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一个人横在值宿室的小炕上,我感到这个小炕格外的宽阔。我无论朝着哪个方向睡它都能容下我瘦长的身躯。我刚要为这自由而露出微微的笑意,一个可怕的恶魔已在我的脊梁上偷偷地啃着,想要侵入我的肌肤,直至骨髓。它便是——寂寞。
记得去年冬天,这个小炕上密密地躺了四个人。虽然很拥挤,心情却不似这般地孤单。如今,他们都远去了,只有我一个人成为为学校守灵的孝子。
电铃仿佛是催命的钟,使我身边的朋友都离我远去了。下班铃响过,老师们兴冲冲地提了饭盒奔向回家的路,办公室里只有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座位上。放学铃再响,上晚课的同学们也欢笑着匆匆离去了。学校内只有我一个人在孤零零地游荡。我在走廊里来回地走,却没有出门的勇气。瘦弱的身躯经不住晚风的侵袭,破碎的心当不起夕阳的残照。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寂寞来了,他狰狞狂笑向我逼近。我拼命放大录音机的音量以镇压这个恶魔对我心灵的侵蚀,寂寞却随着音乐声钻进了我的脑里;我纵酒狂歌来发泄内心的郁闷,寂寞却随着凉酒流入了我的心里;我蒙头大睡来逃避醒时的痛苦,寂寞又飞进了我的梦里。我被寂寞占据了整个身躯,我快要疯了。我真希望听见敲门的声音,哪怕是一个老头,一个小孩,甚至是一条癞狗。
现在我明白了,当初我周日下午,从家归来时,李小东见到我时的发自心底的灿烂的微笑。那是忍受了极大的孤独后见到朋友时的激动。那是从十八层地狱重返人间,重见天日的兴奋。
我想起了王兴昌莫名其妙地将一个完好的乒乓球一拍击碎。想起了赵海峰狼一般的嘶喊,想起了李小东疯子般的哭闹,想起了我的种种不合时宜的狂想……都是寂寞这个恶魔,将一个个健康的青年人害得如此人不像人,像一只只野兽。
终于,挨过了漫漫长夜。
鸡叫了,寂寞飞快地溜走了。太阳从东方升起,将我的心照的豁亮。我快乐起来了。我放起优美的音乐,迎接将要到来的朋友们。有朋友相伴的时候,永不寂寞。
10月7日,周日,正讲《岳阳楼记》,讲完后,齐老师忽然闯进来,原来是有邱伟的信。及其出,我小声说:这老头,连门都不敲。
李娜抬眼望我道:你敢叫他老头?
我道:叫他老头怎么了?他连门都不敲,我就不能叫他老头?
李娜指着门口说:又回来了。
我吓得慌忙低了声,掩了口,之后才明白是在骗我。便去把门关上。她们笑我的失态,我也笑了。
给秋的信没有回音,心绪不宁。下午无心做事,和易红双聊个没完。放学时放歌,出中门,孙雪已坐在那里了,孙雪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十分天真,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漂亮。我们聊了几句,便各自听歌。孙雪让我用石子摆字,我便摆了她的名字。她也摆了我的姓。我说她摆的不好看,帮她修改。她一下子拂乱了,又把我的也拂乱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