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天 第3章 第 3 章

刘总脸上依然堆着笑，语气却很遗憾:“警察同志，不是我不配合，我是刚调过来的，才上任不到一个月，对公司的员工都不太熟悉，这样吧，我让杨勇的直属领导陈总来和您聊聊，她在我们公司工作七年了，对公司情况比我熟悉得多。”

李真意同意了。

陈总虽然是领导，但比杨勇年轻些，她打扮气质，衣着精致，她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哒哒哒的进了门。

“陈总，您请坐。”

陈总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们公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太可怕了！你们必须把凶手抓出来！”

李真意反问:“陈总，听刘总说您在文铁公司工作时间很久，又是杨勇的分管领导，您觉得谁的嫌疑大一些？”

“那我哪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陈总说话丝毫不客气。

“我听说杨勇和公司很多人都有矛盾……”

“没有的事！”陈总打断了话“都是工作上的一点小摩擦。”

李真意知道这是又碰到官架子了，他不反驳而是另起了一个话头。

“杨勇是什么时候来文铁公司的？”

“五年前。”

“是您招进来的吗？”

“我们组织了笔试和面试，他通过才进来的。”

“噢，笔试和面试都是您负责吗？”

陈总意外地没有接话，李真意明白了，他又绕回了刚刚的那个话题。

“刚刚和贵公司员工的几个员工都谈了谈，他们提到了一些和杨勇的小摩擦。”

“财务部工作很忙，其他部门要多体谅，不要什么事都找财务部，杨勇总体表现不错，我觉得他没什么问题，其他人要反思自己，是不是给别人的工作带来了困扰、增加了麻烦，我也是财务出身，我非常理解杨勇，我们公司的财务部员工都很不错，至于其他部门，那我管不着。”陈总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抬手看了看手表，接着说:“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这边还有事。”

李真意表示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她可以离开了。

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远了。

王敬水嗤笑了一声:“架子还挺大。”

李真意无奈笑笑，关于杨勇工作方面的情况，他心中大致有了数。

“走吧，重新去看看监控。”

…………

小余领着他们往监控室走。

文铁公司的布局是一个回字型，南边是几个领导的办公室，北边是营销部和发展部，东边是会议室、档案室和监控室，西边则是会客室、财务部和综合部。

“……陈总说财务部是最重要部门，办公室必须最大……综合部是后勤部门，需要离领导的办公室近……”小余边走边介绍公司的基本情况。

“警察叔叔，监控室到了，我去喊负责监控这块的郝建秀。”

两分钟后，郝建秀到了，他熟悉地调出了昨天的监控，简单地介绍了下怎么操作，就准备回工位。

李真意道了谢，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对了，小郝，你觉得杨勇人如何？”

郝建秀声音沙哑地回答:“不清楚，平常和他没打过什么交道。”

郝建秀回答完闷头关上门，把监控室留给了李真意和王敬水。

李真意也不在意，他挪了挪身体，找了个舒适的坐姿。

“敬水，开始吧。”

周日早上六点到九点之间，并无任何员工进入。

九点钟整，杨勇先来到公司，他脚步有点虚浮，走到前台的位置时甚至还跛了一下，好不容易走到财务部门口后，他的整个身子都靠在门框边，接着去口袋里掏钥匙，掏了半天总算是掏出来了，朝着门锁怼了两次，门打开了，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监控中。

这是当初李真意判断杨勇是意外摔倒的一个原因，因为杨勇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像宿醉。

九点零五分，电梯门开了，陈靓出现在公司门口，她左手拎着包子和豆浆，右手拿着手机，先在大门旁边的机器上刷脸，玻璃门缓缓地打开，陈靓看起来心情不错，门开后她慢慢悠悠地走向工位。

文铁公司监控只覆盖公共区域，办公室内没有任何监控，对于员工来说非常人性化，只不过给侦查带来了障碍。

李真意看着陈靓晃着早餐从监控的右上角出现，再从监控的左下角消失，看起来只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周日。

监控画面还在继续。

九点零五至十一点之间，杨勇和陈靓都没有在公共区域走动。

十一点，陈靓重新出现在了画面里，她径直走向电梯，很快就下了楼，据她所说是饿了去便利店买点零食。

十一点零五分，杨勇爬到了办公室门口，零六分，停止了挣扎。

下午一点五十，陈靓回到了公司，当她快走到综合部的时候，看到了面朝下趴着的杨勇，惊得捂着嘴后退了一大步。

陈靓不敢再靠近，她站在原地，嘴里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喊杨勇的名字，十分钟后，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伸出食指探了探杨勇的鼻息，探完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公司门口，哆嗦着掏出了手机。

