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天 第6章 第 6 章

李真意做了一个梦。

他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个头中等、身板孱弱，他还是不怎么说话，每天低着头去上学。

他有一个同桌，名字叫田甜。

夏天的太阳晒的人头晕眼花，田甜好奇地问他:“这么热你怎么还穿长袖啊？”

李真意笑笑不说话，田甜总是问他一些他没法回答的问题。

他的成绩挺不错，回家前却总要在家门口踌躇半天。

有香味从门缝里挤出来，是面条的味道。

妈妈经常给他下面条，配着鸡蛋和青菜，偶尔也会倒一点酱油。

李真意没什么大志向，他只想考到一所好学校，然后去读书，毕业找一份工作，平淡地过完他的人生。

临近高考前，田甜又问了一个他回答不了的问题:“我想当医生，但是我还没想好当什么医生，李真意，你以后想干嘛？”

李真意摇摇头:“我不知道。”

田甜不满:“你又敷衍我，都要高考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要干嘛？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想考哪所学校，想选什么专业？”

田甜叉着腰嗔怒，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真意。

李真意避开她的视线，犹豫了半天，低声回答:“我……我想当警察。”

闹钟响了。

李真意迷迷蒙蒙睁开眼，他嘴角翘了翘，他很久没有梦到田甜了，他现在当了警察，不知道田甜是否也如愿成为了医生。

李真意收拾好出门下楼往派出所走，路过早餐店买了五个肉包子和一杯豆浆。

走到办公区的时候包子还算热乎，他三下五除二的啃完，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的时候，王敬水笑嘻嘻的出现在了面前。

“上午什么安排？”

李真意把杨勇的手机解锁后丢给他:“你看看杨勇最新的群聊以及他和苏玉容的聊天记录。”

王敬水一把接住手机，翘个二郎腿坐在办公椅上，还是一副笑脸:“你就是性子急！”

李真意双手环胸，难得的严肃:“事情也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杨勇出轨了，而且还有可能家暴，我不确定苏玉容知不知道杨勇出轨的事。”

王敬水“靠”了一声，快速翻起了聊天记录。

“真是畜｜生啊，看着人模人样的，居然打老婆！”王敬水的重点在于老婆疼都来不及，居然有男人会打老婆。

李真意等王敬水看完手机，开始安排任务:“敬水，你去查下苏玉容这几年的就医记录，药店购药的记录也别忘了，我再继续查聊天记录。”

王敬水喊:“yes，sir！”

李真意好笑地一脚踢过去。

王敬水小跑去查记录了，李真意重新拿回杨勇的手机，聊天界面里排在苏玉容下面的是陈靓。

陈靓:“杨主任，请问财务数据大概什么时候能给我啊？检查组一直在催。”

杨勇:“能不能别这个时候凑热闹？这么多报表等着做。”

陈靓:“杨主任，检查组一直催我。”

杨勇无回复。

接着往前翻。

陈靓:“杨主任，请问财务的表您填完了吗？”

杨勇:“我觉得你很搞笑，财务部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就盯着我？”

陈靓:“我也有在找其他人。”

杨勇:“那你找她们去啊，天天找我烦不烦！”

陈靓:“那请您告诉我，我应该找谁。”

杨勇无回复。

再往前翻。

陈靓:“杨主任，检查组想和您谈话，请问您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杨勇:“我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根本就不懂财务。”

…………

杨勇和陈靓诸如此类的聊天记录霸占了整个屏幕，几乎都是陈靓提出工作请求，但是杨勇非常不配合。

李真意又找到了张怡倩的聊天记录。

张怡倩:“杨主任，流程到您那了，麻烦您过下。”

杨勇:“你之前工作出了错，给财务带来了麻烦，所以我现在也可以不批流程。”

张怡倩:“杨主任，我出错了已经被考核了，考核的钱也分给了财务部。”

杨勇:“你把你专业水平提高了再来和我说话，在公司几年了还会出问题，真不知道你怎么进的我们公司。”

张怡倩明显有些激动:“人都会犯错，我工作出了错领导会考核我，难道你不会出错吗？”

杨勇:“批不了，没空。”

随后就不再搭理张怡倩。

下一个聊天记录是赵让。

赵让:“杨主任，帮我查下款到了没？”

杨勇:“你们自己不会去问对方吗？什么都要财务查。”

赵让:“有病是不是，疯狗乱咬人，财务不查要你们有什么用，公司真是什么垃圾都有。”

