,只要他愿意帮天道恢复元气,菩提树会给他看真菩提果所在的。
沉川钩在枝丫上一愣:“吃了?可以吃?主人你不是在骗我?这可是阿鼻菩提果,我也能吃?”
季照安听的眼皮直跳:“爱吃不吃,不吃给我。”
沉川飞快吞下,又快速游到东边摘下那颗丢下树,被季照安接住收了起来。
神识向下游进菩提树的根系,季照安毫不犹豫炼化了菩提果吸收进体内,汹涌澎湃的魔气同菩提果的能量一同冲击着浑身上下每一处,季照安裸露在外的皮肤逐渐渗出细密的血丝,这是肉|体已经到了承受极限的迹象,但他稳固许久的境界隐隐有了松动的趋势。
可还不够。
不够,他和江熠的差距太大,即便他魔灵双修,炼虚的境界也不够他从江熠手下溜走。
沉川已经是心惊胆战了:“主人!”
季照安一边在根系中搜寻,一边问沉川:“一颗够不够你破境?不够去吃叶子,今日你不突破一下,就收拾收拾准备死在江熠手下。”
“!?”沉川一面瞅着季照安几欲爆开的身躯,一面检查自己的境界,顿时泪流满面,“那我再吃点叶子。”
与此同时,越落越快的泥泞也开始淹没外面的修士们,季照安感受到了纯粹的灵力,各种灵根炼化的灵力被融进泥泞中,透过四通八达的根系传到他这边。
季照安只愣了一下,就不客气地同步吸收被炼化过的金系灵力。
与其喂给一滩烂泥,不如借他用用。
灵力和魔气粗暴地冲刷着经脉,强行拓宽,季照安已经疼到麻木了,从皮肤渗出的血液沿着湿透的衣摆滴落,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洼,根系中的神识看着江熠等人被彻底淹进泥沼,看他们的灵力被吞噬殆尽,然后四面八方冲来无数魔魂。
魔兵冲在前方,身后跟着数不尽的魔族百姓。
江熠猜的没错,魔族想出去,除了等他解开封印,还能夺舍修士,堕海秘境百年一现,每次进来的修士数不胜数,误打误撞闯进这里的必然也不少,所以外面究竟有多少修士是已经被魔族夺舍了的?
险些毁了修真界的破釜之战究竟是魔修主导的,还是魔族引导的?
但很快他就没精力想了,江熠那边有动作了,魔兵们气势汹汹攻出,结果招招落空——
大大小小的结界内罩着各方修士,但魔兵们的招数尽数穿过了结界,软趴趴陷进泥泞里。
季照安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十方幻影阵。
只是他的精力放在搜寻东西上面了,竟然没注意到江熠他们什么时候布的阵,但魔兵们四处胡乱攻了片刻,还是没见有人反击,魔兵们开始暴躁起来,季照安眉心拧起,开始不安。
人呢?只会躲不是江熠的作风,难道真被那烂泥将灵力都吞尽了?
魔兵四散开开始搜查,魔族百姓也自发加入,不放过每个角落,直到有四五个魔兵逼近一个角落,一道剑光倏然亮起,硬生生将那几个魔兵逼退十几丈,江熠持剑现于泥泞上方,各方同时现出许多修士,在魔兵攻向他们前先甩出大把符箓,困住了附近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族百姓。
魔族猝不及防,季照安提起的心落下,同时也狠狠怔住。
原本被魔兵护在身后的魔魂早就零落散开,只是转瞬间便沦为修士们手中的魔质,三三两两惊惶地团在一起,想要靠向附近的魔兵,又被符箓逼迫着困在原地。
江熠神色冷淡地扫视一圈:“劝各位稍安勿躁,这些符箓尽数出于我手,一旦炸开,你们今日便是将我们都拿下也不过是做无用功。”
季照安的眼睫颤了一下。
每当他觉得已经见识过江熠最狠的一面时,江熠总能用行动告诉他,远远不止。
谈济能被困在这里三千年,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他逃不出去,是他的子民在此,他在这里三千年,想的不只是自己要怎么出去,他想的是怎么带他的子民们重回黑渊。
江熠猜到了,然后他选择用魔族百姓来要挟谈济。
季照安忽然发觉自己的“不择手段”在江熠面前不值一提,如果是他,他做不到。
所以江熠能说不要就不要他,说剐了他就剐了他,有朝一日也能说杀了他就杀了他。
“让魔尊来见我。”江熠说。
最近事情有点多,自己也有点迷茫,更新很不稳定,跟大家说声抱歉。
我很爱他们,所以本文一定不会坑,我一定会把小季和师父完整地展现给大家看的!对我稀烂的更新频率再次跟大家说声抱歉,也要说声感谢,真的很谢谢你们一路看下来,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亲亲][亲亲][亲亲]好!收——
下面有请我们的小剧场:
某日谈及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小季同学义愤填膺:“解仪那斯——嗷!!”
江老师面无表情收手:“那是你师祖。”
小季(抱脑袋嚎叫):“他给你和师伯留了一屁股债,从收徒起就没安好心,傻子才认!”
江老师:“我曾想过要杀你,依你所言,你也不必认我这个师父了。”
小季:“那不行!师父那叫打是亲杀是爱,不能一概而论——师父!师父我错了师父!是师祖!是师祖!师父你等等我……”
当晚,小季同学没能踏进院门。(垂泪默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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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经年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