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度守恒 第36章 P-山竹冰茉莉

厉行给伏野打电话的时候正好是下午放学吃晚饭的时间段，施黎今天家里临时有事早走了两节课，只剩下伏野和沈雨上坐在拂晓寿司店的桌子上，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小吃发呆。

陈姐坐在一旁跟沈雨上聊了会天，后来来了单子，只能系着围裙进后厨去忙。伏野手里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戳着盘里的肉松寿司卷。

突然，放在桌上许久没有动静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伏野低头看了一眼，立马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是伏野的号码没错吧？”电话那头的男人先开了口，声音洪亮，听着像个40岁的大叔。

伏野直了直腰，“我是。你是……厉哥么？”除了厉行，应该也没有别的陌生号码会给他主动打电话了。

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忙的焦头烂额，问了一句就彻底没了下文，只剩下窸窸窣窣的杂音。伏野没等来回答，以为接了个骚扰电话，要挂断之前，他又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你好？是厉哥么？”

“哦哦哦你好你好，我是厉行，按理来说你得叫我叔，不过叫厉哥也行，听着显年轻……小张，过来先把堆在门口的快递分个类……”厉行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应该是离手机话筒远了一点，交代完了手边的事情他重新把电话拿了回来，“前两天景哥说你想跟着我公司干几天是吧？”

“对。”伏野说，“想趁假期锻炼锻炼自己。”

谎话张口就来，甚至炉火纯青，脸不红心不跳的。伏野瞥了一眼沈雨上，好在他正低头吃东西，并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现在的高中生还挺有想法的，景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以为没几个人能看得上快递员这工作，虽说工作内容简单，但是一天跑下来也是很累的……小张，这边的快递送到旁边家属区快递站，你记一下别忘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能来？明天行吗？”

听得出来确实是缺人手，短短几分钟的电话厉行已经中断了两回。

伏野吞了一大口寿司，说：“行。”

“咱们这不包吃住。不过店旁边就有家早餐店，你早上过来的时候可以在那买几个包子垫垫，但是中午跟晚上可就没辙了，你得想办法自己解决。”厉行又强调了一遍。

伏野重重的“嗯”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厉哥，你等下把地址发我手机上，明天一早我就过去……行，我知道的，那就麻烦你了，再见。”

挂了电话伏野低头狼吞虎咽吃完了剩下的几块寿司，抹了抹嘴准备回学校收拾几件衣服，他出了门，一边朝沈雨上挥手一边跟他说着“明天见”。

因为放长假，这个时间点宿舍已经没几个人了。他急匆匆地往楼上跑，被宿管阿姨又给拦了下来。伏野头也没回继续往楼上跑，只丢下一句：“阿姨，我今天晚上在宿舍睡一晚，明天早上就离校。”

听伏野这么一说，宿管阿姨也没再管，扭头回屋里又躺着看电视去了。

那天晚上宿舍楼里很安静，沈雨上不在，伏野一个人坐在床上翻外国诗集，看了没多久就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伏野从衣柜里随便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直接塞进了书包，然后把宿舍的门反锁了一圈。

厉行的快递公司离学校有很大一段距离，但离市中心只有三站公交的路程，可以等假期结束那天带沈雨上去市中心逛一圈，穿过天桥去甜品店买几块人气火爆的蛋糕。

如果他赚到钱的话。伏野心想。

厉行这名字听上去好像跟“雷厉风行”带点关系，但见了伏野之后又拉着他聊了近两个小时的八卦，等到他自己觉得跟伏野稍微熟络了，厉行才开始给他安排工作。

虽说这小子看上去不太容易相处，但毕竟是施景给他塞进来的人，多多少少还是得照顾着一点，所以厉行把最近的几个快递点全都交给了伏野，跟他说：“这几个小区都在同一条街上，你直接一起送过去就行。”

“知道了。”

说完，厉行把桌上的车钥匙塞到了他手里，“会不会开面包车？”问完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一个高二的学生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哪来的时间考驾照的。

“算了，小张──”厉行推开店门朝里面喊了一声。

“欸来了。”从门里走出来个20岁出头的男生，他看了伏野一眼，又问厉行：“哥，什么事？”

厉行指了指堆在伏野旁边的快递盒，“他还是个学生，估计没学驾照开不了车。这样，你下午出去送货的时候正好给他送到淮阳路口，之后你就不用管了。”

“行。”小张点了点头，帮着伏野一起把地上的快递放进了面包车里。

伏野偏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心说，一定要在假期的时候学会开车。

送快递不是什么难事，按照整理好的地址，把快递送到指定的位置，再按照单子上的电话打过去，说一句“快递到了”就行。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午饭要怎么解决……

伏野看了手里的小推车一眼，快递数量已经减下去一半，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全部送完。

要不……送完了再吃？反正都已经饿了这么半天了，也不差这两个小时。

伏野灌了半瓶矿泉水，继续拉着小推车往下一个小区去了。

“嗡嗡──”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伏野一边走，一边解锁手机看了一眼。是沈雨上发来的消息，他说：“在哪？”

“淮阳路小区，还剩下几个快递要送过去。”伏野敲了几个字过去，犹豫了几秒又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当然，是从施黎那里偷来的。

沈雨上隔了几秒又回他：“吃饭没？”

伏野停下来，站在原地舔了舔嘴角，捏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直到沈雨上的消息再一次闯进视线里。

“我猜你肯定没吃。淮阳路小区我知道，你在那等我5分钟，我陪你去吃午饭……吃完我陪你去送剩下的快递，反正下午闲着也是闲着。”

伏野直视着前方，按了语音转文字的按键。“好”