随后是两人互骂，言辞激烈，这场骂战最后以赵让表示要去找领导而告终。

杨勇在工作上的为人和李真意去文铁公司走访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对于其他部门的员工敌意十足，言行举止肆无忌惮，可杨勇只是一个主任，他凭什么如此嚣张。

是陈总的偏心，还是另有缘由？

李真意决定过两天再去找一次陈靓，这个聊天记录里多次被杨勇为难的文铁公司员工。

还有……杨勇的出轨对象目前还未浮现，通讯软件里的聊天记录没有锁定到疑似的出轨对象，李真意退出软件，打开了通话记录。

杨勇没有清理好友群里的聊天记录，意味着他大概率也不会删除通话记录。

杨勇最近一通电话是和苏玉容打的，时间是上周五下午三点。

再往前则是和杨父杨母分别打了一通电话。

除此之外两个月内，陈总有三通电话、吴威有五通，财务部的几个员工都有一两通电话，其余的都是一些目前没听过的人名，均只有一次通话记录。

李真意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吴威的号码，开启呼叫。

“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心底，深深地，无法抹去……”铃声响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李真意以为要用系统查吴威住址，直接杀上门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哪位啊？”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你好，我是北海路派出所的警察李真意，你是吴威吗？”

“啊、啊，我是啊，咋啦？”吴威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镇定。

“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下午方便吗？”

“噢可以啊，警察同志，啥事啊？”

“关于杨勇的一些情况，你的住址在哪儿？”

吴威报了一个住址，离杨勇家不远，李真意打开地图搜了下，发现走路过去只要十分钟，他和吴威约好下午三点了解情况。

李真意挂断电话，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王敬水手里拿着两张纸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我靠，你看，这犊子真的打老婆！！”

这是一份就医及购药记录。

记录显示苏玉容三年前开始频繁去骨科看病，持续时间为两年，这两年间苏玉容多次因软组织挫伤前往医院就医，一年前苏玉容突然不再去医院了，改为药店购买各类跌打损伤的药膏，基本上一个月就要去药店一次。

李真意的鼻尖又浮现出那天在杨勇家里闻到的苏玉容身上的膏药味。

王敬水还在破口大骂:“这种王八蛋，没用的废物，打老婆算什么事！！”

“敬水。”李真意打断了王敬水的愤怒。

“怎么了，你怀疑苏玉容把杨勇害了？那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老婆奴碍于职业无法拍手叫好，只能恨恨骂两句。

“你觉得如果是苏玉容，她是如何导致杨勇死亡的？”

“女性嘛，一般都用毒！”

“可是她看医生或者去药店，买的药全是跌打损伤类的。”

“也许是网购。”

李真意笑了声:“敬水，你气糊涂了，你再好好想想。”

王敬水终于冷静下来，他沉思半天，不得不承认目前确实没有更准确的线索。

李真意重新开口:“杨勇在家家暴妻子，在公司也树敌颇多，苏玉容、赵行、张怡倩、陈靓……也许还有他出轨的对象，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恨杨勇。”

王敬水感觉面前是一地毛线，他探着头瞅来瞅去，试图找到毛线的源头。

李真意接着说:“我不认为苏玉容会在网上购买一些危险品，当然还是要走流程查查她的网购记录，我约了杨勇的好兄弟吴威，下午三点去他家了解情况，走，我们先去吃午饭。”

…………

王敬水狠狠地夹了块红烧肉丢进嘴里，龇牙咧嘴地嚼。

李真意笑着摇摇头，他打的菜是酸辣包菜、红烧鱼、西红柿炒鸡蛋，把西红柿炒鸡蛋倒进饭里搅一搅拨进嘴里，再夹一筷子包菜，李真意吃的慢条斯理。

王敬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觉得杨勇是他杀吗？”

李真意把饭咽下去:“按照目前的线索无法确认。”

“那……”

“敬水，你之前不是说慢慢查吗？那我们就慢慢查。”

“哎，那我之前不是觉得这是一起意外嘛！”

“那现在你为什么不觉得是一起意外？”李真意反问。

“这又打老婆又骂同事又出轨的，很难是意外啊。”王敬水肉含在腮帮子里，说话含糊不清。

“可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一起他杀。”李真意又夹了一筷子鱼。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宋慈现场勘查的时候，并没有提出疑点，监控画面也没有任何异样，如果是他杀，是谁用什么手段杀死了杨勇？为何杨父斩钉截铁认为是有人害死了自己儿子？

李真意难得的没有任何头绪，噢，还有那个至今未找到的小三，她是杨勇在一起多久了，是心甘情愿在一起的吗。

李真意不知道答案，但他希望吴威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