下午二点零五分，刘总赶到了公司。二点零十分，李真意、王敬水和宋慈的身影出现了。

王敬水点了暂停键。

“我们到文铁公司的时候，除了陈靓、刘总和已经死亡的杨勇，再无其他人，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以防万一，再找小余要下公司的打卡记录，这种刷脸的机器都有后台记录。”李真意边说边打开监控室的门，小余仍然守在门口。

“小余，我想看一下你们公司的打卡记录。”

小余非常配合:“那你们去我电脑上看，记录在我电脑上。”

打卡记录显示周五公司所有人下班后都离开了公司，周六没有任何员工来上班，周日只有陈靓、杨勇以及事情发生后赶来的刘总。

李真意觉得文铁公司目前没有什么可以继续侦查的地方了，他向刘总道了谢，从电梯下到负一楼的车库，和王敬水回到了停在车库的警车里。

王敬水把车窗降下，他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忍不住吐槽:“这么明显的意外事故，还要怎么费心啊？难不成变个凶手出来？这都21世纪了，杨父还活在大清呢。”

李真意笑了一声，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敬水，蒋队让咱们查，咱们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先回去吃个午饭，下午把所里的工作忙完了，明天再去找苏玉容了解情况，对了，杨勇的手机也要翻一翻，到时候好和蒋队汇报情况。”

王敬水喊了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然后一脚油门，警车驶出了车库。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王敬水结婚几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婆奴，每个月工资全部上交，老婆给两千零花钱，他想去食堂赶最后一趟免费的饭，好把零花钱省下来存点私房钱。

李真意调侃了几句，拒绝了王敬水吃食堂的提议，他去派所出旁边的小餐馆点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餐馆老板娘远远见着他就打招呼:“真意，来吃饭？”

“嗯，一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卤汁多些！”

这家餐馆开了十来年，餐馆面积不大，只摆得下四张小桌子，胜在干净整洁，量大管饱。

李真意时常来这吃饭，他是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吃什么面就吃什么面，还可以点两份浇头吃个痛快。

热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浓郁的西红柿汁和金黄的鸡蛋铺在上面，空气里都是酸甜的气息，李真意把筷子插到碗底，手腕用劲旋转搅拌，面条成了一个小漩涡，西红柿浓稠的汁水就在这漩涡里挂满了每根面条。

热气氤氲，李真意挑起一筷子面条，大口地嗦了起来，汁水溅在他的嘴角，留下零星的痕迹。

餐馆老板娘端着碟芹菜炒豆干走了过来，她熟稔地打了个招呼:“真意，又忙工作错过了饭点？送你个小菜尝尝咸淡。”

李真意笑着寒暄了几句:“要年底了，工作比较忙。”他接过碟子稍作夸张地闻了闻:“真香，您这手艺得开个百年老店！”

老板娘笑眯了眼，还未来得及回话，李真意的手机响了。

“真意，来电话了，不会又是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吃，吃完了赶紧去忙。”老板娘很识趣，说完就回了厨房。

李真意看着手机上没有备注的号码，笑容渐渐变淡，他把筷子整齐地摆好，拿起手机推开小餐馆的门，冷风一股脑地灌了进来，吹散了酸甜的香味。

他走到马路边，手指上滑屏幕，接通了电话。

他把手机举到耳边，没有说话，对面是粗重的呼吸声，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对方终于开了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李真意无声冷笑，语气是一贯地敷衍:“年底工作忙着呢，忙完了就回。”

“春节回不回。”

“不确定，看工作安排。”

“安排？最后又说工作太忙脱不开身不回家对吗？”

“对啊，怎么了，不满意？”李真意低头扣着指甲，回复得漫不经心。

他如愿以偿听到了对面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雷霆大怒。

预期的怒吼并没有到来，短暂地等待后，手机那端传来了母亲的声音:“真意，我是妈妈。”

“……”

“春节回趟家吧，你已经三年没回来了，妈真的很想你……”

李真意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他只说了一个字。

“好”。