沈雨上到的时候伏野正靠在小区门口长了爬山虎的墙上，举着手机在跟什么人打电话，语气客气的让人都有些不认识了。

沈雨上蹑手蹑脚绕到了伏野身后，然后伸手拍了他一下。

“你好，你有快递到小区门口了，是要现在出来拿一下还是我给你放代收──”伏野被沈雨上这一拍给吓了一跳，转过身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雨上立马把食指抵在了嘴唇上，指了指他的手机，提醒他正在打电话这件事。

伏野忍不住笑了笑，继续对着电话说道：“不好意思，我这有点急事，只能先给你放在代收点了……好的好的，对，就你们小区门口这的代收点。”

挂了电话，伏野才松开了抓着沈雨上的手，看了一眼他背后的画板：“放假第一天就出来画画？这么努力啊小画家。”

“放假第一天就出来兼职工作，这么努力啊小伏野──”沈雨上学着伏野的语气嘟哝了两句，然后笑出了声，“想吃什么？这附近有一家盖浇饭挺好吃的，去么。”

“送完再去吧，还有最后几个了。”

“也行。”沈雨上点了点头，弯着腰从伏野旁边的小推车上拿了两个快递盒，“按照这个号码拨过去就行了吗？”

“嗯。”伏野点了点头，“就说有快递到了，问他要不要放代收点。”

“行我知道了……”沈雨上拨通了快递单上的电话，清了清嗓做好了全部准备。电话接通后，他又学着刚刚伏野的语气说：“您有快递到小区门口了……放代收点是么，好的好的，我知道在哪，那您到时候自己去拿一下，好的再见。”

伏野忍不住点了点头，冲沈雨上比了个大拇指。

有了沈雨上帮忙，不到一个小时伏野就送完了今天要送的全部快递，他拉着空荡荡的小推车准备先去厉哥那边说一声，再跟沈雨上去吃午饭。

吃完午饭呢……是不是就可以跟沈雨上回家了。

伏野觉得自己的耳根都有些发烫。

“伏野，你说这个小推车上能坐人么？”沈雨上呆呆地看着伏野手里的推车，眯着眼睛问。“我会不会压坏它？”

“铁做的，应该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伏野顺着沈雨上的目光看了过去，猜到了这人想做什么。他跳开了视线，仰着下巴，“想坐就坐，又不是拉不动你。”

“噢！那我真坐了啊──”沈雨上把自己的画板解了下来拿在手里，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小推车上，右手抓着伏野的衣摆，免得自己掉下去。

伏野加快了速度，风把沈雨上的头发吹得更乱了。

别说，应该还挺好玩的。至少沈雨上笑的很大声，看着就开心。

伏野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听来悦耳，混在这场风里。

“小伏野──”这段下坡路小推车走的有些不受控制，沈雨上能感觉到伏野两只胳膊都在使劲往后拉，他用脚轻轻点着地面，想借着这个力能让伏野稍微轻松一点。

“嗯？”伏野被沈雨上这一连串动作逗笑了。

想说的话突然之间全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因为这个笑容。沈雨上只好愣愣地看着伏野的脸，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是么。”伏野俯视着坐在小推车上的男生。不知怎的就问了一句：“喜欢看我笑？”

沈雨上抬头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喜欢。”

“喜欢就多看吧，又不收你钱。”伏野扬了下嘴角，“再说我也不是对谁都笑的。”

“什么？”沈雨上没听清后半句话，“你也不是什么？”

“没什么。”伏野突然松开手，两只脚也站了上去。小推车快速的沿着下坡路往下滑，沈雨上一脸紧张，右手紧紧扒着伏野的腿，最后闭上了眼睛。

“啊──”

“哈哈哈……沈雨上……”风在耳边呼呼的吹，伏野忍不住大声喊着：“沈雨上你快睁开眼睛看──”

沈雨上，你快睁开眼睛看，我有在一点一点变好。

·

“现在是2013年10月1日下午1点整……特殊节日：国庆节。”

快递店挂在墙上的电子表突然跳出来一句，厉行正在睡觉，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往门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淮阳路十字路口，他看到了伏野……和在他旁边举着一块画板的沈雨上。

果然，高中生就是体力旺盛，那满满一推车的快递要是换成他自己去送，怎么也得送到傍晚吃饭的时候。

等等……厉行起身走到门外，眯着眼睛往路口的方向认真看了过去。

伏野这小子……是在笑？

昨天在电话里惜字如金，今天见了面瘫着一张脸，聊了两个小时也不见得跟他熟悉起来，要不是看在施景的面子上，他还真不一定用这人……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工作效率竟然还挺高的，不比专业的差。

果然，人不可貌相。

但是现在他是在笑么。因为什么？

旁边的那个男生又是谁……伏野的朋友？

厉行喉结动了几下，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居然对这些事起了八卦之心。

“厉哥，快递我送完了，过来还一下小推车。”伏野低着头想把小推车放回原位，可以看到它，伏野就不由自主想到了刚才的画面。于是他忍不住笑了笑，最后用几声咳嗽掩盖了过去。

“这么快……”厉行从裤兜摸出一张100块纸钞塞到了伏野手里，“来，这是你今天的工资，拿好别丢了。说好日结就是日结，不会拖你的。明天还是老时间过来。”

伏野眨了下眼，从厉行手里接了过来直接塞到自己的衣兜里。“那厉哥我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快走快走。”厉行也笑着摆了摆手。

两个人从店里出来，伏野把刚塞到兜里还没捂热乎的纸钞拍到了沈雨上的手心里。“还想吃蓝莓寿司卷么，我请你。”

“那……那我要双倍蓝莓酱。”

“几倍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